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親昵
親昵
湖中笙歌點點, 畫舫遍布,最中央被搭建的于湖中的水臺上,擺了四五人高的巨型花燈, 被萬千韌絲和竹篾做了姮娥仙子的模樣, 連垂下的衣袂也是镂空放了燈燭,實在有些震撼。
船夫見顧清宜這一行三人, 前面的公子姑娘瞧着就是養尊處優的世家中人, 後面那束發的侍衛打扮的女子, 瞧着也是冷面不好惹的模樣。
船夫笑意洋洋:“三位可要租船吶?這畫舫只剩下這一艘了, 剩下的都是些小篷船了,幾位估計坐不慣。”
身後的幸栖上前, 從腰上拽下荷包扔給船夫:“就這畫舫, 我們包了。”
“诶!好好好!”船夫一喜, 跑去解了栓繩。
手腕上被握着的力道不見松懈半分, 顧清宜面上有些不自在, 方才從耳後升起的熱氣現在還沒散, 她不自在轉了轉手腕。
裴霁回察覺異樣, 低頭看了眼她。可顧清宜卻不咋自在的看向另一側, 只讓他瞧見紅紅的耳尖, 沉沉的眼底灑進了些笑意, 裴霁回順着她的力道, 松開了手。
兩人間的氛圍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但跟在兩人旁邊的幸栖絲毫沒有察覺, 她等船夫找零找了幾個碎銀子。
轉身看向裴霁回,大着膽子:“公子, 這小小的畫舫租兩個時辰,可是要了屬下在都護司一個月的月俸!”
“回去支三倍。”
幸栖冷臉一換, 谄媚一笑:“多謝公子!”
裴霁回的餘光見顧清宜提裙下了臺階準備往畫舫上走,他跟着走上前,不等他伸手扶人,一邊的幸栖姿态谄媚,笑意洋洋的擠到裴霁回身前,隔開他與顧清宜。
還樂呵呵道:“公子歇着,不必勞煩公子,我來我來,讓我來扶表姑娘就好。”
說完,她伸手扶着顧清宜上了畫舫,轉頭卻見裴霁回臉色冷了下來,谄笑也僵在嘴角:“......公子?”
裴霁回看了眼她,步态從容的跨步上了畫舫,“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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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栖:“???”
畫舫歌舞笙簫,等船越走越近,顧清宜才發現燈展的下方,有許多舞女還在跳舞獻唱,不等顧清宜再四顧打量,就被隔壁那大了許多的木船吸引了視線,只因那站在甲板上的人。
顧清宜鑽進了畫舫,她指了指隔壁:“表哥,那瞧着好像是宣安王世子?”
裴霁回倒茶的動作一頓,順着他身側的窗子看過去,裴九竹換了身雲山藍的圓領袍,腰佩環玉,行動間儒雅端方,這些都不足為奇。
奇怪的是與他舉止親昵的女子,身姿豐腴,就這樣的斜靠在裴九竹的肩上,這大膽的舉動要說是青樓女子,但她身上的衣物環佩一樣不缺,看着是養尊處優人家的姑娘。
幸栖眼神一凝,連忙道:“大人,那就是方萂,方縣令的獨女!”
裴霁回打量的神色一頓,眯了眯眼:“方萂?關押白源的別院,就是方縣令的愛女方萂的。”
不等思考,顧清宜發現兩艘船越來越近,應期微微站在高處,喊道:“可是裴公子和顧姑娘?我家公子請兩位上來一起吃酒!”
裴霁回看了眼顧清宜,她進了畫舫,就将披風解了搭在凳子上,只穿了身單薄的绡紗齊腰裙,腰肢纖纖似蒲柳,但裴霁回的掌心攬過,知道有多細軟。
他上前将凳子上的披風拿起,顧清宜瞧見他的動作,連忙上前:“多謝表哥,我自己......”
