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險生

第21章 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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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勢竄動的寺內,那燒紅的火木攜着熾烈的風,急驟下墜。

江扶風眼疾手快地往另一側翻滾而去,與着灼燒的高溫擦身而過,卻是還未站起身,便聽得一心切的熟悉呼喊聲從不遠處而來。

濃煙之中,江扶風抹了抹面上的泥塵,高聲應着:“柳臣,我在這裏。”

四處可落腳的地已是不多,江扶風将袖口與衣擺盡數挽成結,以免沾染上火星子。

接而她朝着柳臣處疾步趕去,遙遙見着那灼得雙目生疼的烈火裏,柳臣所在之處已是被熊熊之火圍困。他一身的白衣覆滿煙塵,炭黑之色漸漸爬滿他的衣袖,化作燒紅的蝶翼,眼見着愈來愈多,似是要将他吞噬。

柳臣一點點被逼進絕路裏,卻是視線餘光瞥見江扶風來時,原本沉穩的面色頓然變得急切,“你快離開——”

江扶風瞄了眼近處半人高的花盆,也不知是何時來的力氣,竟是猛然搬動間把盆摔得粉碎。

随後她也顧不得破開的瓷片劃傷,徑自捧着那盆裏松散開的土,大把大把地往火勢較為薄弱的一處潑去。

不多時,那火被掩了一可行的缺口,江扶風大步流星地跨進火中,抓着柳臣的手腕便往外逃。

耳旁爆裂的聲響不時傳來,噼啪的火聲緊随着她逃離的步伐,縱然她胳膊上鮮血橫布,灼痛與之一并刺激着她的感官。

如今江扶風心頭只有一個念頭,活着逃出去,帶着柳臣。

江扶風抓起地上散落的塵土便胡亂往二人身上抹,以簡陋地隔絕周遭火的溫度,但她匆促中見得柳臣衣衫破處,身上好些燒傷若隐若現。

眼下不過才穿到寺廟客房至後院的走廊,江扶風卻明顯感覺身後的跟随着她的柳臣,步伐亦逐漸淩亂。

後院的火勢蔓延得并不大,除卻四周栽植的草木,中間假山堆砌處少有火色。直至江扶風強忍着肺部快要炸開的不适,緊緊握着柳臣的手沖出走廊口時,柳臣已是難持半分,幾乎整個人跌撞着便要撲至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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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江扶風餘有半點體力回身接住了他,而柳臣卻是掙紮着将她往前處用力一推。

“快走……有刺客,你,你帶着我走不掉。”柳臣虛弱地咬着字音,眼底壓抑着極為濃重的情緒。

江扶風咳着喉間煙氣,轉過身望向癱軟在地上的柳臣,心頭五味雜陳。

而她晃眼見着遠處跳動的焰火裏,一道黑衣身影往他們二人處越步而來。

江扶風反是緩步趨近阖上眼靜待一切的柳臣,啞着嗓音說道:“柳臣,以後我們夫妻間要多加一條。除了不許相瞞于我,還有……不許再推開我。”

柳臣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眸中盡是不解。

江扶風未再多言,只是跪坐在柳臣身側,俯身将已是意識幾近迷離的他攙進懷裏,面色沉靜地望着從檐角處一躍而下的黑衣刺客。

那帶着劍聲呼嘯的夜風逼近,江扶風一眨也不眨地睨着劍尖破空而來,直抵她的咽喉。

冰冷的劍尖貼着脆弱的喉,其上還有着秋夜的白霜,絲絲涼意滲入皮膚。

江扶風卻是毫無懼色地望着刺客,聽着他發問:“玉玦在何處?”

緣是懷璧之罪。

江扶風冷笑起來,“你殺了我,也找不到玉玦。”

而刺客将劍尖下挪,指向了柳臣,那刃身映着四處濃烈的火光,“那他呢?”

江扶風面上笑意更盛,眉眼彎如弦月,“你随意。我原本只是覺得黃泉路一個人太孤單,這才把他拖上的。反正皆是一死,還分什麽先來後到?”

刺客似是有些不耐煩,再次把将劍指于江扶風身前,“勸你識些好歹,把玉玦交出來,我可以放過你們。”

“這次放過了,下次就會接着放過麽?你們的主子似乎不是這麽大方的人,不然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麻煩了。”江扶風坦然說道,一副毫不畏死之樣。

若她猜得不錯,此番找上門來的刺客,其幕後之主定是知曉當年母親死因真相之人,連着玉玦一事都探聽得無遺,時隔多年還将玉玦緊追不舍。

今夜的大火,本就是一請君入甕之局。

正當那刺客分神想着如何逼問玉玦下落之際,江扶風見着那雙修長的手忽的不着痕跡地往上伸去,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對着她的劍刃。

