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回上京城
回上京城
她的話裏流露出失望, 猶如一盆寒冰兜頭澆在他的頭上,凍得他的身體都僵硬起來,血液也好像凝固了。
“......幼安姐姐, 你不能說這種話”
“不能?我還不能恨你嗎?不該恨你嗎?為什麽, 你究竟是為什麽要囚禁我父親,當年的百裏線關, 是不是你将行軍圖給了悍匪, 昨日, 黃嬷嬷給我的書信到了, 她說顧均叔叔一家滅門的時候,你借口傷病不上工, 她擔心你去了你租賃的屋中看, 毫無人影, 同時, 幸栖查到你出現在了安州, 還有兇案現場的香囊, 裴九安, 你是有多冷硬的心腸!連收養你的顧均叔叔一家都能下毒手!”
顧清宜淚水滾落, 語氣裏是撕心裂肺的質問。
顧齡安向前一步:“我不是裴九安, 我從來都不想做裴九安, 我......我只想做顧齡安”
“你不是, 從你将刀口對準我們的時候, 顧齡安已經死了......”
字字輕聲, 卻讓他身形晃跌。
... ...
日頭漸上,裴霁回回到了刺史府。
這時幸栖湊了過來, 神色緊張:“大人......”
他了然了,“幼安呢, 我去看看她。”
“大人,方才姑娘說,不想誰去打擾她。”
裴霁回神色一頓,幸栖道:“屬下聽了大人的吩咐,将裴九安的身份告訴了姑娘,就是不知道......大人為什麽讓屬下放裴九安走。”
自從上次城西的廢院開始,裴霁回看趙效作為知州也對顧齡安恭恭敬敬的模樣,心底就有了些猜測懷疑。
大宣衆人皆知宣安王有一獨子裴九竹,卻不知還有個外室所生的二公子,自幼就被養在府外,對比被困在雲萊州的宣安王,這個無人知曉的二公子就行動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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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闌當年手握重兵,擊退了宣王,與宣安王本就有世仇,他讓自己的私生子機緣巧合下被顧闌的近侍顧均收養,一步一步的潛伏,只待最佳時機。
“即便他只是個不受寵的私生子,他也是皇室。”裴霁回解釋。
是比郡王府還純正的皇家血脈,大宣的皇室血脈凋敝,當年宣王叛亂也并未牽扯獨子宣安王,要想懲處皇室,有相當的嚴格的律章,他這都護也輕易動不得。
... ...
“二公子,您來了?”來福茶樓,應期見一臉沉郁的少年走了過來,硬着頭皮迎了上去。
“滾開。”顧齡安擡眼,冷嗤。
“應期,讓他進來。”裏面傳來男子溫潤的聲音。
顧齡安唇角溢出一絲郁笑,毫不客氣的推開了雙扇雅間的門,他眼神直直掃向茶案邊坐着的人。
“人呢?”
“什麽人?”裴九竹裝愣。
“呵,你知道,顧闌呢?你把他帶去哪了?!”
他嘴角微微抽動一瞬,極力的克制着郁氣。
“九安,你這是在質問我嗎?”他指間摩擦着扇面,不漏情緒:“聽下面的人說你跟那顧清宜吵了一架,怎麽,你是想将顧闌帶回去給顧清宜?”
後半句語氣被他壓的很低,露出幾分危險。
“嗤,顧闌是我所救,你還不配處置他,即便是你父親,也無權從我手裏帶走,至于我想如何處置,這是我的事,與你有何幹系?”
“是嗎?”裴九竹掃了眼顧齡安,少年臉色發黑,顯然是氣到了極點。“你誤會我了,帶走顧闌,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父王的意思,我豈敢違背。”他勾了勾唇角:“哦對了,也是你父親。”
可他臉上的笑容沒有保持多久,對面的少年一個箭步走了上來,右手惡狠狠的掐上裴九竹的脖子:“我可沒有跟你開玩笑——”
最後一個字音一落,他指間發狠一般的用力,瞬間鼻腔喉口的窒息感傳來,裴九竹扯扯嘴角,對上他琥珀色瞳孔,裏面全是陰鸷和狠辣,好像當真要将他置于死地一般。
“二公子!你這是做什麽!快放開世子!”屋外的應期聽到了不尋常的動靜推門進來,驚聲斥道。
顧齡安扯了扯嘴角,指間驟然一松。
“——咳、咳......”
“世子,您沒事吧?”應期連忙上前,裴九竹卻擡手攔住,他嗤笑一聲:“人不在我這裏,兩日前就被父王的人帶走了,我好心告訴你,除夕年節就要到了,父王奉召回京,此時應該在路上了吧。”
顧齡安冷笑一聲:“你最好沒騙我。”
說完,急不可耐的轉身除了雅間,腳步聲越來越遠,瞬間屋中靜了下來。
“......世子”
“呵,當真是無禮的野種。”裴九竹啞聲輕嗤,語氣滿是輕蔑,饒是再滿身修養,也忍不住吐了粗口。
“世子,您為何要将消息告訴二公子,萬一他壞了王爺的計劃——”
“父王既然将顧闌帶在了身邊,本來就是怕九安被顧清宜迷惑了心智,豈會不防備九安。
裴九安為了救顧闌連雙腿都不要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會如何惹得父親不快,最好徹底隔閡生分。”
“世子所言有理,二公子的身份不如您,但王爺卻念着二公子自小不在膝前,多次偏寵二公子,實在讓我們這些做屬下的也看不過去。”
“你等着吧,是我的,誰也搶不走,裴九安是這樣,哪怕裴長西和裴次端兄弟二人也是如此。”
... ...
