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孟寧是三天後來找溫澤念的。

與投資人的交流溝通進行到後期, C酒店優化常規操作完成,也漸漸進入棘手部分。溫澤念越發忙,回房間時已是深夜。

房裏沒開燈, 但她直覺有人。

直到孟寧的聲音在副客廳響起。孟寧說:“開燈。”

柔暖的燈光應聲而亮, 與露臺灑入的月光融為一體。C酒店在燈光布置上做了特殊設計, 模拟的是清晨時分最柔和的光線,帶一點暖金色調,和月光相融的感覺好似晝夜一體,晨昏交疊。

溫澤念身為造夢的人,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幻夢的威力。

孟寧坐在那樣一片不真切的光線裏扭頭看她, 臉上載着淺淺的笑:“Hi。”

她頓了頓, 走過去。

這一路的距離夠長,足夠孟寧長久的凝視她。直到她坐下, 孟寧的睫羽微微一抖。

孟寧會問她西裝的事麽?她想。

如果孟寧開口問, 或許孟寧是對她動了些心思的。

可孟寧笑得如往日一般清朗:“我忽然想到, 上次你來我家,都沒給我科幻故事。”

她緊繃的肩膀放松了些,笑着回應:“那是我去找你,又不是你來找我,為什麽要給?”

孟寧點評她:“耍賴。”

之後的事和往常沒什麽兩樣,孟寧現在的嘴說不上是比以往松了些還是一樣的嚴,她現在肯不再克制那些細碎的嘤咛, 可她從頭到尾也沒問過一句西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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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海灘上來了位漂亮的混血兒。

蜜棕色皮膚,面孔卻是典型的東亞長相。祁曉淘來第一手八卦情報:“聽說是大老板遠房侄女, 跟Gwh也相熟,來找她玩的。”

“有中國血統, 也不知是多少順位的繼承人,畢竟酒店集團不知傳多少代了,各國通婚嘛。”

她擅于沖浪,一塊短板玩得極溜。祁曉撺掇孟寧:“你也去,跟她較量較量。”

“去什麽去。”孟寧笑道:“值班呢。”

孟寧沖浪板玩得好,但最怕人關注,連連推拒。

溫澤念并沒有作陪,但到海灘來看了一次。女孩收了沖浪板,直接去挽溫澤念手臂。溫澤念把手臂抽出來,制服袖口卻已被她泳衣上的海水沾濕,溫澤念蹙眉,女孩笑着吐舌。

祁曉當時和孟寧一同在控制室,拿着望遠鏡眺望:“至少能确定兩件事。第一,美女都是壞脾氣的。”

“第二,她們倆真的很熟。熟的人才直接甩臉子呢,不熟的都是假客氣。”

孟寧坐在後方島臺沒言語。

“Cara。”

“嗯?”

“下一輪該你的班,你該去瞭望臺了。”

“知道。”她已做好一切準備,只是站着多停了兩秒,等女孩重新躍入海浪、溫澤念身影徹底在海灘上消失的時候,她才走出去。

晚上回到宿舍,祁曉正在玩游戲,雎夢雅找過來,笑問:“看到了麽?”

“什麽?”祁曉激戰正酣,頭都沒來得及擡一下,直到“Victory”音效傳來,她才長籲一口氣:“看到什麽?”

“群裏照片啊。”雎夢雅揚揚眉毛:“新的cp誕生了。”

祁曉立馬瞥了孟寧一眼。

孟寧正靠在床頭翻那本鳥類圖鑒,她不欲開啓一本新的小說,原本緊實的書頁翻得松垮垮,手指無意識的一松,書頁便自動翻到上次久停的那一頁。

孟寧盯着書頁上的白鹡鸰,也不知上次發呆時為何停在這一頁。

當着雎夢雅的面,祁曉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把群裏照片點開。

照片上是溫澤念和那混血少女。

兩人穿晚禮服,溫澤念的墨黑與少女的純白,晚宴還未開始,兩人站在宴會廳外,少女笑着不知在說些什麽,溫澤念表情如素來一般淡着。

祁曉覺得自己有點割裂。

一方面她的cp魂熊熊燃燒,熱情明朗小太陽和矜傲典雅富貴花誰能不嗑!一方面她又是孟寧朋友,當下吞吐道:“就這啊?還好吧。”

雎夢雅一臉的“你沒事吧”:“這不好嗑?”

