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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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維均還是在回去的路上才得知這兩天發生的事,被驚得合不攏嘴。
鹿鳴一觀他神态,試探着問道:“不知這位戎秋到底是什麽身份?”
安維均猶豫片刻,“等我們離開你就知道了。”
回到書院後沒多久,趙夫子把幾名學生喊到一起。
“此次事态惡劣,我們五日後便返程回燕京。”
“這麽急?”安維均脫口而出,仔細一算,他們來到江陵還未滿一月。
刺殺一事在前,姚枝雪對此毫不意外。
趙夫子沒做過多解釋,看向李蘊然,擔憂道:“也不知你會不會耽誤你的傷。”
李蘊然道:“學生已無大礙。”
趙夫子嘆口氣,“你們都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吧。”
周玉林在得知他們快要離開之後特意找過來,想邀請他們參加後日晚上的花神游街。
“花神游街?”安維均耳朵豎了起來。
周玉林臉色還有些蒼白,但面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憂郁之色,他笑道:“是我們江陵的節日,會有幾十艘畫舫順着護城河走,還有之前選出的十二花神也在船上,非常熱鬧,你們運氣還真是好,剛好能趕上。”
“聽着就很好玩!”安維均一口應下,回頭看戎秋幾人,“我們一起去吧?”
戎秋正躺在床上看姚枝雪為他安排的書,頭都沒擡,“要去你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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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維均愣住,“那小姚呢?”
姚枝雪神色不太自然,咳了一聲,“我……我便不同你們一起了。”
實際上戎秋早早就知道了花神游街的事,磨了她好久,想與她單獨游玩。
戎秋聽她這麽說,借着書的遮掩,笑着看向她,姚枝雪更加窘迫。
分明什麽都沒做,怎麽感覺好像偷偷摸摸的。
花神游街當日,姚枝雪在外換好了女裝跟在戎秋身邊。
她擡手扶了下搖搖欲墜的發簪。
穿了男裝太久,如今換回女裝好不适應。
戎秋扶着她站在路邊,替她摘下纏在發簪上的情絲,又重新為她簪好。
他滿意地點點頭,“我眼光就是好,這枝簪果然很襯你。”
“可惜。”他伸手摸上她的耳垂,輕輕揉捏,“我還為你準備了耳墜呢,怎麽沒穿耳?”
她還從未被人碰過耳垂,感覺很奇怪,卻并不反感。
“我怕疼,娘也就随我去了。”
兩人對視着,戎秋忽地松開手,像被燙到一般。
不知怎麽,他忽然有些不敢看她。
她這一身都是他準備的,處處精致繁瑣,頗為奢靡,一路上已經有不少人看過來。
姚枝雪委婉道:“這樣未免有些太過招搖。”
“招搖麽……”戎秋若有所思,沒一會,手上拿了兩個面具回來。
都是遮上半張臉的面具,一個畫着梅花,一個畫着杏花。
他将梅花面具遞給她,笑道:“枝上新雪點寒梅,我記得沒錯吧?”
姚枝雪心中一動,輕輕撫過上面用絹布做成的梅花,柔聲道:“你還記得。”
“剛見面你就說要嫁給我,我哪敢忘。”他繞到她身後,“我幫你戴上。”
戎秋自己的是個杏花,有些女氣,但戴在他臉上卻絲毫不違和。
見她一直盯着他看,戎秋摸了下臉上的面具,“很奇怪嗎?我随手拿的,不然我換一個?”
她道:“很适合你。”
杏花代表着萬物複蘇,遇見他,她的世界才萬物複蘇。
街上都是年輕男女,兩人牽着手走在其中,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十二花神來了!快看!”
兩人看去,河上有數艘大船,中間的最大,上面有十二個姑娘,是被選出來代表十二花神的,身姿綽約地立在船上,向下撒着花瓣。
晚風一吹,花瓣洋洋灑灑地落下,好似下了一場花雨。
她伸出手去接,寬大的袖子落下,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戎秋頭腦一熱,拉下她的手腕。
姚枝雪不明所以,“怎麽了?”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漫天都是馥郁的花香,周圍人聲鼎沸,偏他眼裏只能看見一個她。
戎秋從沒覺得自己可以這麽喜歡一個人,尤其當她看向他的時候,他一顆心跳得飛快,滿腔的情感都在找尋一個可以宣洩的地方。
“戎秋?”她輕聲喊他。
恰巧此時花船到了這邊,人們都湧向岸邊,無人在意他們兩個。
戎秋拉着她的手腕,低下頭,兩人柔軟的唇瓣貼在一起。
與上次的親吻不同,這次他很小心,吻得很是纏綿缱绻。
一吻過後,他将她緊緊抱在懷裏。
姚枝雪也不由自主地環上他的腰。
遠處,安維均、陶青、李蘊然三人慢悠悠走着。
安維均看着花船,咋咋呼呼地喊道:“那就是十二花神?真漂亮啊。”
說完他就沖進了人群裏去看。
李蘊然站定,笑着看了一會,把手搭在陶青肩上。
陶青閉了閉眼,忍住沒把他的手撇開。
誰讓他是病人,讓着點吧。
李蘊然忽然問道:“小青啊,你進書院是為了什麽?”