顧清宜話音一頓,他驟然湊近,擡手為她披上了披風,這距離太近了,顧清宜連他領口繡的花樣和針腳都瞧得一清二楚。
“湖面風大,莫要着涼。”說話間,他伸手幫顧清宜系起細帶。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那有些冷涼的指腹不下心擦過顧清宜的鎖骨和脖頸,讓她不自覺一震。
從脖頸處泛着細微的激流,讓她不自覺仰頭微微躲避,卻忘了披風在人手上,沒躲過,讓本就在耳後的紅霞一下蔓延上了臉頰。
将她的羞意看在眼裏,裴霁回的眼眸幽深,垂眼掩飾眼底的駭浪,歸結于掩飾平靜的二字:“走吧。”
橫板搭在了兩船之間,顧清宜跟在裴霁回身後,裴九竹所在的船只要比畫舫大上許多,顧清宜才順着臺階上了甲板,一陣女子的馨香和酒香就先傳入鼻息。
“裴公子竟也來瞧這湖心燈會,早知你們二人有意,今日就該提前與你們約一約,一起過來了。”
“只是臨時起意,倒是在這遇到九竹公子,有些讓人意外。”裴霁回面上早已恢複了往日的漠然,語氣裏有幾絲探究。
一邊的方萂走近,瞧見顧清宜上了臺階,眼底有些細微的驚豔,這顧家的姑娘瞧着氣質和姿态都是清冷疏離的,就是這面上漫了薄紅,添了緋色,水眸白膚,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你就是那安州刺史獨女,名喚......”方萂有些語頓,實在沒想起來叫什麽。
“顧清宜,有禮了。”顧清宜聲音有些淡淡,與方萂的熱切不一樣。
方萂打量了她一眼:“你喚我方萂便是,我父親是雲及城縣令,說來咱們倒是還算有緣分。”
顧清宜微微皺眉:“緣分?”
“沒想到顧姑娘年紀小,連父輩的事情也不曾打聽,當年,令尊平叛,就是到了這雲及城駐紮,與我父親還算說得上話的舊識。”
顧清宜微微一愣,卻不知怎麽回話,只淡淡一笑。
方萂卻又湊近了一步,離顧清宜僅有一拳的距離,陌生人極近的距離讓顧清宜微微颦眉,有些防備的後退了小半步,貼着圍欄。
她嬌笑的聲音傳入顧清宜耳中:“方才我站的那個位置,可将你們二人的親密看在眼裏了,你們二人之間,有情?”
顧清宜心下一滞:“方姑娘說笑了,我與裴家表哥只是一路同行,并非......”
“是嗎?你我是沒見過,但這裏離上京城近,都護大人的名號我是知道的,這麽萬事漠然應對的人,對你這外姓表妹這麽上心?”
她的語氣裏有些某名的打探,讓人有些細微的不舒服。
顧清宜微微皺眉,笑意未及眼底:“方姑娘,你有些越界了罷?”