一直靠在床頭神色淡淡的孟寧忽地開口:“我看看。”

“好啊好啊好啊。”雎夢雅很樂意給自己找一個同盟:“我轉發給你。說起來孟寧,你真不不加這個群?”

孟寧笑笑:“我聊得少。”

她睫毛輕翕了下,好似在圖鑒上白鹡鸰的尾羽上輕刮了下,才拿起自己手機。

頓了一秒,點開。

照片上,溫澤念在走神。

孟寧知道是因為,溫澤念下意識想擡手去揉自己耳垂上的鑽石耳釘,好像又發現自己的動作,克制了下,手正從半空往回收。

孟寧:“我覺得。”

祁曉看向她。

孟寧揚了揚唇:“是挺配的,有點好嗑!”

“是吧!”雎夢雅得意洋洋的搡祁曉一下:“你看吧大家都這麽覺得!”

祁曉當着雎夢雅不好說什麽,嗯嗯啊啊的敷衍過去。

雎夢雅又道:“你們知道Gwh優化完C酒店之後會去哪嗎?”

看來混血兒的确開朗,消息不知從哪透出來,也許是她跟幫她護理沖浪板的員工聊起的。

E人祁曉今晚全面啞火,倒是孟寧給她捧哏:“去哪啊?”

“巴黎。之後是巴黎C酒店的優化,她這工作真的好棒啊,滿世界最漂亮的地方飛,住在最豪華的酒店裏。”

孟寧自然搭腔:“而且,賺得還多。”

“而且,長得還漂亮。”雎夢雅一手攥拳砸向另一邊掌心:“有沒有天理!”

雎夢雅又聊一陣,祁曉始終心不在焉。好在這時雎夢雅室友找來,雎夢雅留下最後一句:“聽說還有大半個月C酒店優化就要完成了。”

又看向孟寧:“到那時,你也離職走了,我們生活中的美女含量就要嚴重不足了。”

她嘆口氣,滿臉惆悵的跟室友一起離開了。

孟寧早已放下手機,捧回自己的鳥類圖鑒。

祁曉悄悄觀察她:“你,什麽感覺?”

“感覺,挺配的啊。”孟寧牽着嘴角:“我剛才不是說了麽?”

“不是,你這不正常啊。”祁曉抱着靠墊盤腿坐在床上,轉向她:“你心裏就沒點波瀾?畢竟你現在跟她,啊,就上周在咱家那眉來眼去的勁頭,跟談戀愛沒兩樣,對吧?”

說着一臉嚴肅:“你這麽能忍,別是戒過毒吧?”

孟寧被她逗笑:“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打一開始心裏就清楚,她是要回到她自己生活裏去的?”

“你這也太清醒了啊。”祁曉說:“就你這心理素質,你怎麽不是大猛1呢?”

孟寧:……

“我謝謝你,你的室友已退出聊天。”

祁曉一陣仰天長笑,拍了下懷裏靠墊,才道:“剛才別扭死我了,我還怕你多少有點難受。”

孟寧只牽了下唇角。

******

溫澤念從晚宴回到房間時,帶着微醺的酒意。

刷房卡開門,等待她的是如常的黑暗,她走神想着晚宴上那看似波瀾不驚、實則詭谲暗藏的談話,沒防備被什麽人拖進玄關,一只手捂上她的唇。

溫澤念不是易驚慌的性子,只是一顆心突突突的跳,房門早已随助力系統緩緩閉阖,她卻在聞清人掌心裏的清香後緩緩吐出一口氣,身子軟下來往後倚,凸起的肩胛骨靠住玄關的牆:“孟寧。”

她輕輕緩緩叫她的名字:“我有點醉。”

“可,不是你把我招來的嗎?”孟寧捂着她的嘴,感受她的氣息噴在自己掌心:“你發現有員工在悄悄拍你對吧?你也知道那個群,你知道我會看到。”

溫澤念被她捂着嘴說話就帶一點混響:“看到了,你也不見得來。”

“我為什麽不來?”孟寧緩緩放開她的唇,貼到她頸項:“我不是說過嗎?在C酒店這段時間,只能有我,不能有別人。”

溫澤念被她拱着頸窩,毛茸茸的像貓。伸手蜷過她後頸,去摸她側臉:“Kitten,生氣了?”

