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和趙國人掰扯一番
第20章 和趙國人掰扯一番
整個邯鄲道,突然安靜得只剩下冰涼的風,連街道兩旁的門扉都緊閉得沒有半點聲息。
在已經遠離的一個小巷子中,有兩背負長劍的中年男子正在對峙。
若對各國地母器皿熟悉的人,定會認出,其中一人背負的冰冷如霜的利劍,正是剛才刺殺範雎的那柄能控制附劍的大秦青霜。
而另外一人,也是秦國劍客,背上的劍赫赫有名,名大秦白虎。
“事情未确認前,為何貿然行動?”
兩人似乎意見并不合。
那被質問的人沉聲道:“難道你不覺得蹊跷?”
“而且并非殺他。”
“僅是讓他知道,既然是我秦國使臣,來了趙國,當和我們取得聯系,也給他提個醒,并非什麽人的身份都能假冒,是真是假,在我那一劍之後,他自然知道該怎麽證明。”
另一人也沉默了半響,才道:“若他真帶着密要的任務,你那一劍将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的複雜。”
“趙國人定會有所懷疑。”
那人答道:“既然他選擇不聯系我們,當知道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他自然會有應對的辦法。”
“我比較好奇的是,他誇下那樣的海口,要如何說服得了趙王不治他的罪。”
若為秦人,絕不可能将養馬強民的辦法告訴趙王。
但若那些妄言是假,那人決計是活不了的,趙國人不可能放過一個戲弄他們的秦人。
所以現在更多的人在觀望。
真真假假,只有等範雎面見趙王後的結果。
範雎此時正在思靠一個學術問題,就目前看來,地母文明除了那些離奇的植物種子,礦石,昆蟲等,最神奇的當屬地母器皿體系。
光是他見過的地母器皿,就已經十分精彩了,他的那個青銅盒子達蒙之門,趙政的秦國照骨鏡,公子丹的地母金霞冠,公子熊的名叫“走獸”的青銅號角,趙國儒将扈辄的邯鄲宮燈,以及剛才見識到的,楚國的三弦之琴,大秦青霜……
可以肯定的是,大地之下的那個未知文明,擁有它自己的完善的生态生活體系,甚至更先進的科技,也就是說在地底,肯定擁有更加高級成熟的智慧。
它們在歷史的長河中誕生延續,但又因為未知的原因消亡,那璀璨的文明成了地面上人類冒着被白霜感染的風險發掘的寶藏。
而這樣一個完整的,多樣的,形成了自己體系的文明,就在這片大地之下,就像觸手可及。
只是沒人知道,地底的這麽璀璨的地母文明為何會走向衰落,它們的智慧種族到底去了哪?它們留下的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範雎還在想着,今日刺殺他的刺客,出現在明面上的,其實一共就兩批,楚國以及……秦國。
楚國也就算了,秦國的刺殺,恐怕已經讓趙國人産生了懷疑,秦國的探子細作,卻要刺殺秦國的使臣,所以這一趟一定得打消趙國人的疑慮和猜忌。
隊伍在向前推進,除了拱衛在周圍的趙國帶甲,那些隐晦的小巷,周圍的閣樓,似乎也隐藏着趙國暗衛。
範雎倒是想早點見到趙王,他好不容易轉移了扈辄的注意力,不急着問他歸還邯鄲宮燈了,但他得在下一次能進盒子世界時去看一看周浩的情況,心裏的擔心一直沒有放下。
只是,走過一段大道後又遇到了問題。
在一個大道和小巷相連的地方,一群普通趙國百姓,提着裝滿爛葉的菜葉子,情緒憤怒的在範雎他們路過的時候叫罵了起來。
“秦狗!”
“喪心病狂的屠夫!”
“喪盡天良。”
“還我親人命來!”
悲憤高漲,情緒激動,罵聲難以入耳,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範雎明顯感受到,趙政握住他的手更加的用力,小身板不自主地靠近在範雎腿邊,有些記憶不斷浮現,就是這些冰冷的殘暴的,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的如同詛咒一樣的眼色。
每一個趙人都憎恨他。
那些帶着血絲的眼睛,将提着籃子的菜葉扔了過來,場面頗為壯觀。
範雎之前很少出門,趙人不知道他的行蹤,而今天他要見趙王,必然途徑這裏,所以這些趙人早等着了。
範雎看了一眼扈辄等,毫無讓周圍的趙國帶甲阻止的意思,不由得沉下了眉,又來?
這些事件看似合情合理,但他今日面見趙王的想法是臨時起意,若沒有人故意散播出消息,無論是各國的刺客還是趙國的百姓,不可能來得這麽奇全。
也就是說,都是故意做給他看,用于……羞辱,恐吓,并為一會可能的談判争取條件。
這就是攻心之策嗎?
