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隊長宣讀完成績後, 副總簡單講了兩句,又輪到溫澤念,她有一種魔力, 看上去略有些傲慢, 可那些鼓勵的話被她說得很真誠。
之後隊伍解散。
溫澤念多留了兩秒, 等孟寧和祁曉路過她身邊時,她擡手,先是在孟寧肩上有一個很短暫的懸停,爾後才輕輕落到孟寧肩上。
“Good job。”她說。
一片晨曦裏兩人離得那樣近,孟寧微轉了轉下巴, 幾乎可以聞見她指尖飄散的玫瑰味。是因為她今天香水後調裏的确有馥郁的保加利亞玫瑰, 還是因為她今晨去釀過那今年第一批次的玫瑰露?
在端着那淡淡淺粉的液體舉杯時,她內心祈禱的是什麽?
孟寧今早離開宿舍太匆忙, 吞下的那口玫瑰露太囫囵。好像直到這時, 才後知後覺回過味來。原來上好的玫瑰是帶澀味的, 繞在舌根始終不褪。
溫澤念是從來不送花的人。
她只送耳後與指尖的香味,還有當年第一瓶于破曉時分釀出的玫瑰露。
******
當天下班後,孟寧和祁曉來到員工餐廳,竟看到溫澤念和大老板遠房侄女也在。
“她叫Alexis。”祁曉永遠掌握着第一手八卦情報:“中文名是陳露滋,有些奇怪對吧?”
祁曉閑聊着,孟寧切着魚排,往溫澤念那邊瞟了眼。
孟寧會說, 陳露滋是玻璃罐裏長大的那種女孩。她看到的世界和孟寧看到的世界也許是一樣的,可因為那層玻璃的保護,她可以不設防, 一切都傷害不了她。
只有那樣的女孩,才會有明亮恣意的笑, 又想去拉溫澤念的胳膊。
Advertisement
溫澤念把胳膊抽回來,虛點一下陳露滋的盤子,陳露滋撇撇嘴。
祁曉看得笑起來:“天,她不會是在提醒她別挑食吧?”又轉向孟寧:“你心态穩得住就好,不然一天天看到這些,也是挺添堵的哈。”
孟寧揚揚唇。
夕陽還未落山,從落地玻璃照進來一片通透。她腦子裏卻想起午夜的行政套房,不開燈,只有幔舞輕紗影影綽綽,好似藏住許多暧昧的故事。
她恣意妄為,伸手去捂溫澤念的唇,感受溫澤念濕熱的呼吸打在她掌心。她湊過去咬溫澤念的耳垂,對她說要懲罰她。
溫澤念打碎了規律的破碎吐息是給她最好的回饋,讓她更放肆的伸手去輕撫那片泥濘。
既然這是絕美的夢,那她生氣了,為什麽要忍耐。
她要溫澤念記住她的懲罰,她要溫澤念夢見她。
就像她也夢見溫澤念那樣。
這時溫澤念端着餐盤走了過來,在孟寧身邊坐下,祁曉一愣,聽溫澤念無比自然的打招呼:“Hi。”
祁曉:“……Hi。”
“小孩子吵得人頭痛。”溫澤念留出一個明顯的停頓後才說下半句:“我有點怕。”
孟寧一直低着頭,此時對着餐盤裏的一根烤胡蘿蔔笑了聲。
祁曉瞥她一眼,心想笑什麽笑,你不挑食你就這麽驕傲麽。
溫澤念的話祁曉聽不懂,但孟寧聽懂了。
那不是一句,而是兩句。
前半句“小孩子吵得人頭痛”,是她為自己忽然坐過來找理由。
後半句“我有點怕”,則是針對孟寧在午夜玄關的那番作為。
成年人你來我往,孟寧的懲罰裏也有令人愉悅的成分,溫澤念也不至于真的就怕。
她在夕陽尚明亮的餐廳裏主動坐過來,用那把壓低的嗓音說:“我有點怕。”
那更像午夜時她用自己的側臉輕蹭孟寧的掌心。
像服軟。像撒嬌。
讓人受用。讓人覺得自己像掌握主動權的人。
溫澤念很自然的問起對今早體測的一些想法,孟寧一向寡言,此時的默然顯得順理成章,祁曉說得多些,溫澤念聽得認真,一一點頭記下。
膝蓋卻不老實,在桌下來輕碰孟寧的膝。
孟寧被她蹭得有些癢,卻沒躲。
直到場景切換到午夜套房。
孟寧陷落在King-size的柔軟鵝絨大床裏吻溫澤念的膝蓋,忽然仰起臉來問:“如果我挑食呢?”
