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邯鄲道

第19章 邯鄲道

範雎其實真的只是借邯鄲宮燈研究,只是他現在冒充秦國使臣,做的什麽事情都會引起別人的臆想。

在趙國人眼中,他挪用邯鄲宮燈,讓燈光無法照耀籠罩他的小院,就是為了方便和秦國在趙國的細作碰頭。

不然那些莫名出現的東西要如何解釋?

一個秦國使臣來趙,必定會讓在趙國潛伏的秦賊配合,以方便行事,除非這個秦國使臣是假的。

人類本就喜歡腦補,将無法理解的東西,用自己的邏輯自己的認知和框架進行解釋,無論是在哪一個時代都一樣,只不過到了現代,變成了以科技之名。

所以,探索人類智慧之外的未知,異常的困難,人類的發展越進步就越困難,因為已有的智慧在這時候變成了枷鎖和禁锢。

不知道從何處射來的箭矢從範雎耳邊劃過,破空之聲似乎讓皮膚都感覺到了刺痛。

亂世,當街殺人者當衆殺人者,似乎已經變成了家常便飯。

範雎的膽子并不大,不要期待一個才出校門的大學生立馬就能坦然的面對各種刺殺和充滿鮮血的每一刻。

他原本以為,只要迫使趙國人保護他,就無需面對這個世界的刀劍無需聞着刺鼻的鮮血。

但現在,連趙國首都邯鄲,各國争鋒都如此硝煙密布,更別提其他地方了。

範雎正想着,這時旁邊的扈辄深鎖着眉頭問道:“邯鄲宮燈用得可好?”

範雎心道,哪壺不開提哪壺,正準備找個理由岔開話題,扈辄繼續道:“地母器皿只有白霜感染者能夠使用,邯鄲宮燈尤其特別,點燃邯鄲宮燈的白霜感染者必受其影響。”

扈辄其實也在觀察範雎,他本以為範雎要過些日子才會見趙王,沒想到提前了。

而被邯鄲宮燈照耀的白霜感染者,即便症狀最輕,也會頭腦一片空白,思維懈怠停頓很長一段時間,若是如此,今日面見趙王之事,恐有意外。

範雎眼睛不由得一縮,只有白霜感染者才能使用地母器皿?

那為何周宥也能讓那邯鄲宮燈生效,且看上去并不受燈光照耀的影響。

原本,一個周浩突然被白霜侵染而變得扭曲,已經十分讓人難以理解了,現在周宥又是怎麽回事?

疑惑,不解,在範雎那個時代,根本沒有白霜,更沒有白霜感染者的說法,白霜感染者的症狀那麽奇特,若真有,在信息暴躁的時代,不可能不引起轟動而隐瞞得住。

還有就是,邯鄲宮燈的燈光是無差別攻擊,點燈者必受其影響,其實不然,至少扈辄點燈時并未看出這燈光對他産生了什麽不良效果,周宥點燈時明明也無太大反應。

以及,範雎在盒子世界點燈,或者從盒子世界看那燈光,也不會受到影響,盒子世界就像一個更高級的屏蔽器。

範雎正想着,這時街道的路邊,一個死者,一個将自己的身體鑲嵌在牆壁裏面的屍體,引得不少人在圍觀,還有屍體的家人,哭得慘烈的聲音。

從傳來的議論聲可以得知,這是一位死去的白霜感染者,一位一夜未歸的普通匠工,被發現時已經半個身體被鑲嵌在牆壁裏面了,應該是自己挖自己埋。

範雎很少出門,其實在邯鄲城內,也時常有白霜感染者死于非命的事件。

這是白霜感染者的宿命,總有一天,不定的時刻,死于詭異。

範雎沒帶紙筆,不然他的《死因百科書》上,又将多一條記錄。

若是平時,範雎說不定還會去看一下熱鬧,但今天太特殊了,而且也不确定,是不是哪一國的刺客設下的圈套。

從旁邊路過,還能聽到那家人哭泣的慘烈,以及周圍人的淡漠,似乎已經習慣了。

範雎對褚長曲問道:“白霜感染者能夠使用地母器皿,他們若用于作亂,豈不是亂了套?”

褚長曲:“他們得先挨過那些症狀的折磨活下來。”

“商周之時,追求力量的人衆多,出土的地母器皿也難以計數,無數人以白霜進行洗禮。”

“但最後不也紮堆死得幹淨。”

白霜感染者向死不向生,活不久的,作亂最多也是一時,甚至趙國吏部有時候對作亂的白霜感染者都不管,因為找到的時候,兇手多半也差不多死了。

範雎有些詫異:“被治愈的白霜感染者也活不久?”