陶青道:“我說過很多遍,不要這麽叫我。”
李蘊然忽然低低笑了一聲,“你家裏這麽窮,總不會是想着當個奸官吧?”
“……”陶青甩開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
身後李蘊然喊住他,“生氣啦?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就不怕我向趙夫子告小狀?”
陶青無語,還是轉過身,“你到底想說什麽?”
李蘊然笑着看了他一會,道:“其實我看見了,你一直在看本朝律法相關書籍……你是想修改律法,我說的可對?”
陶青沉默片刻,“你既知道,又何必再問。”
李蘊然搖搖頭,“你這人還真是奇怪……”
他長嘆一聲,“要修律法,難如登天啊。”
陶青道:“嗯。”
李蘊然:“……”
花船過去,安維均意猶未盡地退了出來。
“你們是沒看見,依我看,這十二花神可不比我們燕京的姑娘差,我們再去前面看看吧!”
陶青沒什麽意見,往前走了幾步,眉頭一跳,推着兩人往回走。
“前面沒什麽好看的,回去吧。”
安維均一頭霧水,“我還沒看呢。”
陶青敷衍道:“我看過了,傷風敗俗,不堪入目,還是快走吧。”
“……”安維均聽他這麽說更想看了,一邊被推着走一邊回頭看,“還真是!這裏民風還真是開放啊……诶诶,那人怎麽那麽眼熟啊!”
人影交錯,他踮着腳總也看不清。
李蘊然捂着傷口,道:“我有些不舒服,還是快些回去吧,否則傷口惡化,耽誤了返程時間就不好了。”
安維均聽他這麽說才作罷,“哦哦,那是得回去,趕緊找個醫師瞧瞧。”
時間過得飛快,趙夫子帶着戎秋等人返程的路上才聽說聖上下了旨意。
王文義怎麽也沒想到會有人直接告到皇上面前,聽聞被抄家那日還連聲哭喊着冤枉。
此事大快人心,唯獨安維均一直悶悶不樂——他把小咪留在了陵海書院,可謂日思夜想,臨走前再三囑托,如今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戎秋看不下去,“這麽喜歡帶回來養不就行了?”
安維均恹恹道:“戎哥,你不懂,小咪一直養在那,去燕京肯定會不适應的。”
“……”戎秋頗覺無語,轉頭看向姚枝雪,卻發現她似乎也有心事。
姚枝雪在想着該怎麽向趙夫子提退學一事。
她想了幾個借口,自己又覺得不太滿意,否掉的太多,連她自己都有一絲茫然。
她是真的不想離開書院。
她喜歡在書院裏和大家一起學習,也……喜歡和戎秋在一起,不想和他分開。
戎秋私下裏勸道:“其實你未必非要退學,關于刺殺一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李蘊然雖是為你擋刀,但他絕不無辜。”
他這話說的奇怪,姚枝雪再細問,他卻怎麽都不肯說了。
夏雨來得急,雲層中傳來陣陣雷聲。
安維均下車的時候還嘟囔着要好好補一頓,戎秋先跳下車,又回身去扶姚枝雪。
“小心腳下。”
姚枝雪一邊應着一邊下了馬車。
青石板路被雨水沖刷幹淨,人們行色匆匆,都在找地方避雨,不遠處有一人身穿青色長袍,袍角上沾了不少泥水,足見在雨中停留之久。
他撐着油紙傘,緩步朝這邊走來。
姚枝雪渾身僵硬,渾身血液好似瞬間被抽了去,呆呆地站着,連頭都不敢擡。
戎秋還在給她系披風,催促道:“傻站着作甚?”
姚枝雪撥開他的手,深吸一口氣,這才擡頭看向姚欽南。
雨幕中,姚欽南伸手将她帶到傘下,他對着趙夫子行了一禮,道:“家中出了些事,還需舍弟回家一趟。”
說道舍弟二字時他頓了一下。
姚枝雪勉強扯出一抹笑,“哥哥。”
上次在信中他不是說還要一個月才能回燕京嗎?
不過既然他出現在這裏,說明她出來的事情已經全都被他知道了。
趙夫子沒說什麽,叮囑幾句別忘了做課業就好。
姚欽南自然地攬上她的肩,神色不明,“回家吧。”
她轉身那一刻,戎秋不知怎麽想的,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姚欽南腳步一頓,回身看向他,淡聲道:“有事嗎?”
大雨很快将戎秋澆了個透,安維均連忙過來為他撐傘。
姚枝雪擔心姚欽南看出端倪,拂開戎秋的手。
“哥哥,走吧。”
姚欽南戲谑地看了戎秋一眼,随後帶着她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