“什麽?”溫澤念被她吻得神思恍惚,膝蓋上那層皮肉很薄,所以膝蓋也總是泛起淡淡的嫣粉,和此時溫澤念眼尾那一抹色澤一樣。
“如果我也挑食,”孟寧又去吮她膝蓋:“你怎麽辦?”
溫澤念喘了口氣,聲音仍是不穩,和她翕動的睫毛一般顫悠悠的:“縱着你。”
她呵出的一聲像滿足的喟嘆,又像無奈的寵溺,讓人的心尖跟着一起發顫。
然而,接着還是她對付孟寧。
等孟寧清理完走出洗手間,看到溫澤念起身裹好了浴袍,床頭櫃上散放着無數的文件,看上去還要處理工作。
孟寧穿衣服時總是背對着她,脫下浴袍。孟寧瘦,因為常運動體脂又低,溫澤念靠在床頭,眼皮半垂着,好似漫不經心去看她微凸的一節節脊骨,腰線瘦削的往下收,一片雪肌美得驚人。
反襯出黑色紋身的曼陀羅,是只開在暗夜裏的花。
忽然溫澤念的手機震動。
孟寧穿運動褲的手滞了下,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
每當她午夜來找溫澤念時,溫澤念的手機從沒響過。這讓她幾乎有種錯覺,溫澤念跟她一起陷落在這場夢境裏,是個跟外界沒牽連的人。
她能感到溫澤念的視線在她脊骨上掃過,然後把手機接了起來:“Hey,Halka。”
那不像一個常規的英文名。會是波蘭名嗎?會是大老板嗎?又或者是跟大老板有關系的人?
她低頭擺弄着運動褲的抽繩,系成一個結。
她盡量讓衣料不要發出窸窣的聲音,聽着溫澤念聲音壓得低,對着手機絮絮說着什麽,語速很快。
好在她說英文,又或者,壞在她說英文,孟寧穿好運動服,盯着自己拉拉鏈的手指,也能聽懂她在談論接下來的安排。
傳言是真的。她接下來要去巴黎,坐在那歷史悠久的五星級酒店接受衆人仰視,又或者工作稍有閑暇時,踩着她精致的細高跟鞋走過塞納河畔。
孟寧沉默的往外走去,鑽出行政套房,輕輕替溫澤念關上門。
******
往宿舍方向走的時候,夜空如墨,身邊是淡薄的霧,好似籠住了一片花草香。
孟寧莫名的想,其實夢就像霧。
剛開始淺淺淡淡的,混淆了真實世界的邊界,讓你被引着往裏走。走到夢境正酣的時候,好似走到了濃厚的霧的中央,什麽都不再瞧得清,只剩你和你的夢。
再然後,等到夢快做完的時候,就像穿過中央、又走到了霧的邊緣,再次變得淺淡,讓你模模糊糊開始能看到一點真實世界了。
今晚溫澤念接到的一個電話大抵便是如此。
提醒着她:你快要穿越這片霧氣般的夢境了。
******
第二天一早,隊長宣布好消息:因體測全員過關,所以分批次組織去附近另座獨立海島體驗,也算是吸納其他酒店品牌的服務經驗。
孟寧、祁曉和雎夢雅分在第一批,當她在快艇上看到溫澤念時,她并不意外。
接着便瞧見陳露滋抱着自己的短板登上快艇,坐到溫澤念身邊,任海風拂亂自己的一頭長發,笑着指給溫澤念看海裏的魚群。
溫澤念微扭着腰,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走神,又擡手去摸耳垂上的鑽石耳釘。
沒有征兆的,朝孟寧這邊看過來。
那時快艇上的人不少,三兩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有些遠眺海面,有些手裏端着果汁。
孟寧和祁曉她們坐在離溫澤念最遠的對角,孟寧好像也在走神,雙手垂放在膝上,左手拇指壓右手拇指、右手拇指壓左手拇指,堆積木一樣不停往上堆疊,眼神無意識的飄向船頭方向般,卻在溫澤念的視線看過來時滞了一瞬。
整艘快艇上的人,或許只有孟寧、溫澤念、祁曉知道她們的這次對視。
雎夢雅無知無覺的繼續聊着天,祁曉嗯嗯啊啊應着,拳都攥緊了。
太、太帶感了!