孟寧聲音悶悶的:“嗯。”

沒見過人聽到對方生氣還高興的。可溫澤念聲音裏染了些醺醉的笑意:“生氣了,那怎麽辦呢?”

孟寧又悶悶的說:“咬你。”

她當真張嘴咬下去,溫澤念感到頸間一陣微麻的痛癢。這是懲罰麽?如果是,她情願多受一些這樣的懲罰。

可漸漸她發現不是這樣。孟寧從小就不是什麽乖孩子,成績好的是她,可偷偷摸摸帶溫澤念幹壞事的也是她。

她會咬人的脖子,吞吐人的耳垂,并且她吻人的時候那樣沉醉,她甚至知道溫澤念微微張開眼,在看她輕顫的睫毛。

她也很快學會了溫澤念上次對付她的那一套,把溫澤念的雙手束在背後不讓動。

溫澤念真被她撩得難受了,低聲問她:“做什麽?”

做夢的感覺真好,做夢的人才敢恃寵生嬌。她把溫澤念逼到這地步,還能聽溫澤念好聲好氣跟她講道理:“你不肯摘佛珠,總得讓我對你做點什麽吧?不然我們倆都這麽忍着,你自己不難受麽?”

難受。

可她在與溫澤念的抗衡裏本來就沒什麽資本可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她也得讓這懲罰繼續下去。

她氣喘籲籲離開溫澤念的頸窩,擦一擦自己濕漉漉的唇角:“我走了,今晚的科幻故事,下次一起給我。”

她當真伸手要去開門,溫澤念拉一把她細瘦的手腕:“孟寧。”

孟寧回眸,看吻得太久之後,溫澤念的唇瓣幾乎有些微腫。溫澤念說:“她才十七歲。”

夢境裏一切都會成真。溫澤念在對她解釋,任她予取予求後,在安撫她的不痛快。

她伸手去撫溫澤念的側臉:“好乖。”

她像溫澤念誇獎她一樣誇獎溫澤念。

溫澤念的妝容那樣矜貴,一身華貴絲緞的晚禮服似濃夜流淌,可溫澤念微微阖上眼,在她掌心裏輕蹭了下。

她縮回手:“今晚,要夢到我。”

溫澤念微動了動腿:“我想,我會的。”

******

孟寧走出酒店主樓後,卻沒回宿舍,一路往海岸線走去。

有時她會坐在礁岩,可今晚她挑了塊沙灘,直接抱膝坐了下去。

在不漲潮的時候,這是她更喜歡的姿勢。好像她與海面平齊,她的一半魂靈藏在海面以下,誰都看不到她,連她自己都看不到。

她想着溫澤念方才的那句話:“她才十七歲。”

夢裏很好。夢裏一切都安全。夢裏溫澤念會給她一個承諾,誰都不可能成為她的威脅。

她吹了陣海風。

天已入春,在亞熱帶季風區再想感受涼意,非得像她這樣深夜獨坐在海灘。手機掏出來握在手裏,竟覺得手指染了潮濕又吹了涼風,微微發僵。

打字的姿勢也不那麽靈巧。

C酒店的WiFi全域覆蓋,包括她們的宿舍。唯獨這片海灘,風一吹浪一卷,WiFi時斷時續。她索性關了無線局域網,用自己的4G。

她搜巴黎的C酒店。

又是和C海島截然不一樣的風情。在一片繁複建築中反而着力凸顯簡潔,高大的大理石立柱幾乎有古希臘神廟般的莊重。

那裏是巴黎,巴黎還有什麽。

有好吃的羊角面包和法棍。有穿條紋海魂衫的法式風情美人用很蘇的口音說Bonjour。有路邊墨色鑄鐵的長椅,坐在上面的人會念“巴黎是地上一座城,地球是天上一顆星”這樣的詩句。

