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他從沒有用過這樣的眼神看她。

很陌生,像是在看什麽陌生人一樣。

是酒還沒醒嗎?

“你……還好嗎?”她小心翼翼地問他。

戎秋又看向站在姚枝雪身後的冬晴。

冬晴哪禁得住他吓,雙腿一抖就想給跪下。

“出去。”戎秋淡淡道。

“是。”冬晴如蒙大赦般地退了出去。

現在房間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姚枝雪雖然感覺他有些不太對,卻也沒想太多,兩只手環過他的腰,将臉埋在他的頸窩裏。

“是不是心情不好?怎麽一個人跑到這邊來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擔心他會像之前在江陵的時候遇到刺殺,否則那麽大個人,怎麽可能說不見就不見了。

“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好嗎?”

然而這次戎秋卻沒有像之前那樣回抱住她,反而扶着她的肩,将她推開。

那雙明亮如星的眼睛變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麽。

“怎麽了?”姚枝雪擔憂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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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戎秋放開她。

他垂下眼睛,避開她的視線。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這是趕她走的意思嗎?

她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看着她又重複了一遍,這次還在末尾加了一句,“可以嗎?”

他突如其來的冷漠疏離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站起身,磕磕絆絆道:“當然可以。”

她磨磨蹭蹭地往外走,時不時回頭看他。

午後的光落在他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上,又被他的長睫擋住,眼下留了淡淡的陰影。

總覺得他好像變了。

是他新得了弟弟的事嗎?

姚枝雪看着他,想要說點什麽。

戎秋又向她看過來。

平靜如古井無波。

姚枝雪:“……”

她低頭離開。

門關上後,戎秋才如洩力般地靠在床上,他仰着頭,盯着陌生的承塵出神。

那天在姚府聽到的話無時無刻不在他腦海中響起。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

他到底在奢望些什麽呢?

親情、友情、愛情……

他為什麽總是執着于得不到的東西?

姚枝雪出來之後迎面撞上了趕來的李蘊然。

“小心,你沒事吧?”李蘊然看清是她後連忙道歉。

姚枝雪揉了揉額頭,“沒事,你來找戎秋嗎?他就在裏面。”

然而李蘊然猶豫片刻,還是将已經放在門上的手收了回來。

“不進去嗎?”

李蘊然搖搖頭,苦笑一聲,“他現在可能不是很想看見我。”

看來他們兩個之間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姚枝雪問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街上大多是一些小攤販,讓本就不算寬的街道上更加擁擠。

“想不到燕京還有這樣的地方。”

姚枝雪走在他身邊,“是啊,好像回到了在江陵的時候。”

提起這個,李蘊然笑道:“前些日子陵海書院還送了些東西過來,說是感謝我們。有許多孤本,也有幾樣金陵的特産,可惜你不在,都被安維均那個饞小子偷吃了去。”

姚枝雪想了想,“可我記得他好像吃不慣那邊的東西?”

“誰說不是?吃不到的時候反而又喜歡上了。”

兩人聊了一會,李蘊然才問道:“戎秋他……還好嗎?”

姚枝雪沉默片刻,“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我從來沒見過他那個樣子。”

好像在拒絕一切。

李蘊然:“……”

姚枝雪看着他不算好的臉色,斟酌着開口問道:“你們是鬧矛盾了嗎?”

李蘊然還是沉默。

“你要是不想說也沒關系……”

他卻長嘆一聲,“我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分明是晴朗的天氣,兩個人心情卻都有些沉重。

“你也猜到了一些吧?關于我的家世。”他道。

“……”姚枝雪沒說話。

之前在江陵遇襲,事後回想起來才發現不對的地方。

誠然,那些刺客都是奔着戎秋去的。

所以戎秋才會讓她和李蘊然駕着馬車先走。

姚枝雪一直沒想明白,為什麽卻還是有一批人追着她和李蘊然不放。

要麽是刺客想殺人滅口。

可這實在說不過去,他們又不知道刺客背後的主子是誰,更何況就算是想殺人滅口,也應該是在殺了戎秋之後再進行吧?

要麽是想抓他們兩個來威脅戎秋。

這個理由乍一聽還算合理,但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景,那些人分明是想置他們兩個于死地。

那理由就只剩下了一個——除非她與李蘊然之間,還有一個人是刺客的目标。

李蘊然笑了一聲,随意道:“我在家中排行第四。”

姚枝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李蘊然扶着她的肩,讓她對着東面,他微微彎下腰,“那裏,就是我的家。”

“……!”