方萂笑意一頓,直起身子,理理衣裳:“問問而已,我這人就是好奇心重,要是冒犯了顧姑娘,可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離了些距離,顧清宜才仔細打量了眼方萂,二九年華,還是半披發未出閣的少女打扮,她肌膚細膩,桃花眼始終含着笑意,是難得一見的嬌媚美人。
“幼安。”裴霁回沉冷的聲音在不遠處喚道。
聽這稱呼,顧清宜先是一怔,反應過來看向站在裴九竹幾人中間簇擁的人,裴霁回招招手:“甲板風大,一同進來。”
“失陪了,方萂姑娘。”
方萂捏着絹帕撫了撫發鬓,看向幾人的背影,喚人乳名,還說沒關系。
幸栖今日得了三倍俸祿,人高興話也有些多了,湊近顧清宜:“表姑娘,大人為何喚你幼安?從來沒聽過。”
“.......是我乳名。”顧清宜垂眼走了進去,郡王府可從來沒有人喚過她這名字,除了齡安。
想到了齡安,她又是微微的走神,這次回安州,不知道會揭開什麽她不願面對,想探究又想逃避的腥風血雨。
船樓中燈火通明,顧清宜跟着走了進去,瞧見這些情形微微一愣,裏面有許多文人雅士裝扮的男子,衣着錦衣華服,另外左側列中還有一個顧清宜熟悉的人,朱科。
朱科不知道裴九竹去接的人會是裴霁回,瞧見裴霁回那舉止矜貴的身影,連侍女遞到嘴邊的酒也喝不下去了。
裴霁回聽到朱科那傳來的動靜,斜眼看了過去,這俯視的動作,更将他身上那沉冷威嚴的氣勢拔高了幾分。
“裴、裴、裴公子也來這吃花酒啊?”朱科起身讪笑,他推了推身側的女侍:“快快快,找幾個貌美的姑娘的好好伺候這位公子。”
裴霁回眉眼微冷:“不必。”
說話間,他移步走向對面的案幾,轉身的動作正好露出他身後跟着的顧清宜,少女似乎沒來過這種地方,向來淡然的神色也微微露出幾分打量和恍然。
朱科看他們二人緊挨着坐一起的模樣,一拍腦袋,他怎麽就沒想到,又是有心讨好辦了壞事。
顧清宜在裴霁回身側坐下,壓低的聲音還是能聽出疑惑:“喝花酒?”
裴霁回低眼看她靠近的身子,眉眼溫和了幾分:“這些應該都是雲及城的名士。”
若是官員,雲及城離上京城最近,有頭有臉的官員應該都知道裴霁回,但他們如今散漫不知情的模樣,明顯是雲及城的名士或是各地的儒生。
就是不知這聚會是朱科的意思還是背後的裴九竹有意挑起,如果是後者,那裴霁回可當真是要将先前的推斷全推翻了。
顧清宜捏着筷子戳了戳面前盤中的乳鴿,還在糾結方才裴霁回随意出口的“幼安”二字,怎麽能、能這麽親密的喚她......
“咳......不知,表哥怎麽會知道我的乳名?”她語氣裏有些試探。
裴霁回指間一頓:“往日聽顧齡安喚過,不習慣我這麽喚你?”
“不是不是,”她擺擺手:“只是在安州長輩會這般稱呼,突然聽了這小名,一時有些不習慣。”
“你在郡王府久居,算來我也是你的半個兄長長輩,這稱呼你不必覺得奇怪。”
顧清宜捏着筷子的指間停住,她暗自打量了眼裴霁回,側臉依舊是冷峻淩厲,即便和裴九竹說話臉色也不曾柔和半分。
......當真只是兄長嗎?
方才被他親手系披風,喚小名而升起的熱意微微散去,清醒冷靜了過來,讷讷的吃起了膳食。
這時,顧清宜聽到了些甲板上不尋常的動靜,她看向外面,只見一城衛打扮的人上了匆匆走了進來。
連警惕的裴霁回也擡眼看了過去,方萂坐在裴九竹身側,她看見親信過來,臉上的調笑散了些,城衛湊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讓方萂的神色逐漸緊繃。
裴霁回看了眼顧清宜身後的幸栖,幸栖點點頭,轉身跟着那城衛走了出去,沒人察覺。
只有對面的方萂有些坐不住,她眼底有些自責和慌亂,掃了眼裴九竹,裴霁回拉着裴九竹說話,實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公子,我有些不适,便先回別院歇息了。”方萂桃花眼微顫,外人看來是撒嬌,裴九竹卻看見那眼底的暗示。
裴九竹的笑意散了些:“好,多叫幾個侍衛跟着,安全為上。”他擡眼,“霁之兄,不如我陪着方姑娘......”
“九竹公子莫急,裴某才上船來,未等燈會開始,不如留下多飲兩杯?”裴霁回淡淡一笑,開口留人。
裴九竹對上他淵壑一般漆黑別有深意的眼,還有什麽沒明白。
白源現在在他手上。
“呵,那九竹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裴九竹仰頭飲了一杯酒,眸色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