溫澤念眼神望過來一瞬,倏爾又飄遠了。孟寧垂下睫羽,盯着自己的指甲蓋,聽雎夢雅在旁邊說:“所以這件事定了,Gwh半個月後就走。”
祁曉本來還胡亂的嗯嗯啊啊着,這時突然回神:“嗯?”拉住雎夢雅的胳膊:“什麽時候定的?我怎麽不知道?”
“今早啊,今早行政部的人聽到Gwh在拟工作計劃,也許接到大老板什麽指令了吧。”
“昨天都還沒聽說啊。”祁曉嘟哝着:“什麽時候接到指令的。”
昨天午夜,孟寧在心裏說。
昨天午夜的那通電話,決定了她們這場夢境的終點。
雎夢雅被室友叫過去喝無酒精軟飲,祁曉挪到孟寧身邊,看她一眼。
“看我做什麽?”孟寧揚唇:“不是一早就知道她要走的嗎?”
也許她這般雲淡風輕,祁曉才敢開口跟她聊:“還有半個月,你,什麽心情啊?會有那麽一點點舍不得嗎?”
“釋然吧。”
“釋然什麽?”
孟寧忖了下怎麽解釋:“夢裏不是經常有那種感覺麽?好像你在不停的往下墜,卻永遠也到不了頭。等夢醒了,發現自己正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反而就,踏實了。”
快艇靠岸,所有人先去辦理入住。
孟寧和祁曉一間,簡單收拾了下,祁曉便和雎夢雅她們一起去海灘了。孟寧多歇了會兒,才去跟她們彙合。
這家五星級酒店的客房都是矮墅性質,分散于海灘各處,又有棕榈遮掩。
孟寧腕上挂着房卡手牌走出去,然後發現,自己迷路了。
她先繞着那些視線所及的矮墅走了圈,越走越辨不清方向。
她該往海灘走,卻總感覺自己在往住宿區的圓心靠近。
直到視線範圍內出現一處比別墅更低矮的圓形屋頂,堆砌的絲縷長草模拟着一派熱帶風情。
孟寧記得介紹折頁上說這是酒店特色的花鳥溫室,便試着推了一下門。
沒鎖。
她邁進去。
如果說C酒店主打的是一派複古文藝風情,那麽這座五星級酒店就在着力打造着拙樸的自然。溫室是全玻璃構造,從外看不進裏面,從裏卻能向外看得分明。
恒溫系統之下,籠中歇着孟寧翻了那麽多圖鑒也并不能識別的熱帶鳥。蓬勃旺盛的植物也不認識,其中一朵傲然挺立的看起來像食人花。
鳥總歸警醒,見有人闖入,唧唧鳴叫兩聲。
她走過去同它商量:“噓。”
鳥好似聽懂她話,也可能懶得搭理她,複而安靜下來。
她盯着那鳥斑斓的尾羽想,她該離開的。
因為那片熱帶花草掩映的長椅間,睡着一個人。
溫澤念。
懷裏抱着個靠墊,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孟寧腦子裏想着離開,輕手輕腳推開門,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卻又轉了回來。
溫澤念這人矜持得很,就算參與員工出游不用穿制服,她也穿白色的西裝和收腿西褲,高跟鞋的細細帶子順着雪白腳腕往上攀緣,像某種圖騰。
孟寧輕手輕腳過去坐下。
半個月。
兩周。
十四天。
其實她現在對時間的概念很模糊了,無論怎麽改換說法,好像也不能讓身邊人即将離開的感受更真實些。
她只是坐在這裏,回憶着剛才祁曉聽到半個月的反應想,這應該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了。快要走到終點的人總會下意識放松,譬如她現在竟允許自己坐在這裏,腦子裏盤算着,如果有其他同事闖進來,她立刻站起來解釋是想跟溫澤念談離職的事。
可沒有人來。
大家應該都迫不及待去海灘了。
孟寧本來肩膀繃着,在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間,又漸漸放松下來。
這裏沒有時鐘,溫澤念均勻的呼吸替代了時鐘。
孟寧盯着地板的紋路,聽着她淺淺的吐息,忽然想:這一呼一吸的時間,是多少秒呢?
