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被心髒的陣痛逼醒,牧玥捂着胸口坐起,墨雪隔着籠子看了她一眼,不明意義地輕叫了一聲。
“幹嘛?你在安慰我麽?”
墨雪那雙藍色眼睛瞳仁細成一線,它直接轉過頭去,牧玥已經下床輕嗤:“嘁,我說是就是,不承認也沒用。”
随着話音她伸手指進籠子戳了戳它的背,一個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一個心情略微舒暢起來打開了門。
墨雪的籠子如今就大咧咧放在桌子上,門一開墨雪不禁轉頭望向了外面,外面光線很亮,它直勾勾盯着,牧玥看了它一眼,随後就那麽靠坐在門外發起了呆。
好端端又夢到出事那天多半是因為之前那封信,那信來自她唯一的好友和喬,信上的內容也很簡單,只是問她為什麽沒有赴紫苑池之約。
近日應當是菡萏綻放的時節,紫苑池接天蓮葉無窮碧美不勝收,三年前她們也确實相約了趁無人的時候清早去紫苑池陪和喬繪丹青,只是那一天她也沒能去,許是睡過了頭,具體細節她也不記得了,這件事本來不算什麽,她們都沒在意,這一世牧玥心裏卻咯噔了下,總覺得或許是因為紫苑池她沒去,因而錯過了什麽。
冥冥中她有一種感覺,或許就是一些細微處的變化,才讓之後的走向完全随之而改變了。
和喬,她那麽在意的人,哪怕是看到她與那個人拉拉扯扯,她都不相信那場刺殺會與她有關,只是這根刺硬生生梗在她心裏,那個挂在他腰間的荷包來自于誰?她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只可惜時間回溯,現在的她也無法去當面問她、與她交往了。
她确實很生和喬的氣,因為她什麽都沒同她說過,直至讓她親眼目睹兩人明顯熟識的痕跡,被背叛的刺痛感、多年情誼可能錯付的失落悔恨,以及對自己粗心大意的懊惱譴責,都讓她難以控制自己的脾氣,所以她沒有叫她只叫了那人來赴宴,她叮囑那人一定要來,而死前最後一眼看到了他,卻什麽答案都沒來得及知道。
她寧願相信是他要殺自己,都不會是她,也不能是她。
那人先前每年在昀都待的時間都不長,也就是這次回來以後沒再走,一切都是這段時間開始的,然而她已經錯過了,早上在紫苑池發生了什麽除非去問本人,可她現在這副樣子問是不可能了,不過……她倒是可以利用婁姜的身份去跟蹤觀察,她一定要查清楚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
午後陽光正烈,大半邊院子都處在陽光之下,牧玥坐在階上望着面前明暗交界處浮動的塵埃,耳畔漸近的腳步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轉頭看去,就見祿安康像條蛇般走了過來。
也不知是他沒在自己面前這般走過還是她一直都忽略了,盯着他那怪異的走路姿态,牧玥這才進一步發現,這般坐着看去,祿安康又高又壯像一尊小塔,不比以往在自己面前低頭彎腰,昂首挺胸的他比許多男子都要高大。
他的衣服也很特別,敞着懷下面則是裙子一般的綢布,內裏沒穿襯褲,走動間大腿便那麽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瞧着手持團扇一步一搖靠近自己的人,牧玥只覺得眼睛疼,但凡是個大美人這般打扮沒什麽問題,可眼前這是個腰背粗壯滿臉胡子的大漢啊……
牧玥默默收回了視線,她清楚祿安康是祿公公抱養來的,祿公公有個對食,原是個小倌,祿安康從小被養在對食那裏,受了影響養成了這樣的行為習慣屬實正常,更何況他喜歡的還是男人呢。
可是說起來祿安康大她三歲,進府已有近十年,除了盧管家,只有他是這府裏跟她最久的,她竟然都沒有好好認識過他,想起馬車上婁姜的那番話,她真的不曾好好對待過身邊環繞的其他人,沒有用心與他們相處過。
祿安康此時已經走到了牧玥身邊,他居高臨下睨着坐在階上的人,遞了個東西過去陰陽怪氣地道:“喏,郡主讓我拿給你的。”
牧玥看了看那一小罐東西,該是她的東西,可她沒用過,不知道這是什麽玩意。
“裏面裝的什麽?”
突然被她用與以往截然不同熟稔而親切的态度問話,祿安康的第一反應便是別扭,他一臉嫌棄地道:“少與我來這套,這是上好的傷藥,你背上不是還有鞭傷,這些日子沒管,不癢?”
