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雨夜擁抱

雨夜擁抱

天色漸漸昏沉, 明明還不到日落時分,卻昏暗起來,顧清宜開了西側的窗子, 狂風倏然灌進來, 混着塵的風讓她不自覺的側臉眯了眯眼。

街巷外面的商販已經收拾了行囊商物,急匆匆的趕着回了家, 這時, 門被敲響:“姑娘?您起了嗎?”

“起了, 進來罷。”

半春推門, 但一陣穿堂風将屋中的帳幔吹得四起亂舞,顧清宜連忙鎖了窗子, 轉眼間幾人端着膳食點心走了進來。

“怎麽今日在房中吃晚膳?”往常都是在一樓堂中, 今日倒是端來屋中了。

“姑娘有所不知, 聽說宣安王世子向方刺史借了兵要緝拿那朱......朱”

“朱科?”

“對對對, 奴婢一時沒有想起名字, 這朱科今日原本是去了那些勾欄之地, 不知道從哪得了消息, 逃了。如今正滿城挨家挨戶搜捕呢, 這形式緊張, 堂中也不留人用膳了。”

半春将膳食擱在圓桌上, 聽顧清宜問:“大公子呢?還有齡安呢?”

“嗳, 姑娘不說我還沒想起來呢, 齡安在姑娘午歇後就出去了, 如今還沒回來呢,奴婢幾人都沒見到他的人影, 說來都快兩個時辰了。”

“嗯。”顧清宜點點頭,她心裏想的是宣安王世子搜查一事, 是想搜朱科?還是以朱科為借口,挨家挨戶搜查白源的下落?

其實早知道朱科的不對勁,沒道理不派人随時密切盯着,那就不可能還将人放跑,估計是白源了。

看來,父親被陷害,牽扯進茶鹽案一事,與裴九竹,或者和雲及城方家都脫不了幹系。

但是,陷害父親的目的,是什麽?

正想着,回廊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幸栖的聲音響起:“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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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春連忙開了房門,只見幸栖一身濕漉的站在門口。

不到半刻鐘前飄的雨,幸栖身上落了一身的雨水,顯然是方才才趕回客棧。

“快給幸栖姐姐拿個幹淨的棉帕擦擦。”顧清宜起身:“怎麽了,是不是大表哥那有什麽急事?”

幸栖:“公子收到密令,現在便要動身出發,表姑娘放心,我留下保護姑娘,會一路跟着姑娘到安州,若是明日天氣好了,咱們明日一早便出發。”

顧清宜微微一怔:“現在就走?”

“是,方才我大哥已經收拾了其他東西了,原先公子還想上樓與姑娘辭行呢,聽您身邊的丫鬟說您估計還沒睡醒,就沒來道辭。”

顧清宜側身看了眼外面突然的雷電乍作,轟隆的聲音傳來,霹靂疾行的閃電連天邊都被照亮了一塊。

“現在他在哪?”

幸栖一愣,反應過來連忙道:“方才我上來時正見公子去了後院馬廄,應該——”

“——诶,姑娘去哪啊?”

幸栖話還沒說完,顧清宜就緊跟着快步走了出去。

半夏方要出門去追,想起外面暴雨傾盆,又折身快步拿了油紙傘追了出去。

“嘿?”一瞬間只留下幸栖,這一個兩個的突然就走,讓她看得一愣一愣的。

後院顧清宜沒去過,但也知道都是客旅存放物件行囊的,黑雲壓城,天色大暗,一樓的回廊和木柱上都挂了燈籠,只不過風太大,越靠近後院越有些晦明閃爍。

“嗳?請問前面是後院嗎?”顧清宜拉住一個女侍。

“正是,但外面下着大雨的呢,姑娘有什麽需要拿的等會兒再去......”

她話音還沒落,就見前面半披發的少女已經往外面走去了,“什麽事這麽急啊......”

顧清宜一推門便被吹入檐下的風雨撲面濕了臉頰。

韻文客棧占地大,單是後院擺放馬車和栓馬匹的都有郡王府半個馬場那般大,四面建了單面的長廊,雖然只在長廊上零星挂着幾盞搖曳忽閃的燈籠,看不清多少東西,但顧清宜一眼就瞧見了院中的那欣長挺拔的背影。

“表哥——”顧清宜出聲喚道。

雨水唰唰的沖散了些聲音,裴霁回神色微疑,轉身還當真瞧見了顧清宜的身影。

站在廊下根本擋不了斜落的雨水,她半邊新綠色的衣裙都被雨水染濕,洇出了更重的顏色。

裴霁回微微皺眉,擡步走了過來,可不等他走到回廊,顧清宜就已經擡手當着腦袋跑進了雨中——驟然跑進了裴霁回的傘下。

少女身上的馨香帶着水汽,一同被納入這一方傘下和裴霁回的胸前。

“胡鬧,這樣淋雨也不怕生病了?”

他抿唇,語氣裏透着不悅,但舉着烏竹扇柄的手将傘往她身側偏了偏,讓雨水不淋着她分毫。

“我是聽了幸栖說表哥突然要走,一時着急了。”顧清宜擡手用衣袖擦了臉上的雨水:“大表哥是有急事?快入夜了,還雷電交加,夜裏趕路實在讓人不放心。”

裴霁回垂着的眸子注視着她的動作,盈白的面上透着粉白和水汽,她不常施粉黛,如今這被雨水一淋,倒顯得她越發的清水出芙蓉,紅的唇,粉白的面頰,多了些與她往日反差的潋滟。

裴霁回喉結微微一動,聲音溫啞:“暗哨收到密令,不過我不是趕去安州,是在半運城,先在那處等你。”

