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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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若是放在平常,戎秋生個幾天氣也就罷了,偏偏是在此時,諸多事情壓在一起,各種情緒交織,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淮北王又得一子的事李蘊然也有所耳聞。
戎秋平常雖然總是對淮北王不屑一顧,但以李蘊然對他的了解,明白他此時心裏定是不好受。
“這段時間你多陪着他些,我若去見他,只怕會火上澆油,”李蘊然揉了揉額角,“他還不知道要鑽多久的牛角尖。”
姚枝雪點頭表示理解,“放心吧。”
戎秋才沐浴完不久,正在吃飯。
如墨的長發用一根紅色發繩系着,垂在一側,見她進來,神情未有什麽變化,只淡聲道:“你怎麽還在?”
姚枝雪只以為他是心情不好,見他頭發還未幹,便想着用手巾為他絞幹頭發。
“怎麽不擦頭發?當心頭痛。”
戎秋垂着眼睛,地上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宛如一對恩愛的眷侶。
……她是怕他不會娶她,才對他如此的嗎?
她敢如此欺他騙他,是吃準了他不會對她怎樣嗎?
戎秋抿了一下唇。
不該讓她進來的。
她只要一出現在他面前,一用那雙秋水一樣的眼睛看着他,他就什麽重話都說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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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又吃了幾口飯,索然無味。
兩人以往相處都是戎秋更主動些,現在他不說話,姚枝雪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又很少出門,更不知道燕京中有什麽吃喝玩樂的去處。
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她問道:“明光池的荷花好像都開了,不如我們明天去看看?”
戎秋沉默片刻,道:“我要和我大哥一起,怕是沒時間。”
姚枝雪一愣,沒想到他會拒絕,呆呆點了幾下頭,“正事要緊,那你有時間告訴我。”
本想着大不了過幾天再約他,結果誰承想戎秋這一消失就是半個月。
直到明光池的荷花都謝了,也不見戎秋有個消息。
送去王府的信也一直沒收到回信,姚枝雪去王府找他的時候,卻被告知他最近并不在府中。
……至于忙到連個消息都不給她嗎?
回到家中,卻見姚欽南等在她的院子裏。
上次和他吵架過後,姚枝雪一直在若有若無地回避他,現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她想躲也躲不開。
“哥哥。”
姚欽南默了一瞬,“我還當你不會再認我這個哥哥。”
看着低頭乖乖站在那的姚枝雪,他道:“爹娘快要回來了。”
“這麽快?”姚枝雪有些驚訝。
比前世足足早了兩個月。
她小心問道:“爹娘可有在信中說什麽?”
比如真千金下落什麽的……
“只問了你的身體情況,讓我好好照顧你。”
“……”
也對,時間還早,也許是爹娘還沒有遇見。
姚欽南道:“你與世子……他若真的有意,怎麽也該有些動靜才對。我知道這些話你不愛聽,婚姻大事,還是要慎重些。”
如今他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了,生怕她又覺得不順心。
其實最近他也有反思自己,對她,他确實一直都沒有放手。
她那樣單純的性子,他恨不得一直把她帶在身邊才好,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她願不願意。
“你……早些休息。”
-
戎奕照例在京郊軍營檢查,轉了一圈後回到大帳。
“怎麽總賴在我這,你也不嫌無聊。”
戎秋翻了個身,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無聊點好,清靜。”
可惜清靜了沒一會,衛兵報告說門口有人尋他。
戎秋直起身子,“男的女的?”
衛兵道:“男的,看上去年紀不大。”
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失落,戎秋又靠了回去,“說是什麽名字了嗎?”
“他說他叫安維均。”
戎秋想了想,他确實已經好久沒有出去了,便道:“你讓他等我一會。”
“是。”
戎奕将他的神情都看在眼裏。
“你之前不是說想要提親?怎麽這麽久也不見動靜?且你一直躲在我的帳中,不怕人家擔心嗎?”
戎秋換衣服的動作一頓,随便說幾句想糊弄過去,“她最近家中有事。”
“有事?”戎奕不贊同道:“那你更應該陪在她身邊。”
“父王雖然不同意,但他那邊我會向他解釋,你如果真的想娶人家,哥也可以為你做主,畢竟長兄如父,多準備些彩禮,也不算怠慢了她。”
戎秋充耳不聞,擡腳就往外走。
“我和你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然而戎秋已經腳底抹油,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戎奕:“……”
跑得真快!
“戎哥!”安維均離大老遠就看見走來的戎秋,連忙招手,“這邊!”
戎秋在軍營跟着練了半個月,看上去好像有了點變化。
“什麽變化?”
安維均想了想,“好像曬黑了不少。”
戎秋:“……”
“找我什麽事?”
“奧,我家新開了一家歌樓,爹娘讓我找人去鎮鎮場子,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你了,還有誰比你更合适啊?”