再後來。

再後來十七歲的少女會長大。跟着溫澤念飛往威尼斯飛往布拉格再飛往阿姆斯特丹。溫澤念在前兩段感情中不知遭遇了怎樣的挫敗,她說自己愛累了,所以她有可能等到少女長成也可能不等,她的生活本身就像一場夢,總會有合适的人出現在那些地球最美麗的城市裏給她送一捧路易十四玫瑰。

等到那時候,孟寧又會在哪裏呢。

孟寧笑笑,把手機收起來裝回口袋。

第二天一早打開宿舍門,門口有個信封,還有一只細長的玻璃瓶,透出裏面的液體呈淡卻瑰麗的粉色調。

孟寧打開信封,裏面除了昨夜的那頁科幻故事,還有一張小卡片。展開來是溫澤念隽逸的字跡:“玫瑰早開,到釀玫瑰露的季節了。以及,昨晚有夢到你。——G”

孟寧收起卡片。祁曉問:“這是什麽?”

“玫瑰露。”

“對喔!到酒店釀玫瑰露的季節了。”

C酒店有一片玫瑰花棚。不供人觀賞,只借着C海島特殊的氣候養比其他地方都早開的玫瑰。C酒店除了巧克力是一絕,再來有名的便是這每年頭釀的玫瑰露。

酒店創始人是位浪漫的人,後來酒店的一些規章大抵也沿襲了他的做派。譬如當棚內第一批玫瑰盛開時,無論幾點,都要趁最新鮮采摘下來,釀出清甜的玫瑰露。

後來這好像成為了某種吉利的征兆,預示着酒店繁花似錦又一年。所以每年頭釀玫瑰露時,管理層都要在場,互相舉杯慶賀。

孟寧不知C酒店養什麽玫瑰,但往年的确聽說,玫瑰并不循一般的開花規律,有時淩晨盛開,好像打扮好了要赴舞會的名伶,等不及熹微的第一縷陽光對她伸手相邀。

所以溫澤念大概是半夜被折騰起來,去等那頭釀的玫瑰露。

後來不知溫澤念有沒有回房補覺,總之無論她去往任何地方,她都在路上繞道來了趟孟寧宿舍,留下一瓶玫瑰露,那時夜色還濃,可走廊微弱的夜燈經玻瓶反射,也許會像晨光一樣流淌過穿高跟鞋的腳背。

祁曉直咂嘴:“要不要浪漫成這樣子?讓真情侶怎麽活?”

“這是你現在該擔心的問題麽?”孟寧轉身回房:“我把東西拿進去就來,先陪你去海灘熱會兒身,畢竟今天體測,你要是不能通過,就沒法留下來了。”

祁曉哀嚎一聲:“我真的好緊張!”

孟寧把信封收進抽屜,玫瑰露瓶放在桌上。本欲離開,回眸看了眼,旋開瓶蓋,輕輕抿一口。

爾後才重新蓋好,匆匆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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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海灘早來的人不少。

畢竟這是聲名在外的C酒店,就算救生員薪水不高,可是在這工作的經歷總可以在簡歷添上一筆,所以每年一次的大型體測,标準定的并不低。

并不是人人有把握。

孟寧換好長袖泳衣帶祁曉熱身,因待會兒有救援沖刺模拟,所以所有人都是泳衣狀态。

“寧啊。”祁曉哆哆嗦嗦壓着腿:“要是我今天不幸交代在這……”

孟寧安慰她:“一份工作而已。”

“不是工作!是夢!夢!”祁曉斬釘截鐵:“我不想離開C酒店!”