她這麽想着,還真把手機掏出來,打開秒表掐了下。
是三秒十五。
那麽兩周換算過來,是多少個呼吸的瞬間?她這麽想着,心裏忽然害怕了起來。
太漫長了。
漫長到足夠人一次又一次的陷落。
她欲站起身離開,卻感到身後運動衫一陣輕輕的拉力。
溫澤念用剛剛睡醒的嗓音問她:“往哪跑啊。”
那個“啊”字拖出的尾音太好聽,孟寧鬼使神差又坐下了。
******
溫澤念把靠墊放下了,坐着醒了一陣神。
她到底比在工作場合放松,反倒是孟寧比她坐得端正。孟寧覺得自己有點拘謹,手向後摸,把她放到自己腰後的靠墊拎過來,抱到自己懷裏。
溫澤念低低的笑了聲。
孟寧想,剛剛睡醒的美人是不該笑的,也不該說話。嗓音暗沉沉的像一個開滿薔薇的黃昏天,其實溫澤念什麽都不需要,一把嗓音足以造夢。
她微曲着腰把靠墊抱得更緊了些,溫澤念坐着的角度略比她靠後,聲音從她側後方傳來:“來都來了,跑什麽?”
孟寧不說話。
溫澤念問:“你知道我在這?”
“我不知道。”孟寧頓了頓說:“我迷路了。”
“你什麽?”溫澤念又笑了。
“我沒騙你。”孟寧也覺得這真話聽起來跟說謊編排似的,回眸看溫澤念妄圖自證:“我在房間多歇了會兒,想去海灘跟祁曉她們彙合,結果……”
她邊說話邊回頭,撞進溫澤念潤澤的眼底。
恒溫花室算什麽呢。那雙眼底有玫瑰盛開,常春藤缭繞,破曉與日暮同時交織混沌了天色,玫瑰紫的星雲鋪滿蒼穹。
孟寧怔了怔,收聲,轉回去抱着靠墊。
“知道你沒騙我。”溫澤念聲音透着些懶:“沒人知道我在這,你又怎麽可能知道。”
溫澤念伸手在她頸後的紋身處輕刮了下:“像個夢。”
“什麽?”她癢得想躲,又忍住。
溫澤念答她:“醒來看到你坐在這裏,身邊有株美人蕉。”
孟寧這才瞧見,她右前方有株美人蕉。明明那麽顯眼,她剛才愣是沒看見,到底在走神想什麽。
她用眼神梳理美人蕉的葉片,問身後的溫澤念:“你在這幹嘛?”
“躲清靜。”溫澤念的聲音更懶了些:“不然,Alexis總要來我房間。”
孟寧想,為什麽溫澤念前兩段感情會談得不順呢?她分明是個中高手,一句話帶出兩層意思:
一,她不願意陳露滋去找她。二,她和陳露滋不住一個房間。
孟寧“喔”了聲,她又說:“我回答了你,你還沒有回答我。”
“嗯?”
“來都來了,跑什麽?”
“你睡太久了,等得無聊。”
“我睡了多久?”
孟寧沒正面回答:“我本來拿了一杯氣泡桃汁水想給你喝。”
“然後呢?”