範雎沒什麽感覺,因為他本就不是秦人,更不是秦使,若換成真正的秦國來使,恐怕就很難不動容了。
範雎見還是無人阻止,将趙政拉到了身後,然後道:“各位,你們痛失家人,痛失同袍的心情我理解,因為我秦國也一樣,無數的父母,妻兒,爺孫,等不到他們的親人回家,秦趙之戰,錯在戰戈而不在個人,各位何必針對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來使。”
然後……辱罵和扔來的菜葉子更多了。
範雎心裏嘆了一口氣,看來不以重言不能平息民怨,這一路直接走過去的話,身上估計得花花縷縷,又臭又髒了。
範雎高聲道:“好吧,我秦國有錯。”
辱罵和憤怒之聲不由得都停了下來,還以為聽錯了。
“我秦國征戰,為了利益,為了争霸,為了話語權,不顧兵戈之苦,激化矛盾。”
反正……反正他是個假秦使。
“為了擴大地盤,為了掠奪人口,為了兼并,甚至不惜以軍功賞賜平民,凡上戰場之人,無論什麽身份,平民,商戶,士族,只要立下軍功,便能得到土地官爵等封賞,使我秦人人人尚戰,以戰為榮……,耕兵一體,重兵戈而荒廢農耕……”
講得都快停不下來,以前大學教授也是這麽講的。
範雎說的其實就是商鞅變法的內容,以及大秦一統後,還無改變,但那時已無軍功可拿,以至于後來出現了無數嚴重的政//策問題。
扈辄和褚長曲等,還有那些趙人都聽傻了,秦國派這人來趙,真的被允許說這些?
看看,說得秦國罪大惡極,就差這秦使自己都拍手辱罵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人是個趙人,關鍵比他們都會罵,他們以前也就亂罵,真要列舉秦國人的罪狀,他們還真不知道從何羅列,因為秦國人幹的,六國哪一個沒幹過?
這時,範雎的話風一轉:“不像你們趙國,你們趙國的子民,你們的兄弟親人上戰場,死了也就死了,為國捐軀啊,立了功勞也沒你們的份,都歸帶兵的勳爵貴族所有。”
“生來是農民,一輩子都是農民。”
“生死戰場,你們的家人也分不到體恤錢,更不可能拿到土地和財富,更別說加官進爵……”
你們攻擊我辱罵我,能阻止的人還不阻止,那麽我為能繼續前進,只能攻擊一下你們的……體制了。
趙國是權貴體制,怎麽說呢,身份低下之人,永無加官進爵的可能,生來是什麽人,那麽一生都是什麽人,祖祖輩輩都是,不像秦國,只要上戰場,只要立了功勞,不管你是什麽身份,都會有獎賞。
秦國崛起,商鞅變法功不可沒,使秦人人尚戰,民風彪悍,秦人農忙時為農,有兵戈之時又能拿起武器上戰場。
當然,商鞅變法雖好,但在那個時代,唯有秦國能成功,因為各國,比如趙國,世家功勳根深蒂固,想将他們的利益分給平民百姓,不可能,若強行在趙國推廣商鞅變法,先反的恐怕就是聯合起來的世家。
而秦國之所以能變法成功,因為秦國發家就一西垂的邊緣小國,什麽世家貴勳沒幾個,基本都是泥腿子出生,更沒什麽世家根深地固的說法,當然即便如此,商鞅變法也導致了商鞅這家夥被秦國世家記恨上了,最終商鞅死後都被拉出來車裂。
六國都有各自的國情,比如趙國騎兵六國第一,其他國家是否也能也學習胡服騎射以壯大嗎?
不可能,因為趙國坐擁四大平原,河套平原,華北平原,大同平原,太原盆地,擁有最天然的最好的馬場。
更重要的是,趙國與林胡,樓煩,東胡,義渠,空同,中山等游牧名族相連,北邊又挨着匈奴,所以他們對這些域外之民足夠的了解。
而其他國家稱這些域外之民為不開化的野蠻人,不知禮教,不懂人倫,讓他們向這些人學習?如天荒夜談。
範雎的聲音悲嗆,還在替趙國人悲哀,一輩子都只能當個最下階層的老百姓,戰場上再拼命有什麽用,為的是什麽,死了也就白死了,趙國的貴族王室都不替你們惋惜,都不可憐你們,你們依舊吃不飽穿不暖。
你們的憤怒,你們的悲傷怨怒有何用?能為你們換來土地爵位?
所以導致你們如今如此境地的,不是秦國人,你們跑來罵錯了人。
“生在黑暗,永遠看不見光明和希望,所以我同情你們。”
“你們憤怒,你們不甘,實屬合情合理。”
範雎心道,誰還不會講上那麽兩句,毒雞湯他多的是,就像以前看新聞,年年歌頌最基層的勞動者,歌頌辛勞,但就是不提高最基層勞動者的待遇,僅僅是動動嘴皮子,還能讓人感恩戴德的事情,誰還不會?
周圍安靜得可怕。
那些百姓手裏的菜葉子都僵硬在了手上。
他們家裏死了兒子,死了男人,死了爺孫,多麽悲痛的事情,但哪怕犧牲,在那些功勳的號角聲中奉獻了生命,為王室的開疆拓土獻祭了一切,但依舊換不來好一點好的生活。
而聽這秦人說,秦國兵卒,立功者有土地有勳爵,死了的話,家裏有一筆不錯的體恤金。
所以他們在此罵什麽發洩什麽,站在天陽下卻永遠看不見光明,祖祖輩輩,乃至後世的子子孫孫,不過都是一樣的永遠擺脫不了最底層的身份罷了。
死寂,一種連靈魂都變得冷漠的死寂。
不是範雎能說,而是後世對先朝的體制批判得體無完膚以體現自己的優越的書籍太多了。
就比如讓他批判商鞅變法的弊端,他也能洋洋灑灑講到口渴。
範雎不由地看向扈辄和褚長曲等趙國官吏:“要不去抽根凳子,讓我坐下來跟你們繼續分析分析?”
作者有話要說:
背景很漫長,看到這裏估計能勉強對世界觀有一個初步的感受,但其實這僅僅是最表面的一丁點設定。
接受一種新的設定有困難,感謝大家能堅持看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