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門
第4章 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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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齋外幾聲哄亂傳來,其中隐隐約約還夾雜着哭啼之聲。
江扶風尚是從平展的真實身份裏回過神,當機立斷地吩咐着莫亦,“你回小閣樓去待着,一會兒不論外面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出來。”
莫亦先是怔了怔,遲疑之際還是選擇了乖乖聽江扶風的話,踩着小碎步一溜煙地回到了小閣樓躲着。
随後江扶風信步來到書齋門前,只是還未見着來人身影,便聽到了黎小娘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老爺……我們就這麽一個兒子,他要是有什麽閃失,江家可怎麽辦啊?那江扶風雖然已嫁到了柳家,哪曾她想如此不顧我們的死活,殘害親兄長啊?”
看來江黎被官府抓走一事傳得還真快,這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黎小娘便拉着江父來扶搖書齋,想要制裁她這個“禍首”了。
江扶風冷笑一聲,徑自跨過斷裂的碎石,對着闖入視野的江父與黎小娘道:“兄長做錯了事,自是要受些懲罰。倘若小妹這次縱容了兄長犯錯,他日連累整個江家便就晚了。”
黎小娘一見着江扶風,面容瞬間變得陰狠,“江黎就算千錯萬錯他也是你的兄長!你怎存了如此歹毒的心要這般對他?”
就連江父也是神色沉郁,他瞄了眼書齋前江扶風回門的柳家馬車時,話至嘴邊又軟了幾分,“扶風,你也知道我們江家香火不盛,為父膝下只有你和你兄長兩個孩子。現如今你嫁到柳家,為父就剩了黎兒孝敬我與你小娘。你若是還存了些許孝心為我們着想,便去衙門把黎兒保釋出來。”
江扶風一眼便看穿了江父的心思,只怕他以為今日她回門,柳臣因身體不适此時正處于車廂內,所以才同她放軟了姿态。
“父親,我只是以扶搖書齋主人的身份,告了江黎尋釁滋事,破壞書齋。可江黎告知我,他要将這書齋改建成煙花之地,絲毫不顧惜昔日先帝對書齋的青眼。倘若這事傳了出去被朝堂上的言官知曉,父親少不了被彈劾縱容兒子糟蹋聖地雲雲,”
江扶風話語尤為強硬,她緊盯着江父游移的神色,步步相逼,“父親難道不怕江家這幾十年積累的功名福蔭被江黎一人給毀了嗎?”
聽罷江父目光驟變,黎小娘哭喪着臉,抱着江父的胳膊細聲道:“老爺,我們黎兒是你從小看着長大的,他向來聽話孝順,怎可做成這樣的事情?一定是其中有什麽誤解,讓小扶對黎兒産生了這般印象。當務之急,還得是讓黎兒從衙門裏出來啊。”
江扶風懶于和黎小娘争口舌,她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袖口,“按當朝律法,江黎只需要賠償我書齋被損壞的物品錢兩然後挨幾頓板子就行了,父親和小娘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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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挨板子?老爺,黎兒他小時候不小心磕着了你都心疼好久,這衙門裏的板子他如何挨得?”黎小娘急切地攥着江父衣袖,哀聲啼哭地說着。
“這不挨板子,如何能給兄長提個醒?”江扶風涼涼道。
江父緊聚着眉峰,有些不耐煩地瞄了眼江扶風:“此事私了如何?書齋的損失,他日我讓黎兒将賠償錢兩送到,你也去衙門把你的兄長完好無損地帶出來。”
“雖說你已是柳家的媳婦,但好歹我也是你的父親,難不成你要我當着京城老百姓的面給你下跪求情?扶風,凡事也要有個度。”
江父話中意味很是明顯,今日她占得了理贏了錢,卻也和江家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但她在乎嗎?能賣女求榮的父親,她江扶風稀罕?
她只不過不想費這麽多心思去對付娘家這些彎彎繞繞,在這如履薄冰的時日裏,他們不給她添麻煩就已是萬事大吉了。
故江扶風也沒有死咬着江黎不放,應了江父所言:“好啊,我需要重新修繕書齋,這筆錢就要拜托兄長了。”
話畢江扶風遞予了江父一份拟好的書契,雖說她瞧着江父的臉色愈發難看,但終歸這白紙黑字落實了地,江扶風也沒有多計較。
“今日你回門,你的夫君呢?雖說我知曉他身體不适,但依禮也應該出面見見我和你小娘的。”江父問着,目光落在了那已停駐多時的馬車上。
好巧不巧,恰逢清風拂過,一并掀起馬車帷裳,現出其裏空空如也的景象。
糟糕,這下被江父發現了柳臣并未同她一道回門的事實。
江扶風只好厚顏胡謅着:“他啊,馬車颠簸,他半路上……”
卻是話還未完,被黎小娘搶得機會刁難于她:“該不會你在柳家什麽也沒讨得,連回門這檔子禮節大事,都只有你一人回來吧?這傳出去江家的臉往哪裏擱?”
