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坦白

坦白

翌日, 天色大亮。

顧清宜起身時,只聽窗外的街巷已經熱鬧了起來,窗子臨着街巷, 開窗就能瞧見往來商旅趕着早市, 她方要收回視線時卻突然頓住,只見街巷盡頭緩緩走來一女子, 身後還跟着六七名護衛。

是她熟悉的, 昨夜才見過的方萂。

眼看着方萂走進了客棧, 顧清宜關了窗子, 眉眼微颦,昨夜她就在想了, 這方萂可是方縣令的獨女, 怎麽與宣安王世子這麽熟識。

這時候, 房門被輕輕的敲了敲:“姑娘?您醒了?”

“是, 你們進來吧。”

“奴婢們天色剛亮就來了, 後來遇到了幸栖侍衛才知道姑娘昨夜子時才回來, 起得會晚些。”半冬将洗漱的溫水擱在一邊的三腳小架上, “昨夜姑娘應該叫上奴婢們一起, 單姑娘一人, 身邊也沒有伺候的。”

顧清宜接過錦帕搽臉:“只是簡單的看了幾眼花燈, 再說了, 表哥和幸栖在呢, 也該讓你們好好歇歇睡一覺。”

“對了姑娘, 今日辰時還不到,半秋就去城門口等着了。”半冬鋪着床帳, 說起了另一件事。

顧清宜眼睫一顫,她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現在......快巳時了吧。”

她起得這麽晚?

“卯時上京城開城門, 快馬加鞭,算算時間,他也快到了。”

顧清宜梳洗幹淨,換了身淺雲色的齊腰廣袖裙,才推開房門卻面上一緊。

不知什麽時候樓上來了幾位城衛打扮的人,腰側挎着刀,各個精神抖擻,目不斜視上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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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色嚴肅下來,不等開口,為首的城衛扯着嗓子大聲道:“你是這的住客?”

“你們是什麽人?”顧清宜冷聲問道。

“奉我家姑娘的命令,昨夜我家姑娘在這間客棧丢了重要的東西,張娘子給了我們令牌,我們要對每間屋子奉命搜查。”

為首的軍衛揚了揚下巴,傲慢道。

方才她就在窗邊瞧見方萂領着這幾人上來,怎麽這是唱的哪出?

“你們姑娘?你們姑娘丢了物件與我何幹?我既在這住了,便是我私人的地方,豈能有你們想搜就搜的道理?”顧清宜冷笑一聲。

“姑娘,我勸你最好識相些,這是雲及城,你敢阻攔?”說完,他擺擺手向前一步。

“我看誰敢放肆?”顧清宜冷聲不避讓,擡手拂開擋在她身前的半冬。

“呵,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吓唬誰呢?給我上——啊!”他話音沒落,就被不知什麽過來的幸栖臨腰一腳踹飛在地!

“一個小小的縣令護衛,也敢在這放肆!”幸栖冷眼一掀,嗤道。

“你!我看你當真是活膩了,竟敢——”

“住手。”一聲嬌媚的聲音從樓梯那處傳來。

幸栖趁機走近顧清宜:“表姑娘,沒事吧?”

顧清宜搖搖頭,眼神掃向屋外的幾個侍衛,這些若當真是硬闖,她和半冬都不會武,多半是攔不住。

輕緩的腳步聲越走越近,上了臺階,方萂一身海棠色嬌紗裙,瞧着不緊不慢慢悠悠的,她掃了眼地上的城衛,氣不過的踢了一腳:

“沒眼睛的東西,我讓你找找回廊上有沒有東西,誰準許你們這些五大三粗的蠢貨硬闖人家姑娘的房門了?!”

城衛均是一愣,看方萂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紛紛認錯:“屬下沒理解明白,請姑娘責罰......”

顧清宜掃了眼佯裝生氣的方萂,笑了:“原來是方姑娘的護衛?方才這毫無道理的模樣,我還當是哪個粗蠻無禮之人養的下人,早知是方萂姑娘,我就讓他們進來了,畢竟我昨夜才見過姑娘,這些交情和信任還是有的。”

方萂嘴角一抽:“是我昨夜的貴重首飾不知被什麽人盜了,我想着我就來過這韻文客棧,就讓這些狗奴才來找找,誰料讓他們沖撞顧姑娘,實在是我的不是了。”

幸栖雙手環抱,冷笑一聲:“既然解釋了就讓這些沒眼見的東西趕緊下去,一大早開門就瞧見實在礙眼。”

方萂臉上的笑意一僵,“是我管教不嚴,顧姑娘莫要往心裏去。”

顧清宜的笑意不急眼底:“怎會?我明白方姑娘也是無心之舉。”

方萂笑意散了下來,神色有些僵硬的帶着幾人下了臺階。

顧清宜看向幸栖:“那白源......”