顧清宜點點頭,她擡眼看向裴霁回,對上這幽深的眼眸,慢慢的有些無措和不自在,她也是一時頭腦發熱,一聽到裴霁回要走了,就這樣追着出來。

雨勢不減,唰唰的雨聲沖刷着地面又濺起水花,也正是這瓢潑大雨将兩人和外界隔絕了,只剩下傘下這一方天地。

因此,即便是拿着傘追着出來的兩個丫鬟到了廊下也沒人發現。

“我把幸栖留給你,雖然她是女子,但她能力武功都不必男兒弱,我也放心些。”

“嗯。”

顧清宜咬唇,清醒過來就發現,她和裴霁回幾乎就是面對面的站着,她側着臉,好像男子講話時,那氣息也噴薄在她耳側,激起細微的戰栗。

“公子!時辰不早了!”遠處的幸橋朗聲喚道。

顧清宜回神:“那表哥快些去罷,這一路一定要注意安全。”

裴霁回将傘遞給顧清宜,不等她反應,伸手解了身上披着的那件雲白色挑繡柏崖的薄披,擡手就披在了顧清宜身上。

顧清宜的衣裳只是尋常的襦裙,站了這麽久也有些冷,倒是顯得這披風的熱氣太明顯......貼着她脖頸和肩背的地方好像還有暖熱的氣息,殘留着男子脖頸處帶着的暖意。

這個認知讓她不自覺的紅了耳朵。

“我、我不必.......”

“衣裳都淋濕了,等會兒回去讓丫鬟去燒些熱水,沐浴歇息。”裴霁回的聲音打斷她。

他低眼,看她就這樣被裹纏在他的衣物之下,從心底到眼底,都升騰起滿足的占有之意,他喉頭一動,忍不住上前一步。

“表哥”

她的話音卻斷在喉間。

她被他攬在了懷中。

“!”顧清宜身形一僵,男子的手臂只是虛虛的攬着她的後背,而她卻緊緊的貼在了他的胸膛上。

“砰砰”他有力的心跳聲并着溫沉的聲音傳來:“在半運城等你。”

而後,掌心克制的松開了她的肩,轉身踏入了雨中。

顧清宜舉着傘,神色怔怔似失了魂,看着那在雨中也挺拔的背影,駕着馬越走越遠,消失在了門口。

“姑娘?姑娘!咱們快回去吧——”廊下的半春和半夏出聲喊道。

她眼睫微眨,伸手攏了攏披風,好像想将殘留在這披風上面的暖意留住。

她不明白,或者說,不敢多想,裴霁回最後的那個擁抱.......是什麽意思。

院中汪起了積水,顧清宜提着衣裙,衣擺走上了回廊,半夏連忙将她手上濕漉漉的油紙傘接過:“姑娘衣裳都濕了,咱們先回去換一身衣裳。”

話是這麽說,但半春和半夏的眼神不時的瞄向顧清宜身上裹着的披風,這披風做工精細,即便在暗沉的天色下也泛着浮光,屬于大公子的衣裳,如今正親密的披在姑娘身上.......

她們看到了那緊貼的擁抱,實在是忍不住多想。

顧清宜心思不靜,有些晃神的跟着兩個丫鬟回了客棧的一樓,不等她上臺階,門口突然湧入嘈雜嘩亂。

“他娘的,這麽大的雨?追那孫子可真給我全都淋濕了!”

“.......張娘子?愣着作甚!快給我們哥幾個來些燒酒暖暖......”

擡步上臺階的動作一頓,顧清宜循聲望了過去,坐在大堂中間的幾人足足圍着坐滿了三張方桌,都是城衛的打扮,但甲胄被淋濕了,也不見他們急着脫下,看來是有任務在身。

“要老子說,真是晦氣!咱們當真是替人賣命的命,什麽人都能使喚到咱們頭上了.......”

另一聲粗狂的聲音道:“嘿嘿,誰讓人家入了縣令獨女的眼呢......”

“姑娘?”

“噓”顧清宜輕聲道:“你們先回去。”

她站在樓梯這側,堂中的人正好看不見她。

“啧,老子就不明白,什麽人這麽重要,連咱們休沐也要拉來湊人頭,連排水渠也讓我們鑽着找......”

顧清宜神色微凜,看來,當真是查找的仔細,只是不知幸樛等人将白源藏的隐不隐蔽。

樓梯上方傳來均勻的腳步聲,顧清宜連忙收回視線,佯裝如常的上了臺階。下一瞬卻見顧齡安的身影出現在木階前:“幼安姐姐。”

少年的眸色淺淡,卻在看清顧清宜身上的披風時,神色頓住了。

他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在燭光看不見的角落有些滲人:“幼安姐姐?怎麽身上這件披風這麽陌生?”

顧清宜被問的一愣,“哦,方才下雨了,就借了別人的披風了。”

“是麽?”

他的語氣很奇怪,有些陰陽怪氣讓顧清宜實在不自在,顧清宜上了臺階:“衣裳濕了不大舒服,我先回房換了。”

說完,徑直路過了顧齡安,上了樓。

少年站在階前一動不動,隐在光影中,連神色也看不清。

良久,他緩步下了樓梯,越過了喝酒的幾個城衛大漢,到了前櫃面前,輕輕的敲了敲桌面。

張娘子撥算盤的手一頓:“這位公子,是有什麽”

“你主子不是想借此機會殺了他嗎?我可以再借你主子二十人,讓他盡快動身,姓裴的,太礙眼了。”

少年的聲音有些陰恻恻的,直截了當。

張娘子一愣,不等反應,狂風驟然掀開了客棧的門,将燭火全都熄滅,堂中的幾個大漢不滿的罵罵咧咧。

“轟隆隆——”閃電一過,少年有些發紅的眼眶映入她眼中。

陰鸷、狠辣。

張娘子聽見了自己被吓到的咽口水的聲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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