“哎?”他這一說,牧玥才恍然明白,但她很快又搖頭:“真的不癢,我都忘了這事。”
祿安康直接白了她一眼,“不癢便算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
那一小罐傷藥被直接扔到了牧玥懷裏,見他轉身,牧玥忙道:“你這就要走了?不多待會?”
祿安康轉頭狐疑地看着她,牧玥則拍了拍身邊,“來坐會呗,聊聊。”
“我與你無話可聊。”
“怎麽會無話可聊,你之前不還喜歡我?”
祿安康當即眉頭一擰,既而坐下:“你少威脅我,郡主她早就知道,她不會因你幾句話就遷怒于我。”
“是是是,當然不會,我也沒說要告你狀,就讓你坐下聊聊而已。”
牧玥發現用婁姜的身份其實還是有好玩的地方的,她笑眯眯看着祿安康一臉戒備的模樣,托着腮問他:“你喜歡‘我’什麽啊?”
要說祿安康名聲臭其實還有她的功勞,是她告訴祿安康她養在後院裏的那些男寵他有看上的可以給他,那些個男寵本就是玩物,大家各取所需,只要你情我願,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跟着她這麽個主子,喜好又異于常人的狗腿子自然別想有好名聲,尤其他的背景就擺在那裏,宦官與小倌的兒子,對她不敢出口的,就全招呼他那裏去了。
牧玥曾在很多處聽人不敢罵她轉而罵跟着她的他,出于補償的心理,她縱容他,但他從不會逾距,做事都會先征求她的同意。
她是知道他看中婁姜的,那麽些男寵裏,他最看得上眼的就是他,過去她當然不在意甚至想故意惡心婁姜,然而幾年過去在府裏的處境那麽差,祿安康似乎也仍然沒有得手。
祿安康聞言倒是反而離她遠了點,他冷哼:“你說錯了,現在你可是郡主面前的紅人,哪裏輪得到我來喜歡呢。”
頓了頓他卻又看向她,眼神深沉:“不過我近來确實發現已經不喜歡你了,你變了。”
“哦……那就說說,原來你喜歡‘我’什麽吧。”
祿安康只覺得現在的婁姜人奇怪,問的話更是奇怪,不過面對對方充滿好奇的雙眼,他總覺得熟悉,可能是因為和郡主的感覺太像了,他忍不住順着她,因此想了想還真道:“有一種人眼神明亮,視物定而不散,這種人性格多半豁達堅定,我最喜歡壓折青松了。”
牧玥看着他,她總覺得他的話半真半假,但他的沉默明擺着不可能再說下去,就算她現在不是婁姜,他們的關系也沒有到毫無隐瞞的地步。
她識趣地不再問,但祿安康轉頭卻又對她道:“我奉勸你,如果真對郡主做了什麽快些收手吧。”
牧玥笑了笑,“瞧你說的,我是個人,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我能對郡主做什麽呢?”
話是沒錯,可近來實在太怪了,祿安康眯了眯眼,“那我只能勸你自求多福,你該知道,郡主哪怕現在對你特殊也不會持續多久,你若真是喜歡上了郡主,郡主是不會對你有幾分真心的,郡主她心中早就有人了,郡主夫君的位置只會是那人的。”
這回牧玥沒笑,她頓了片刻才道:“是,我知道,她,也知道。”
滿昀都都知道,郡主牧玥喜歡丞相獨子、大衍國第一美男原既洲,兩人是從小便有了婚約的,如果不是原既洲被父親從小丢去了邊關歷練,兩人可能早就完婚了。
而事實上呢,牧玥确實喜歡原既洲沒錯,他回昀都她總第一時間得知消息跑去堵他,她一顆心都挂在他身上,然而哪怕是回了昀都,在昀都三年後他們也仍然沒有在一起。
原既洲躲她,對她總是冷臉寡言少語,與旁人沒什麽兩樣。她以為他天性如此,總有一日她能夠暖化他這塊堅冰,可是後來她才漸漸明白,他好像讨厭她。她看到過他與和喬糾纏拉扯,那時他的臉上有些不一樣的神情,那之後想了許久她才明白,有所不同,是因為有情有愛啊,只是讓他産生了情緒波動的那個人不是她,她暖了他那麽久,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
她也沒想過會變成那樣,她曾經以為自己會無法接受,可能一怒之下想要殺了兩人也不一定,可真死了一道過後,現在的她竟然出奇冷靜。
身為被寵愛長大的郡主,她是有自己的驕傲的,一個男人而已,真不喜歡自己就算了,世上男人那麽多,又不是沒了他她就活不了了。
等她回過神,才發現祿安康已經不在了,她嘁了一聲,打算以新身份出去走走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