江父本就憋了一肚子氣,連着他顧忌的源頭都成了一場空,頓時面上怒火隐現。
正當江扶風護着書契,思索着應對之言時,柳臣的嗓音從馬車後頭傳來。
“夫人,可是岳父大人在此?”
系統的聲音驀地插入其中:【你看,我說了他今天會來扶搖書齋的吧?】
江扶風咬牙切齒:“那我還真是謝謝你啊。”
只見不遠處一人從馬車邊現出身影,正盛的天光落在俊秀的面容上,依稀可見得其臉色蒼白,卻是唇角勾起,一雙目緊盯着書齋門前的江扶風。
“昨日聽聞夫人想吃杏子巷的糖水,差府上丫鬟去買時已被人搶空。今日我便提早前去排了隊,為夫人買到了糖水。不曾想岳父大人已提前至此地,小婿有失遠迎,實在失禮。”
柳臣緩步走近,手中正是攜着一碗封得完好的糖水,他又再挽起江扶風的手,将糖水穩穩當當地放予她掌心中。
糖水尚溫,掌心還有着柳臣指腹摩挲而過的癢感,江扶風一時覺着今日天氣有些許熱,暖陽烘得她面頰發燙。
“咳。無妨。”江父望着“感情甚好”的二人,原本皺着的眉不自然地擰了擰,“既然如此,便一道回去吧。”
随後回門的狹窄的馬車內,江扶風近乎是整個人貼在了馬車角落,歪着頭搭在車框處佯裝在看車窗外的喧嚣市景。
此番她這徒有個夫妻之名的夫君便坐在她的身側,一路上也與她未有言語,加之二人同在的空間本就狹小,氣氛一度尴尬至極。
江扶風雖是懷裏仍摟着柳臣予她的糖水,但想來這等吃食,說不定是他随手給學堂裏的小孩買的罷了,又再路過遇着她與江父這般情形,順手解了圍。
而馬車陡然颠簸一下,江扶風的額頭猝不及防地磕在了車框處,疼得她直直嘶了一聲。
“夫人可以往我這邊坐坐的。”柳臣始才開口。
其實馬車雖小,但坐下他們二人綽綽有餘,而江扶風卻是一個勁地往角落裏貼,以致柳臣處留了好些空隙。
江扶風轉過面,垂眼見着二人相距的距離,旋即有些僵硬地往他那一側挪了挪。
卻是忽聞一陣淡淡的藥香随風而來,緊接着她便見那月白衣袖擡至自己眼前,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裏伸出,那略涼的指尖輕輕撫上了她方才撞着了的額角。
“夫人可疼?”柳臣問着,江扶風偷眼朝他面上看去,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與她撞了個正着。
“不,不疼。”江扶風當即斂下了眼,暗自惱着怎麽和他單獨在一起時,就如此這般渾身不自在,連着素日裏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也在他溫和的目光裏輕而易舉消散。
而柳臣的指腹卻是陡然用力按了按她的額角,惹得她不禁痛呼出聲。
“這就是夫人說的不疼?”柳臣問道。
江扶風忍着痛,不禁腹诽着,你這麽一按不疼才有鬼呢?
接而似有一冰涼的藥膏在她額角徐徐抹開,柳臣不急不緩的嗓音也從她耳畔傳來,“夫人想要我有事不相瞞,那夫人也請坦誠于我才是。像疼痛這種事,又何須忍着?”
江扶風聽出他話中有話,是指她與江家的關系麽?
索性江扶風亦直言相對,“你不是因病不能陪我回門嗎?今日怎麽又來了?還是出現在扶搖書齋。”
“原本前幾日大夫是建議我卧床的,所以我只得委屈夫人。但今日天氣尚好,我覺得身體還行,又聽府上家丁傳報你來了此處,我便過來了,還特意買了糖水賠罪。”
柳臣将手中的藥膏放置一旁,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神色,接言續道:“夫人可是對我有所怨言?”
“你既是來了,還替我解圍,我又如何會怨你?但想必你也看到了,我和我家裏人關系并不好,今日你來與否,那黎小娘也能找着法子刁難我。至于我父親,他眼裏就只有他那不成器的兒子和他的仕途利益了。”
江扶風毫不留情地披露着她對江家的看法,卻未見柳臣眸中閃過一絲訝然。
“夫人不怨我就行。既是江家涼薄,往後也有我在。”柳臣面容貼近,他自顧自輕吹着她額角的紅腫,心頭想的是傳聞江家嫡女柔善羸弱,而經過上次大婚之事與他今日在扶搖書齋門前所見,并非如此。
江扶風眼見着咫尺間的人,琢磨着該如何好好利用他的身份以振學堂時,卻聽系統驀地發了聲。
【由于提前完成修繕學堂的資金任務,我将為宿主提供第二個人才信息。】
江扶風當即應着:“是什麽人?我要怎麽見着此人?”
系統答道:【此人對當朝文學之風頗有見地,但礙于自身身份不能一展文采。其真實身份未知,名為陳詞。按……】
“馭——”馬鳴之聲忽起,與着馬夫急促的指令聲生生打斷了系統的話,也一并使得馬車劇烈晃動了幾番,搖得江扶風暈頭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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