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區別
區別
春和長公主的生辰宴,說句寶馬雕車香滿路也不為過。
上柱國将軍府在城南的安襄街,只有将軍府許家和尚書令王家兩家的宅子,別看安襄街不大,兩家可都是皇親國戚,前者是尚了公主的将軍府,後者,則是當朝王太後的娘家。
安襄街街面開闊,來來往往并行的馬車都快排出了街巷。今日擁擠,再且只有裴汐和顧清宜兩位姑娘跟着,就都上了郡王妃的車駕。
李娥聽到外面還在列隊等候的消息,也沒有不耐,看向身側坐着的裴汐和顧清宜,說實話,即便再與這個外甥女不親近,如今她們二人都是許家未來的妻子,她心底也是覺得長臉。
她冷嚴的眉眼柔和了些,不放心的就是顧清宜:“等下你們與我一道進去給長公主獻賀禮,清宜,你那繡活出挑,等下臉上多挂些笑臉,活潑些,讨得你未來婆母歡心,比什麽都強。”
她話音一轉:“等見了長公主之後,你們二人作伴,多去尋世家女熟絡熟絡,日後這人際往來,還多着呢。”
“是,汐兒記下了。”
“多謝姨母教誨。”
兩人都聽出了李娥的話外之意,雖她們二人已經與許家公子有了婚約在身,但到底是在外面,不似什麽雲山香雲寺,最好尋世家女一處,少于許家的公子走在一起。
未幾,馬車緩緩停下,招待客人的小厮和丫鬟忙上前引路。
上柱國将軍原先還是握有兵權的大将軍,之後尚了公主,便收了兵權,封了沒實權的勳官職位,膝下的兒子也改從文,出色的當屬大公子許知節,年紀輕輕就已是大理寺少卿。
這還是顧清宜第一次來将軍府,将軍府比上郡王府大上些微,宴席設在專門宴客的雲然館,假山水榭,小亭樓閣樣樣不缺。
大宣一向開明,也不過多講究男女眷分席,因此幾人一繞過雲然館的月洞門,就見闊大的園子裏男女眷都在,只是雲然館面積實在開闊,三人進去也只引起了鄰近幾人的注意。
雲然館的正殿還坐着許多夫人和各家姑娘,坐在一處說閑話,更多的,是為了讨得壽星的歡心。
別看将軍府沒什麽實權,但只要長公主在,哪還用看什麽,誰叫人家是聖人最為的親近的親姐呢。
Advertisement
她們姐弟二人,可是王太後的嫡出,不能攀親家沒關系,只要讨好了長公主,再難辦的事,也是她點頭和搖頭之間。
才走在外面,就聽見裏面熱鬧的笑鬧聲,顧清宜有些不适應的皺了皺眉,規矩的跟在郡王府身後。
但在三人跨進正殿之後,原先熱鬧的場景靜了一瞬,沒他,只是長公主膝下只有兩位嫡子,現如今這兩位嫡子的未婚妻都來了。
看着最前面笑吟吟的李娥,瞧瞧人家,兒子争氣,硬是把沒落的郡王府拔高,女兒争氣,說了許家大公子,即便這庶出的外甥女也争氣,許家二公子也說了親,當真是......叫人豔羨!
“那誰啊?是與許二公子有婚約的顧家姑娘?”
說話的是吏部侍郎獨女元安枝,她母親是王家嫡女。
王妙語撇了撇嘴:“上次宴席你沒瞧見她?她就是顧清宜。”
元安枝沒将表姐無故的嗆聲放在心上,反而大膽的打量起進來的兩位姑娘。
這顧家姑娘看着方才及笄的年紀,外州之女,竟有不輸上京貴女的相貌,若芽淺色的衣裙夾漢白玉內襯,稱得人如同這夏日新冒頭的小荷,亭亭而立,卻有獨特的不彎不折的韌勁風姿。
這時廳中站着的郡王妃笑盈盈開口:“長公主殿下,良日吉時,瑞氣春晖,我帶着這兩個小輩來給長公主賀壽,願公主芳齡千芝,得嘗所願。”
裴顏春目光放在殿中的三人身上,瞧着都是賞心悅目的,她捂着唇輕笑兩聲:“謝了謝了,郡王妃來便來了,一家人還備些什麽賀禮,倒是生分了。”
這話一下将兩家的關系拉近,不免讓人面色各異。
“是了是了,長公主說的是,但旁的能尋到,這兩個孩子的心意卻難尋,還是要給長公主掌掌眼的。”
說話間,文酒上前,将兩人的繡品遞了上去,郡王妃則領着顧清宜二人去一側擺了瓜果點心的小案邊坐下。
“顧姑娘?”身側一聲輕軟的聲音響起,顧清宜回頭,正好對上半挽了百合髻的女子,她一雙圓眼亮晶晶的:“幸會,我是元安枝。”
顧清宜淡淡回笑:“元姑娘,幸會。”若是她沒記錯,這元安枝應該是太後那系的親眷。
元安枝方想開口再說話,手邊的袖擺就被人一拉,她回頭:“表姐?”
王妙雲目露不滿:“不是要去看宣安王世子,還在這磨蹭?”