“你睡得太久了,冰塊都要化了,所以,我自己喝了。”
溫澤念忽然往前湊了湊,瞥向孟寧手邊,矮幾上放着個圓口矮腳杯,冰塊化盡了變成杯底一汪淺淺的水,殘餘的冷氣與暖室室溫碰撞在杯外壁凝成水珠,又一顆顆滑落到杯腳。
孟寧幾乎以為溫澤念要吻上她了,溫澤念卻停在她唇邊大約幾毫米的位置,眼底含着清淺的笑。
她不吻,只輕嗅。
然後用那種誇獎小朋友的語氣:“嗯,是有桃子味。”
又靠回去,微蜷的指節在孟寧後頸的紋身輕刮:“好乖。”
孟寧這次沒忍住縮了下:“難道我還為一杯氣泡桃汁水說假話麽?”
“不。”溫澤念說:“是因為我睡了這麽久,你都在等我。”
孟寧沒情調的提醒:“可我後來打算走了,只不過,你醒了。”
“如果我沒醒呢?”溫澤念輕輕的剮蹭,像一片羽毛在搔癢:“你會走麽?”
孟寧忍無可忍轉身握住她細瘦的手腕:“癢死了。”
溫澤念也沒躲,乖順的認她握着。
她也不知自己在慌什麽,一直抱在懷裏的靠墊竟骨碌碌滾下去,撞在溫澤念小腿,又掉到地上。籠中鳥看到這一幕,又一陣唧唧鳴叫。
孟寧回避了視線,放開溫澤念手腕,把靠墊撿起來拍幹淨放回沙發。
站起來:“我該走了,不然祁曉她們該找我了。”
說着便往門口走去。
“孟寧。”
她就知道溫澤念得叫她。
抿了抿唇才擠出一絲笑容回頭,指尖藏在溫澤念看不到的角度緊緊蜷着。
溫澤念看了她一會兒:“我覺得,你剛才好像有什麽問題想問我。”
孟寧的唇角更往上提了提:“沒有啊,沒什麽問題。”
溫澤念點了一下頭,她便匆匆走了。
******
海灘上,祁曉正和雎夢雅她們打沙排。
遠遠瞥見孟寧,沖她揮手:“來玩兩局?”
孟寧也笑着沖她揮手:“你們先玩,我曬會兒太陽。”
C海島的陽光總是夢幻,這兒的陽光卻更熾烈,孟寧抱膝坐在沙灘上,影子凝成身下一個小小的圓。
祁曉替她操心:“你抹防曬霜了麽?”
她揚唇點頭。
陽光把那些心思曬得從每個毛孔裏往外溢,自己心裏是不是就能什麽都不留。
有組人在打沙排。有組人在壘沙堡。對救生員來說,能真正在海灘上放松的時間着實不多。
陳露滋獨自一人在沖浪,孟寧能瞧出她很專業,玩短板,姿勢娴熟。
忽地身邊罩下一片陰影,孟寧沒擡頭,因為已聞見一陣熟悉的香。
……溫澤念是穿着泳衣麽?
這是她第一次看溫澤念穿沙灘拖,仿若凝了月光般的腳腕暴露在日光之下。
孟寧抱着膝蓋掐着手指,心裏想,溫澤念的泳衣是什麽款式的?
她是個別扭的人,一邊想,一邊又不去看。
她能感到所有人安靜了一瞬,然後若無其事繼續做自己的事,可眼神都借着撿球和拿沙鏟的機會在往這邊瞟,她們都看見溫澤念的泳裝了。
她聽見溫澤念的聲音說:“不管你有沒有問題問我,我倒有一個問題問你。”
“等我去巴黎以後,你會記得我嗎?”
******
溫澤念說完這一句便往前走去,孟寧下意識垂眸,回避她穿泳裝的背影。
直到陳露滋明快的聲音響起:“搞什麽啊,你也要沖浪的話幹嘛不叫我等你?為什麽這麽晚才來?”
“我有工作,很忙。”
孟寧想,溫澤念當然很忙吧,去巴黎的日程已定,剩下C酒店的這些事情需要她收尾。
居然坐在花房裏都能睡着,是常常熬夜麽?
陳露滋提議:“好久沒見你沖浪了,我們來比賽好不好?”她嘻嘻笑:“如果我贏了,你就讓我擁抱你一下!”
溫澤念頓了下:“我又不是一份禮物。”
這句話遠遠傳來,在孟寧心裏猛然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