那手本是沾滿了紅與黑的痕跡,燒傷與泥塵攪混着,卻是一霎握住那道銀光,染着更為鮮紅的血,将鋒利拽入下處,威脅不到她性命之地。

刺客旋即低下頭望着柳臣,欲強行抽出劍時,江扶風尤為默契地将手心的石塊攥緊,陡然站起身将石塊往刺客的後腦勺砸去。

“咣當——”

劍刃落地的一瞬,與着刺客砸暈倒地的聲響相應。

江扶風回過頭望着血色滿身的柳臣,兩腿一軟,直直癱坐在柳臣身前。

她喘着氣,望着已無力言語的柳臣,垂下頭将他的手輕輕從劍刃處分開,見着那血肉模糊處深見其骨的傷痕,江扶風只覺那寺中大火烤灼着她的心,讓她難以呼吸。

江扶風撕扯着衣衫處算得上幹淨的布條,将那雙手的傷口纏好。她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好一會兒才對柳臣說道:“柳臣,我好像确實有一事未能向菩薩祈願。”

江扶風望着柳臣支離破碎的眼,擡手拭去他面上的髒污,鄭重其事地說:“柳臣,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有幸遇着的這尊谪仙,總是行于世間泥塵裏,任由着血污染滿身,卻想着将她護得完好。

後半夜裏,寺廟火勢被僧人們控制住撲熄,江扶風及時半拖半攙地把昏迷的柳臣帶至人群處,才沒讓暗處潛藏的刺客得手。

而至大火完全熄滅時,江扶風獨自前去此前所在的後院時,見着那處空空如也,被打暈的刺客早已沒了影。

一夜兇險過去,江扶風心頭籠着的迷霧更深了幾重。

一則,那玉玦有何用?怎會引來人搶之?二則,這玉玦顯然有着另一半,那這另一塊如今又在何處?

她對于母親遺留的信息掌控度還是太過于少,随着死因的追查,越來越多繁瑣的線頭來回穿插纏繞,根本摸不着邊,愈發的顯得撲朔迷離。

沉思間,幾聲輕咳攪擾了她的思緒。

她回過神,望着漸漸蘇醒的柳臣,“可有什麽不适之處?大夫說,你需要呆在寺中休養一些時日才可以下山。”

柳臣只是搖搖頭,沒有做聲。他垂眼望着自己身上換得的素淨衣裳,一時眼中多了些別樣的意味。

江扶風自是留意到了他的目光,旋即她擡手倚着下巴,一并掩住發燙的面頰,硬着頭皮道,“咳。你的衣裳……确實是我換的。畢竟這寺廟裏人人皆知你我是夫妻,我若是還要因此麻煩他人,豈不會招來懷疑?”

“夜裏視線也沒有那麽的清楚,你不用擔心,我,我那什麽……”江扶風繼續解釋着,另一只手卻是反複擰巴着衣角,吞吞吐吐半刻又再定言道:“我什麽也沒有看見!”

柳臣挑了挑眉,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似是有所質疑。

江扶風眨着眼,手心裏攥着的衣更緊了些,索性繳械投降,“好吧。看确實是看了,但當時情急,我一心為着清潔你的傷口,只是大概掃了一眼,也沒太仔細看。”

柳臣沉吟良久,沙啞着嗓音,得出一個讓江扶風滿面通紅的結論,“照夫人的意思……想要再仔細看看?”

這人怎麽越發無賴了!

江扶風有些氣惱地輕戳了戳他的臉頰,“你現在身上全是傷,好好養傷才是頭等大事,不然我可沒法給秦夫人一個交代。金光寺夜裏走水,出了這麽大的事,想來全京城都知曉了。”

柳臣斂目細思着,“我昨夜于房中發現火時,一同察覺了暗中的刺客相随,所以才走到了絕路裏。但想來夜潛金光寺并縱火一事,非為普通人可行。那刺客目标明确地沖着你我二人而來,甚至知曉你在寺中得到玉玦後借以快速布局,這足以說明其主身份地位不一般。”

“但問題在于,我對我娘親留下的這半枚玉玦一無所知。它從何來,有何用,為何遭人觊觎,我什麽也不知曉。”江扶風從懷裏拿出玉玦,凝神瞧着卻找不出任何端倪。

柳臣分析着其中利害,“這玉玦不僅僅是單純的佩玉,既是分成了兩份,便能說明它與另一半相合時,能找出其中埋藏的什麽秘密,所以才會遭來禍患。而對方也清楚,這半枚玉玦若是一直塵封在寺廟裏,就掀不起什麽風浪,無處可用。”

“一旦現世,其裏隐秘被揭開,便會達成對方不想預見的結果。”他沉聲道。

江扶風聞言深以為然,她捏着玉玦嘆聲道:“也許娘親留與這枚玉玦是這般用意吧……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夠尋得這個隐秘,并公開于世。”

卻未見柳臣喉結動了動,他的目光于江扶風和玉玦間流轉,幾番啓齒欲言間又再抿緊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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