顧清宜淺笑收回目光,沒再看拉扯的二人。
這時,坐在正位上的長公主展開了幾位姑娘的繡樣,一一打量,被拿起的繡品的姑娘都各自緊張,長公主的貼身嬷嬷五溪提醒一般的輕輕地點了點那兩幅荷繡上,一是裴汐的重臺紅蓮,另一個則是顧清宜的夏日荷宴。
裴顏春目光掠過那夏日荷宴,眼底劃過幾絲驚喜,卻瞥見了那落款,是顧家的那丫頭的。
長公主伸出的手一轉,拿起了方才擱下的鄒家姑娘的繡品:“我瞧着今日的荷花頗多,倒是這重臺紅蓮看着喜慶,繡工也是最出挑的,其次這鄒五姑娘的雪壓竹叢,倒是将那清雅的風韻展現得淋漓盡致,當真是太傅府教導有方。”
鄒葉氏不想出這個風頭,姿态優雅的捂嘴笑笑:“長公主當真是要把她誇得尾巴翹上天了,我瞧着啊,那夏日荷宴和秋菊圖都繡得比她好了不知多少了。”
長公主目不斜視看向鄒葉氏,笑意盈盈的評判道:“這荷蓮一副就夠,雖好,但還是看慣了,我這才更欣賞獨特的紅蓮繡。”
顧清宜指間一頓,裴汐微微起身想回話,卻驀地被郡王妃拉住,眼神有些警告之意。
大廳霎時靜了一瞬,而後又亂哄哄的擁護誇耀一片。
顧清宜斂下眼睫,先前的安靜清冷本就與上這廳中格格不入,如今越發明顯,一幅就夠,是說刺繡,還是說這婚事,一人就夠了麽?
不怪顧清宜這般想,諸位夫人姑娘也不免聽出另一層意思。
幾位多愁善感的夫人也不免唏噓,這安州顧家,可謂是一朝同風起,一朝随風散,原以為長公主怎麽也會記挂着顧闌當年平定之恩,到底是随大流了。
日頭漸上,六角橋亭一面臨湖,一面臨小園,湖面吹來的緒風散了夏日的熱氣,吹得人清涼。
半夏腳步有些匆匆的上來,顧清宜擡眼看過去,原本侯在顧清宜身側的半秋緊接着去了小亭外守着。
半夏悄悄遞來一張紙條,顧清宜收入袖中,壓低聲音問道:“如何?可有什麽人跟着你?”
她左右看了一眼,這裏是雲然館偏僻之地,即便是下人都甚少路過,“奴婢方才去黃嬷嬷那鋪子裏時,倒是她兒子問了我來意,叫奴婢搪塞過去了,齡安在那裏十分安全。”
顧清宜放心的點點頭,齡安是廟會那日遇到的青年,更是顧闌身邊的近衛的養子,自小跟着她父親習武,父親鏟匪那日,齡安便跟着去了,原以為有來無回,可廟會那日齡安回來了。
還帶回了一個消息,顧闌失蹤......是有人推波助瀾。
哪怕大宣衆人包括母親都認為父親已經身死,但一日未見身影,顧清宜心中就有一絲不舍得放棄的希望。
可顧齡安卻說,親眼看見父親從百裏線關的崖山摔了下去,底下是河流上游,水流湍急,怪石嶙峋......
“姑娘等下要去那香粉鋪子嗎?”
“暫時不了。”顧清宜展開看了紙條上字,“現在咱們不知誰是背後之人,就行事低調些,讓齡安先探查那書信由來,好做打算。”
她當初年紀小,自來是不關心父親公事,不知中途還發生了些什麽,聽齡安所述,父親前去百裏線關之前,收到了來自上京的派遣書信,讓父親将賊人圍剿在百裏線關。
到底是在百裏線關堵住賊人,還是讓那“賊人”堵住父親,顧清宜不得不往最壞的計算。若當真是因人算計讓父親和安州衆兵士們無歸,她即便擊鼓受鞭,也要三跪九叩到金鳴殿!
亭外半秋的聲音驟然響起:“許四姑娘。”
顧清宜回頭,正巧看見許知善揚起笑顏:“早前還問了汐表姐,始終沒瞧見清宜表姐,原來在這偷涼了。”
“将軍府雕梁畫棟,我一時迷了路,這才來着小亭中歇歇腳。”
許知善手上捏着絹帕,眨眼已經走到跟前:“清宜表姐若真想四處走走,我可以為表姐引路,好讓表姐熟悉熟悉,畢竟日後,也是表姐的家了。”
顧清宜微微皺眉,“多謝表妹好心,但還需慎言,如今一切都為時尚早。”
許知善一頓,歉意道:“怪我怪我,口不擇言了,”她眼底有些擔憂之色:“表姐說這喪氣話,是将母親的話記挂在心了嗎?其實我覺得表姐不必擔憂,二哥哥看着是對清宜表姐上心的,而母親自來疼愛兩位哥哥,定會愛屋及烏,善待表姐。”
顧清宜看向許知善的眼睛,她眼裏瞧着純真一片,又有些擔憂和關切,“多謝表妹,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豈能妄議婚約,表妹在我面前說說就罷了,日後可要注意些,不要讓旁人聽到了,免得被訓誡。”
“......清宜表姐說的是。”
兩人移步出了小亭,左面是幾人高的假山,其中藤蔓纏枝,樹木遮陰瞧着甚少有人過來打理的模樣。
看見顧清宜的目光微微放在那假山處,許知善諱莫如深的湊近了些:“表姐可曾瞧見那假山了,之後若是表姐再來上柱國将軍府,也不要去那周遭亂逛。”
“為何?”這處是待客的地方,怎麽還有禁地。
“嗐,都是好幾年的事了,那隐蔽多了,聽說那些不檢點的侍衛丫鬟都......”許知善适時的止住話,“總之表姐不要去那裏就是。”
顧清宜眸光閃過幾絲不明,面上冷靜應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