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危機四伏

危機四伏

一連的雷雨只狂作了一夜。

第二日顧清宜醒來時, 窗外還有些灰蒙蒙的,暴雨的沖刷令街巷煥然一新,沿街的排水渠積了一半的雨水, 正嘩啦的流向城外的湖中。

半秋推門進來:“姑娘, 方才幸栖來問奴婢,姑娘可要等明日再出發?”

“明日?今日既然雨已經停了, 就今日走吧, 我料想大表哥那裏耽擱不得, 咱們早些到半運城和他會和, 也好早日動身。”

“是,那奴婢這就去通知她。”

“诶, 等等, 你去将齡安叫來, 我有事吩咐。”顧清宜突然出聲叫住半秋。

“......好, 姑娘稍等。”

顧清宜将衣裳疊好收入包袱, 不等片刻, 屋外傳來齡安明朗的聲音:“幼安姐姐, 你找我?”

“進來吧。”

顧齡安推了門, 一眼就見顧清宜桌上放着的包袱, 他神色微頓:“幼安姐姐, 咱們要繼續趕路了麽?”

“是, 今日雨停了, 是不該在雲及城耽擱了。”顧清宜将手上的包袱系起來, 看向他:“我今日找你,就是要吩咐你一件事, 你今日先留在雲及城。”

“......我留下?”

“宣安王世子尚未抓住朱科,并且......”顧清宜話音突然一頓, 将她懷疑宣安王世子這話咽了下去,“總之,這裏還需你多看着些,有什麽情況你即刻傳信于我。”

顧齡安一時沒有回答,看向她的神色有些莫名深意。

是信任他,将他留在雲及城,還是不信任他,不肯帶上他一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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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安姐姐的吩咐,我都聽。”良久,他出聲。

今日大雨雖然停了,但瞧着天氣依舊霧蒙蒙的不見一絲日光。

顧清宜掀開馬車的側窗簾子,看了眼停在路口的顧齡安,對前面的車夫道:“走罷。”

少年的身影漸漸的隐在了街巷人流中,逐漸不見了蹤影。

顧清宜放下竹簾,收回了視線,齡安在安州待了許多年,安州的皇商他也都認識,顧清宜直覺不該讓他知道白源的存在,還是錯開為好。

出了雲及城就是一路南下,裴霁回所說的半運城,是在慶吳州的一個小邊界,再等穿過慶吳州,就是安州的地界了。

遠峰夾雜着微微流動的雲霧,雲青青兮欲雨。

“——籲”坐在車轅上的幸栖讓車夫勒了缰繩,“姑娘,走了兩個多少時辰,快午時了,不如在這亭驿歇歇腳?”

“也好。”顧清宜清冷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來。

幸栖翻身利落的跳下馬車,轉眼間顧清宜掀開簾子,不等幸栖上前扶她,她也跟着利索的挑了下來。

幸栖笑意盈盈:“姑娘,您先在這農莊歇歇腳,屬下先去看看消息。”

“好。”顧清宜的目光跟着幸栖看了過去,這是一處石砌的停驿,三面圍起來的樣式,有一個院子和幾間小屋子,看來只是供人歇腳的地方。

但百米開外卻是一處小農莊,土坯圍了一米來高的圍牆,一只白鴿飛停在了矮牆上,顧清宜明白過來,那農莊就是一個送信的暗哨。

她看着幸栖去了那矮牆小院裏,也帶着四位丫鬟轉身去了停驿中,院中實在空曠甚至有些落敗,空置的屋中堆了柴火,只有東廂房有人影。

“有人嗎?”半夏朗聲問道。

東廂房裏緊跟着想起陶碗碰撞聲:“有的嘞有的嘞......”

一聲中年婦女的聲音響起,她快步走了出來,見到有些光鮮亮麗的幾人還微微一呆,在身側的棉裙上擦了擦手:

“......呃,不知幾位姑娘是?”