只要戎秋去了他家的歌樓,以後就算是有人想來鬧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得罪起戎秋。
“歌樓?”
“嗯,招了很多域外的歌女,你見得多,也幫我掌掌眼。”
畢竟戎秋參加過不少宮裏的宴會,要是能給點建議就更好了。
安維均家的歌樓才開業沒多久,人不算太多,裝修很是奢侈,堪比天香一品樓。
戎秋四處看看,“不錯。”
安維均帶他去了樓上的雅間,此處視野更好,輕歌曼舞,讓人十分放松。
“你要是喜歡,這間雅間以後都給你留着。”
戎秋不置可否。
安維均把樓裏最好的歌女都請了上來,“這可是世子殿下,把你們的看家本領都使出來。”
能把戎秋請來已經讓安維均有些喜出望外,心想他這段時間的狗腿子也不算白當,看戎秋都覺得親切了不少,東扯西扯的聊了好一會。
“少東家,外面有人想見你。”
安維均聊得正起勁呢,“不見不見。”
誰能重要得過戎秋?
沒一會那位小厮又過來,“那人自稱是你的同窗。”
“同窗?”安維均看向戎秋,“戎哥,我過去看一眼就回來。”
他走到門口,等在外面的不是別人,正是換了男裝的姚枝雪。
“小姚?!”安維均自從她回家之後就在沒見過她,拉着她就往雅間走,激動道:“你看誰來了!”
姚枝雪從他身後探出頭,“裏面還有人嗎?”
原本躺在榻上的戎秋已經不見了。
安維均眼睛一轉,立刻就明白過來是戎秋不想見她。
“剛剛我一個朋友在,不提他了,你怎麽過來了?
他拉着姚枝雪坐下,本想給她倒杯酒,結果被一塊小碎銀子打在手背上,疼得他哎呦一聲。
姚枝雪把滾落在毛氈上的銀子撿起來遞給他,笑道:“你這歌樓還真是寸土寸金,憑空都能掉銀子出來。”
安維均:“……哈哈哈。”
他向外喊了一聲,“把新收的蜜茶帶上來。”
“小姚,你怎麽說不來就不來了?趙老頭整天唉聲嘆氣的,有時候還向我們問你的事呢?”
姚枝雪沉默片刻,“我……總之是家中有些事,不能再去學院了,替我向夫子問好。”
“什麽事啊?不方便說嗎?要是錢的事你可千萬別客氣,”安維均拍拍胸口,“我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
姚枝雪笑了幾聲,“這話你都和幾個人說過?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咱倆誰跟誰啊?一般人我可不理。”安維均說着就湊過去要搭她的肩。
藏在梁上的戎秋忍了又忍,越看越生氣。
她怎麽回事啊?
換上男裝還真把自己當男人了?
就在他又想摸碎銀子的時候,安維均已經放開了姚枝雪。
“你嘗嘗這個,西域那邊傳來的,特別好喝。”
他給姚枝雪倒了杯茶遞過去。
“怎麽突然來找我?”
姚枝雪抿了口茶,道:“我是想來向你借幾本書看看。”
“書?”安維均不明所以,他能懂什麽書?
不過很快又反應過來,想到房間裏還藏着個戎秋,他靠過去,低聲問道:“你說的莫不是之前借給你的那幾本圖冊吧?”
“當然不是!”
那幾本圖冊太過于露骨,燙手山芋一樣,她早就還給了他。
“就是……”姚枝雪頗有些難以啓齒,支支吾吾道:“有沒有委婉些的……”
安維均明白過來,“我知道了,改天我搜羅幾本市面上流傳的話本子給你送過去,這樣可以吧?”
姚枝雪松口氣,“多謝。”
小桌上還有另一杯酒,明顯之前還有人在,聯想到剛才進門時安維均說的話,她沒再久留。
“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
果然,安維均也沒再留她,只喊了人送她離開。
姚枝雪走後,戎秋才從上面下來。
他神出鬼沒的,把安維均吓了一跳。
還好他家歌樓才建沒多久,房梁上還沒來得及落灰。
戎秋坐在剛剛姚枝雪坐過的地方,“她剛剛和你說什麽了?”
安維均心想姚枝雪說的也不是什麽秘密,便直接道:“讓我幫她找幾個話本子。”
戎秋“嗯”了一聲,将茶一飲而盡,“給我也帶幾本,”他強調,“要和她一樣的。”
安維均:“……好。”
等戎秋離開後他才反應過來,剛剛戎秋喝的是不是小姚喝剩下的那杯?
姚枝雪從歌樓裏出去後一直守在對面的畫坊,等了不到半個時辰,果然看見了從歌樓裏出來的戎秋。
她坐在那,靜靜地看着他上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