這個方向看過去,倒也有幾家高門大戶,但這些顯然并不值得招來刺客。

排除掉這幾戶人家,就只剩下了最裏面的皇宮。

姚枝雪猛地看向他,“你……你你是……”

“噓——”李蘊然彎唇笑了一下。

姚枝雪這下驚得連路都不走了,呆呆地站在路中央。

後面有人推着車子,不耐煩道:“走不走啊?”

李蘊然帶着她走到路邊。

“吓傻了?”

姚枝雪下意識搖頭,又點頭。

“是有一點。”

她猜過李蘊然可能是什麽皇親貴胄,卻沒想到他竟然是當朝的四皇子。

好在她沒做過什麽得罪他的事……應該。

“可是你既然是……那為什麽不在,”她看了一眼皇宮的方向,“那裏讀書,而且你不應該也住在那裏面嗎?”

“那是因為我的生母。”他道。

“等等!”姚枝雪喊住他,緊張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在這裏說不太好吧?”

而且他的生母,那不就是宮裏的妃子?

她真的能知道這些嗎?

李蘊然無奈道:“你放松些,而且這也算不上是什麽秘密。”

姚枝雪本身不太想知道這些。

畢竟是宮裏的事,這些離她太遙遠,她不想和那裏的事扯上關系。

但李蘊然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想到戎秋的異樣,姚枝雪還是決定聽聽看。

這畢竟是街上,李蘊然說得比較委婉。

“我父親年輕時喜歡游歷,我娘就是那個時候被他看上的。”

喜歡游歷……是指微服私訪吧。

好像是在哪裏看過這一點。

“我娘她只是一個采蓮女,家境平凡,背後沒有什麽所謂的母族。”

說這些的時候,李蘊然目光柔和地看着姚枝雪。

“知道嗎?我娘的性子和你很像。父親很喜歡她,幾乎夜夜都宿在她的房中,很快就有了我。只可惜,那是個會吃人的地方,這樣的寵愛只會讓她被吞噬的更快。在又一次游歷的途中,娘又有了身孕,恰好當時是在南方,離娘的家中不遠,于是父親便打算在那裏住上一段日子,等娘生産後再離開。”

“變故就是那個時候發生的,誰也不值得他的行蹤是怎麽洩露出去的,總之一群反賊突然出現。”

其實皇帝已經把她保護得很好,兵分幾路,她和其他随行的幾個妃子一起逃命,還為她們留了不少人手。

“等到最後父親和她們會和的時候,才發現娘因為路上颠簸,導致血崩而亡,而那個孩子也在混亂中不知所蹤。”

姚枝雪聽後皺起眉。

連她都覺得其中有蹊跷,皇帝又怎會不知,只是當時無論他怎麽查,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所以哪怕知道不對,卻也無可奈何。

從那之後,皇帝消沉了一段時間,也再沒有微服私訪過。

“事情就是這樣,娘親早逝,我身後又沒有母族支持,父親也不是很願意看見我,就早早地找了個借口把我打發出來了。”

李蘊然笑笑,“所以啊,這個名頭只是聽着吓人,我其實并不如你想的那麽厲害。”

姚枝雪知道他是在自謙,否則也不會刺客來刺殺他了。

李蘊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借着挑東西,在她耳邊低聲道:“聖上遲遲未立儲,所以才有人将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

“……”姚枝雪聽到這些就頭疼,“所以你是怎麽和戎秋有了矛盾的?”

李蘊然一愣,笑了幾聲,“你還真是……”

“刺殺一事過後,他有所察覺,順藤摸瓜,發現了我的身份。又把我約出來,問當初和他做朋友,到底是不是別有居心。”

當時戎秋很冷靜,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他緊盯着李蘊然,不肯放過他的任何一絲變化。

“你如果還拿我當朋友,就不要騙我。”

于是李蘊然沉默片刻,最後還是承認了。

戎秋臉色白了一瞬,臉上是說不出的失望,整個人看上去搖搖欲墜。

他是個嫌麻煩的人,做事也喜歡直來直往,所以有什麽看不順眼的人或事,懶得走正規程序,當場就能把人給收拾了。

仔細想想,這些事情裏面,似乎都有李蘊然在推波助瀾。

李蘊然身後是皇帝,京中各大世家勢力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皇帝無法直接出面。

所以戎秋鬧的越大,作的越厲害,皇帝就越高興。

戎秋手握成拳,青筋迸現。

“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

而且不僅是利用,也是在監視他。

難怪去江陵的事情會那麽順利,是因為有李蘊然跟着。

而那些暗衛也不僅僅是保護他的,更保護了跟在他身邊的李蘊然。

李蘊然道:“雖是如此,但你做的那些事,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順了你自己的本心?我可有逼迫過你什麽?”

然而戎秋已經一句都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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