半冬上前:“大娘,我們路過此地,想這停驿休整片刻。”

“嗐呦原來如此,不過這可不是什麽停驿了,幾位先在院中的桌邊坐着吧,我給幾位倒杯水。”婦人擺擺手,笑着道。

顧清宜和半冬對視一眼,點點頭道:“好,多謝大娘。”

院中擺了張退漆的梨木四方桌,半夏連忙從袖口掏出絹帕,在顧清宜坐下之前擦了擦。

顧清宜環視一圈,這四面堆滿柴火又有人居住的模樣,瞧着确實不像是停驿了,這裏是慶吳州最接近上京城的一個村寨,卻與緊接着的雲及城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雲及城繁華至極,這裏卻少見人煙,明明是秋收農忙時節,田間的莊稼瘦小,人影荒蕪。

“嗳,幾位姑娘水來了,水來了!”大娘端着個木托盤,裏面擺了一個陶壺和幾個杯子,看着雖然粗簡但很幹淨。

“大娘,我們方才在外面見木牌擺着停驿二字,還當這處供人歇腳的地方,今日還真是多有打擾。”顧清宜放緩聲音,友善笑道。

婦人的目光掃過顧清宜,這人生的當真水靈,瞧着是什麽錦繡地中長出來的一般,她回神:

“嗳,這原本是處停驿,我們一家向官府納些稅收,确實可以在這賣些小買賣養家糊口,但誰知道官府去年就已經下令改了停驿,這裏就荒廢了。”

“這停驿雖然比不上驿站,這即便是鄉間的停驿改道,也該是州刺史下碟書......”

“嘿,可不是那龐刺史?”婦人話音一頓,上下掃了眼顧清宜:“聽姑娘的口音,應該不是慶吳州的人罷?”

“我自上京過來。”

“原來是那天子腳下之地......”

顧清宜掃了眼石砌矮牆外面的莊稼,有些疑惑問道:

“大娘,方才我來這一路倒是有些奇怪,這正是深秋農忙時節,此處水河充沛,怎麽瞧着那些田間都無甚人打理,收成不好?”

婦人臉上的笑意一頓,布滿皺紋的臉上劃過幾絲苦楚:

“......料理什麽農桑,今年才開春,龐刺史就以招兵為由,招了多少青壯年,農家沒了男人,沒了勞動的,誰能靠農桑養活,我家漢子也去了,現在也救我一人守着這小院。”

顧清宜指間一顫,如今四海升平,毫無戰亂,何須招兵買馬,連這處邊緣之地都沒放過。

顧清宜明白,一個州刺史也有權招兵,這是兵權散歸地方的弊端,即便是中央朝廷也力不從心。

不過,慶吳州龐家,擴招軍隊有什麽他用?

正想着,幸栖的腳步聲有些匆忙的從另一處進了院門,向來沉着冷靜的臉上有些慌亂。

看見顧清宜就忍不住道:“姑娘,公子那邊出事了。”

“什麽?!”她驀地起身。

幸栖遞給她一個紙條,書“臨半運城遇襲,公子左肩中劍,墜入湖中不知所蹤。”

“這怎麽可能?”顧清宜身形一晃,面上是顯而易見的驚詫和慌張。

她反複讀了一邊又一遍,手指微顫收了紙條,擡眼看向幸栖:

“昨夜到現在已經過了許久的時間,必須盡快找到人,立刻轉道,卸出一匹馬,我與你一起駕馬提前走,順着河邊的土路往雲及城方向走。”

幸栖明顯的看到她壓着慌亂,還冷聲鎮定的吩咐,連忙點頭應聲。

婦人看着幾人風風火火的帶着人走了,茶水都沒喝上一口,神色疑惑的望向外面,卻只看見揚塵而去的一隊人馬。

“奇了......”她嘟囔,要收拾托盤裏的茶具時,卻發現裏面放了兩個鼓鼓的荷包。

婦人“嗬”一驚聲,打開一看,是留下的滿滿兩袋銀錢。

天色漸沉,一瞧又是要降雨的趨勢,幸栖面露難色:“姑娘,你還是回去馬車上跟那些丫頭們一起罷,屬下一人駕馬順河去找就成!”