孟冬十月,北風徘徊。
半秋搓了搓手,繼續蹲在紅紅的爐火面前看藥。
天氣冷了,連人都倦怠起來,直到很清晰的腳步聲傳來,她才驟然睜眼,看見披了一身薄氅的公子,打盹兒的睡意散了幹淨:“大、大公子。”
“幼安呢?”
“姑娘起得早,如今在裏面烤炭火呢。”
她話音才落,對面的男子已經推開了門,徑直走了進去,而後寝屋的門再次被阖上,她張張嘴有些走神,感覺大公子出入姑娘的寝屋越來越頻繁熟悉,她腦子裏又不可避免想起那日撞見的那一幕。
裴霁回進了屋中,自覺将過了風霜的外氅解了,目光見少女正披着一件夾絨小襖坐在羅漢榻桌邊,此時正專注的繡着衣物。
估計以為是丫鬟推門進來,沒有擡眼看過來。
夾絨小襖是難得有些鮮豔的柿子色,外領圈了一圈暖暖的白絨毛,交領的衣裳露出一節白皙的玉頸,但這顏色卻顯得她臉色有些蒼白沒精神,瘦了下巴也更尖巧了。
“這麽想起繡衣裳了?”男人的聲音沉沉的,突然在屋中響起。
顧清宜一驚,擡眼就見裴霁回走過來了,解了外氅,他裏面就一身單薄的圓領袍。
“大人不冷嗎,快些過來烤火驅驅寒。”
看她似兔子一樣穿得厚厚的一挪一挪的,動作間多了些可愛,他眼底的笑意也蔓延到唇角:“我是男子,耐寒。再說,這安州和上京城相比,可暖和多了。”
想起上京城酷冷的嚴寒天氣,顧清宜縮縮脖子,上京城靠北,冬日還會下好大的雪。
裴霁回坐在了羅漢榻桌的另一側,目光才看清了顧清宜手上繡着的樣式,是一件男子的外裳,繡了山石和玉蘭。
察覺到裴霁回的視線放在衣裳上,顧清宜率先解釋,“哦,我想着好久沒見父親了,就将母親之前的繡譜翻了出來,想為父親繡一身衣裳,等找到父親,也能讓他穿上新的冬裝了。”她指間微微摩挲,“從來沒有繡過衣裳,倒是不如母親的手藝.......”
後半句還有些沮喪。
“你父親一定會很喜歡的。”裴霁回看了眼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将那信拿了出來:“方才裴九安送到衙署的,我想應該讓你知道。”
“什麽?”初聽‘裴九安’幾個字,她還愣了兩息,反應過來連忙伸手接過。
“顧大人如今已經在宣安王的手上,而宣安王已經奉召回京過年節,按照他的脾性,人應該會被他帶在身邊,但宣安王猜忌多疑,城府極深,即便是裴九安已經追去了上京也不一定會将人帶出來。因此,我已經派了我的人跟上了,一旦發現藏身的地點,一定将顧大人安全帶出。”
顧清宜一目十行,卻反複讀了一遍又一遍。
“我要馬上回上京。”顧清宜緊緊的捏着信紙。
裴霁回漆如點墨的眼眸微漾,“我知道。”
“大人,那張鞏所招供的......”
“确認是宣安王無疑。”
張鞏是當初陷害父親貪污茶鹽案的另一位皇商,前兩日被裴九竹追殺死裏逃生時,被裴霁回找到。
關鍵證人還活着,茶鹽案基本清晰明朗了。這背後之人,就是宣安王!包括當年父親被陷害一事,也是宣安王為了張家得到安州的兵權,才布了一個精巧的局。她不會放過他們的,安州軍将折損近千,父親這三年暗無天日的日子,她也會讨回來......
“幼安,你若是這幾日就要動身,讓幸栖跟你一起回去,記住,千萬不能逞能,萬事等我回來。”
如今雖說案情明朗,但尚且還有很多事情待他解決,比如擁護宣安王的逆黨張家,還有得了另一半兵權的慶吳州龐家,究竟在這其中扮演着什麽作用?更怕的是,逼急了,宣安王會趁亂起事。
即便他想和顧清宜一起趕回上京,但如今的裴霁回根本抽不開身。
顧清宜嘴唇微動,垂着眼的不知道有沒有将裴霁回的話聽進去:“我明日就要動身,我不放心我父親,但表哥的囑咐我明白的。”
她沒想到消息這麽突然,回上京也回的這麽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