褚長曲有些沉默,因為他兒子就是其中一員。

半響才道:“除非別讓他感受到白霜帶來的力量。”

“不然,為了追求更強大的超越平凡的力量,即便被治好的人,也會重新進入白霜進行再次洗禮。”

連旁邊的扈辄都保持了沉默。

那是一種來自內心的渴求,每日都會受到它的誘惑和折磨,明知道有多危險,但依舊會向死不向生。

一次又一次的白霜感染,最終,曾經再威名赫赫的地母器皿使用者,也都死于詭異。

那種渴求,與其說是白霜在蠱惑,不如說是人心的本性,不是常人能拒絕得了的。而白霜感染者每時每刻都在和這種渴望做鬥争,和自己的欲望為敵,直到失敗。

其實範雎有些理解,比如他現在接觸文字或者圖案,立刻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這是一群學渣夢寐以求的超凡能力,當然也是範雎這樣的遺跡學者即便付出生命也想嘗試一次的能力。

人類對一些東西的渴求,本就無法想象,超越了道德和生死。

不知不覺隊伍已經走到了主道的中間,這條邯鄲道在歷史上也頗為出名。

抱着孩子的婦人,投來詭異的笑容,依着拐杖的老人隐晦地目光帶着兇狠,連小孩似乎無意間充滿了殺意。

這條街上,此時看似普通的百姓,又有多少是各國的探子和刺客。

每一個人,甚至都有可能突然暴起傷人。

這時,似有琴聲和着悠揚的歌聲從哪一座樓閣傳來。

調子一音三嘆,是楚辭,幽怨悲憤得很。

範雎使勁地捂住腦袋,那聲音就像鋼針一樣刺入腦袋,周圍的趙國帶甲也有頭昏欲裂者,但沒有範雎症狀這麽厲害。

這聲音是在針對他。

扈辄低吟了一句:“楚國的地母器皿,三弦之琴。”

也是這時,自邯鄲深處,響起了洪鐘大呂之聲,聲音恢宏,壓過了那琴音,範雎這才好受了一些。

在不遠處的一座閣樓的隐蔽房間,一個老者十指滲血,血液滴落在三弦琴上,有些憤怒又有些悲傷地看了一眼邯鄲深處:“趙國的洪鐘大呂,竟真的如此庇佑一個秦人,當真以為那秦人會替趙國解決難題不成?笑話。”

嘀咕完,快速地抱着三弦琴離開。

範雎此時揉了揉太陽穴,楚國的刺客嗎

公子熊那野小子,一點也不念及吃了他煎餅的舊情。

範雎正在思索,那刺入靈魂的琴聲才消失,這時一陣寒意襲來,那股子真切的寒意感覺太真實了,等範雎反應過來,身前多了一面盾牌擋着,盾牌前一只青銅短劍擊打在盾牌上,讓盾牌蒙上了一層冰霜。

齊刷刷地目光不由得看向範雎。

範雎心道,怎麽了?剛才那刺耳琴聲刺殺的時候,也沒見這些人這麽古怪的表情。

扈辄:“你……不解釋一下嗎?”

範雎被問住了,解釋什麽?各國刺客的兇悍和詭異雖然超出了範雎的想象,但趙國人應該了然于心才對。

扈辄:“秦國有一地母器皿,曰“青霜”,能控制多柄附劍,百步外取人首級,寒氣襲人。”

範雎:“……”

秦國青霜,所以秦國人也要殺他!

也對,若真是出使趙國的秦使,第一個得到消息的必然是在趙國的秦國細作。

也就是說,最能肯定範雎是個假貨的,其實就是這些潛伏的秦國細作。

只不過趙國人不能從這些秦國細作那得到消息,也不能輕易相信這樣得來的消息。

面對扈辄和褚長曲等人審視的目光,範雎內心都收縮了一下,還得假裝若無其事。

自從他踏入邯鄲,他就知道,日子可能會過得步步維艱,艱難的地方并非物資上的,更難的是複雜的處境。

範雎露出一個為難的笑容:“兩位何須如此疑惑,你們趙國人難道都是同一立場?”

立場不同,派系之真罷了。

範雎繼續道:“兩位大人,還是快些趕路。”

才說着,一面牆欄上,一白衣女子靜立,蒼白的衣服,慘白的笑容,朦胧得如霧中花水中月。

有趙國的帶甲砍去,卻如同砍在了水霧之上,并無實物。

扈辄看了一眼,道:“無需理會,楚國雲夢大澤裏,那些楚巫障眼的把戲而已。”

範雎心道,又是楚國刺客,荊楚多俠客勇士,當真是不要命得很。

得讓公子熊有個忌憚,不然楚國死士真不要命的刺殺他,也太麻煩了。

恩,就讓公子熊等會哭着上門來找他吧。

扈辄看了看範雎,眉頭深鎖,當真僅僅是秦國內部的黨派之争?

無論如何,今日這秦人面見趙王後,就有了定論。

對周圍道:“讓人開路,莫再讓一些魑魅魍魉耽擱了正事。”

周圍的街道小巷,旁邊的樓閣,似乎傳來了厮殺聲,前面的街道也一陣混亂,哪裏還有什麽看熱鬧的百姓,盡數被驅趕。

範雎似乎聞到風中飄來的血腥味道。

這些趙人并非無法控場,而是專門讓範雎看到各國殺他的決心,只有卑微地尋求趙國的庇護,才能活下去。

原來,從他踏上邯鄲道的那一刻,爾虞我詐明争暗鬥就已經開始了。

風雨同舟者無,推心置腹者無。

範雎不由得握緊了牽着的趙政的小手,原來趙政這麽小的時候就已經在面對這些披肝瀝膽明争暗鬥了。

這樣環境成長的人,真的是如今看上去的這般乖巧?這般軟糯的性子真的能獨自在趙人的苛待下活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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