顧清宜沒吭聲,一甩馬鞭,馬匹越過了幸栖向前跑去。

只有從緊繃的後背,死死攥着缰繩的手和緊抿的唇看出主人內心的不寧靜,她心底發緊,裴霁回那麽運籌帷幄的人,怎麽可能呢?

幸栖一看顧清宜疾行的背影,也跟着甩了馬鞭,一起往河邊的小道跑。

沒過半柱香時間,豆大的雨珠滴答的落了下來,“籲——”顧清宜緩緩勒馬:“這裏是河流的下游,我們順着這一路滿滿走上去,一定要仔細查看。”

她的聲音夾雜着雨聲,有些微寒。

“是,姑娘放心。”幸栖的眼底有些細微的動容,跟上顧清宜馬匹的腳步,緩緩往上游走去。

雨勢漸大,豆大的雨珠逐漸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這處是有些深的崖谷邊,離着崖邊還有片竹林,顧清宜皺眉:“這裏谷深,你在上面找,我下去河邊。”

“這怎麽行?姑娘說的什麽話?我去就成,這竹林坡陡谷深,我去就是。”

說完她已經翻身下馬,将馬匹拴在路邊的竹子上。

顧清宜沒有一味的逞能,正要點頭,卻聽前方傳來一陣不容忽視的鐵蹄聲,即便她這個外行也聽出了,将近三十人的隊伍。

在路邊的幸栖已經視線淩厲,手握上了身側的劍柄做出防備姿勢。

這順着河流的小路無人走,更何況還是齊整的鐵蹄聲,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們也是來找人的,就是不知是敵是友。

響聲漸近,雨勢傾盆,幸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姑娘,快些去樹林中躲着!”

“.......來不及了。”顧清宜聲音一顫。

只見前方雨霧中,轉來将近三十人的黑衣人,各個手握長刀。顧清宜和幸栖站在路側讓路,但領頭的虬須大漢看清兩人立刻哈哈大笑,擡擡手:

“找到了!給我上,全宰了!”

可不等他的話音落盡,一只箭矢如疾行的閃電一般破開暴雨而來,正中大漢脖頸,血如井噴!

“——啊,誰!”身後跟着的二十多黑衣人神色一凜,紛紛露出驚色。

別說這一行人,即便在路邊的顧清宜和幸栖都一驚。

一邊的幸栖看準時機,借機翻身上馬,也跟着抽出馬鞍上挎着的箭囊,三箭齊發,瞬間胸口中箭齊齊倒地。

“糙他娘的,給老子上,把這兩個娘們給我宰了!”

“齡安!”顧清宜回頭,看清駕馬跑來的人,他一手握缰繩,另一只手上還有未收的弓箭,方才那箭就是他射的。

“幼安姐姐,駕馬快走!”顧齡安神色緊繃。

“主子有令,今日誰也不要放過!!”其中一人舉刀大喊,他對上的顧齡安的眼神,心虛的往一邊看,依舊大聲嚷道:

“主子命令,這三人,一個也不能活——噗”

他話音未落,就被一箭射穿了脖頸,直挺挺的倒在了馬下。

幸栖抽劍喊道:“顧齡安,快帶她走!”

顧清宜早已面色煞白,知道現在她不拖累才是最好,努力鎮定的轉了缰繩往後跑......

雨水流入眼中,顧齡安一劍斬了一個人頭,調轉馬頭追上顧清宜,卻耳朵一動,聽見一聲破空傳來。

不等顧清宜反應,她驟然被一個溫潤的胸膛抱入懷中,随着而來的事箭矢破開皮肉的噗呲聲,以及一聲悶哼。

顧清宜和顧齡安一起順着力道滾入了澗谷的竹林,天旋地轉時所見的,是少年被穿胸而過的箭矢,以及漫天的血色。

“......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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