幸栖沒有問顧清宜怎麽知道,只如實回道:“放心,我大哥早将他帶出雲及城了,安全得很。”

她點點頭,難怪。

她是不知道方萂為什麽會關押白源,但白源與父親被誣陷茶鹽案主謀一事有關,是十分重要的人證。

方萂嚴加看守的人被他們截了,自然心裏有氣。

裴霁回她不敢得罪,但顧清宜就簡單多了,帶人來給她一個下馬威,再借口說手下人不長眼,誰也不能拿她怎麽樣。

樓梯再次傳來腳步聲,半秋的聲音傳來:“姑娘現在還在屋中呢。”

顧清宜聞言往樓梯口走了兩步,擡眼就見一少年映入眼簾,顧齡安半紮了發冠,穿了一身上青藍色的勁裝,眼底滿是笑意和欣喜:“幼安姐姐,我今日城門一開便來了,總算趕上姐姐了。”

顧清宜心底有些複雜,但看着誠摯的眸子,狠不下心來淡笑道:“你來了便好,還沒吃早膳罷?走我們正好一起下去用膳。”

“嗯。”顧齡安眸子專注的看着走下來的顧清宜,将近半月沒見,她的氣色好了些,面色也有些紅潤了,他不自覺親昵的走近了些,手背被顧清宜路過的衣袖輕輕擦過,讓他有些微怔。

幸栖緊抿着唇,目光不時放在緊跟着顧清宜的顧齡安身上,有些探究。

出了客棧,顧清宜留意到身後的幸栖:“幸栖姐姐先去忙吧,我們等會兒便回來。”

“我.......”幸栖腳步有些躊躇,她也不想跟着,但今日一早,審訊審到一半,聽說這顧齡安要回來了,大人就将她趕來這客棧讓她跟着表姑娘。

她是不明白,但更不敢違抗大人的命令:“我也想去吃。”

“......”顧清宜心底有些奇怪:“方才幸栖姐姐不是吃過了?”

方才幸栖踹人的時候,她可是瞧見她腰間還塞着半個沒吃完的煎餅。

顧齡安明白過來,扯扯嘴皮,好整以暇的看了眼幸栖。

“我......”

“幸栖姐姐先去忙,我正好與齡安有些私話要說,不用片刻。”顧清宜緊接着說道,斷了她後半句話。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幸栖有些幹着急,但顧清宜的神色嚴肅,即便是幸栖也不好再跟着上去。

“幼安姐姐想吃什麽?”顧齡安笑道。

微微彎的眉眼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就前面罷。”

顧清宜看向眼前的酒樓,進去卻要了間雅間。

正是巳時,這個時辰人很少,女侍很快就将點心端了上來,而後安靜的退下。

“這藕粉桂花糖糕是姐姐向來喜歡吃的,只是不知這雲及城的口味如何,姐姐嘗嘗?”

顧清宜垂着眼,看着眼前遞來的荷葉碟,裏面擺了塊桂花糖糕,上面還淋了橙黃的桂花蜜,看着賣相就是誘人可口,可顧清宜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面。

她擡眼看向顧齡安:“這些時日我想通了許多事,也有許多事想不通。”

他喝粥的動作一頓,神色有些無所适從和緊張:“幼安姐姐這話,想通什麽了?”

“齡安,你實話告訴我,你與許知善事什麽關系?”她的神色很平靜。

“.......幼安姐姐,這話......什麽意思?”

“你明白的。”

“我與許知善是當真不熟。”顧齡安如實道。

“不熟?當初你來岩山行宮,殺了龐嫜,是她替你善後,險些嫁禍于我,既然不熟,她何苦這麽苦心孤詣的幫你?”

顧齡安眼眸一深,岩山行宮還有這些後續?

“龐嫜是我殺的,但我沒想掩蓋。”他看向顧清宜,輕聲道。

顧清宜背脊一僵,龐嫜當真是......

“她數次嘲笑姐姐,惹你不快,即便她之後沒有認出我是假扮的軍衛,我臨走時也會動手,我會讓她為自己的口無遮攔付出代價,難道她不該死嗎?”

顧清宜微微張唇,向來清明的眸子裏有些愕然,明明他外貌還是那乖順的少年,她覺得人如此陌生。

“齡安”

“至于那許知善,她是自作聰明,我也不知她險些害了姐姐之事。”顧齡安擡眼:“當年,我從百裏線關活了過來,是被一人收留......”

顧清宜抿唇,問:“誰?”

“太子的側妃,張家。”他語氣沉沉:“當年我是雙腿俱廢,但張家看我是昔日安州的舊部,找了大夫為我治腿傷,第一年我根本就不能下地,等到後來我慢慢的腿傷複原,能走能跑已是三年後。”

“他們要你做什麽?你認識朱科嗎?”顧清宜接連問道,握着的拳頭顯露出她的不平靜。

“朱科?我并不知道,這三年我一直在養傷,是我一次無意聽張刺史說接手安州事宜,如今的安州軍一半被收在了然州,張家為太子殿下練兵,受益的人,是太子。”

顧清宜沒說話,顧齡安道:“.......我唯一做過一件為了太子的事,就是殺了龐嫜。”

顧清宜神色有些冷,眼眸恢複了清明:“龐嫜死了,延遲的是二皇子受封一事,二皇子只要還留在上京城一日,太子的儲君之位就有威脅,這事對太子不利,怎麽會是你為太子做事。”

“幼安姐姐,你別忘了......昔日安州的另一半軍隊在慶吳州,若是太子放着二皇子前去慶吳州封地,那軍隊直接就歸二皇子所有,太子性格怯弱是真,可也不會讓那十萬大軍白白給了二皇子。”

顧清宜颦眉,沒再說話。

“當年張家有相救之恩,我殺了龐嫜,對張家有利,對太子有利,也算償還這三年的療腿之恩,此後,我當真沒有再做其他事,姐姐你相信我嗎?”

他的眼眶有些微紅,言語誠懇,若是當初的顧清宜早就信以為真了,可現在她不是,她早已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了......

“我該信任你嗎?”

“......我知道我瞞着幼安姐姐這些事是我不對,但姐姐放心,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只求姐姐也要記得我當初說的,遠離裴家人,不管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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