她本來猜測溫澤念會不會到場觀摩,這會令她更緊張。

不過溫澤念沒有,到場的是副總,和隊長一起宣讀那些人人早已知道的規章和标準。

然後救生員們在起跑線一字排開。孟寧與祁曉相鄰,輕聲提醒:“別走神,起跑很關鍵。”

“嗯嗯。”祁曉左腿微曲右腿向後蹬地,緊緊盯着眼前的海灘。

一聲哨響。

“喂!” 祁曉身邊的孟寧箭一般沖了出去,祁曉被她帶動,跟在她身後。

每次祁曉看孟寧跑步或游泳的時候,都有同一種感覺。孟寧像一支箭矢,破開空氣或劈開海浪,但她的目的不為向前,她像是想要融化。

融化在風裏,或者融化在海裏。

祁曉深谙找一個目标的重要性,在一衆救生員中直直瞄着孟寧,只要不被孟寧甩開太遠,她就有希望達标。

孟寧這段時間陪她訓練起了效果,她累到不行,手和腳卻并沒失控。視線越來越模糊,到後來,她只聽到自己吭哧吭哧的喘息,只看到孟寧後頸那被泳衣掩去一半的黑色曼陀羅紋身。

孟寧并不知道溫澤念是什麽時候來海灘的。

她喜歡跑步,或者游泳,因為身體的極度消耗下能帶來一種類似忘我的境界。沒有自我,沒有魂識,沒有悲喜,只剩撲通撲通的心跳獨木難支,又能維持多久。

終點線設在海灘邊緣,标志旗的旗杆被淺淺的浪不停卷過。最後一段自由泳沖刺模拟救援實況,是最耗體力的,孟寧第一個從海浪中起身,伸手去觸那面旗,隊長在一旁掐下秒表,囑人記錄時長。

單論體能或技術,救生員之間的差別并不大,但沒人像孟寧那麽拼。

所以溫澤念站在海岸高出一塊的礁岩上,腳下是經年海浪拍出的嶙峋,望見海裏其他人跟孟寧還隔着段距離。本是激烈比拼的體測,偏這一瞬,只有孟寧獨自站在海灘往海面遠眺,那颀長到單薄的身影竟顯出孤孑。

像手執長劍的年輕女将軍,一路厮殺染血,站在終于空無一人的戰場,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此時映出夕陽般的蒼涼,灑在她的睫毛她的面龐她緊閉的唇。

如果她丢開她的長劍,會不會想要有人擁抱她。

孟寧撞線後并沒往海灘上走,她站在标志旗邊,在沖刺過來的隊友間找祁曉的身影。海浪不停拍打着她的小腿,逐漸開始沖刺的同事氣喘籲籲路過她身旁。

終于她看到祁曉了。她向來寡言,可此時她站在晨曦裏大聲喊:“祁曉!堅持住,還有最後五十米!”

祁曉聽到了。

手腳發沉,可祁曉咬住牙繼續往前游。她是最後一批撞線的,觸碰過标志旗後怕阻礙身後隊友,勉強往邊上多移了幾步才噗通一下栽倒在淺浪裏。

孟寧伸手去拉她,她躺着伸手,身體卻不配合,孟寧被她帶着失去重心,努力控制才算跪在海灘上穩住了自己。

祁曉大笑:“我過了麽?”

“過了。”孟寧說:“了不起。”

祁曉又一陣笑,躺在晨曦照耀的淺浪裏咯咯咯的,孟寧跟着彎唇,爬起來拍拍膝蓋上的沙,又伸手把祁曉拉起來。

祁曉仍是體力不支,雙手撐在膝頭長喘了一陣氣才直起腰,往海岸線掃視一圈好像驕傲巡查自己終将留下的這片領土,接着一頓,拉拉孟寧。

孟寧随着她視線,這才望見礁石上的溫澤念。

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裏,她是第一朵綻開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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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體測标準高,反而激發了所有隊員的潛能,祁曉倒數第四個撞線,包含她在內,所有隊員全部達标。

隊長組織所有人列隊時,溫澤念順着棧道走到海灘來,低聲跟副總交流幾句。

她的矜傲體現在她來海灘時,總是沿着棧道穿着高跟鞋。那細而高的鞋跟拉長她小腿的線條,背直直的襯出腰線的纖細,她像随晨光而來的犒賞,獎勵這個所有人全數過關的清晨。

晨風拂着她表情很淡,好似一視同仁掃過列隊的每一名隊員。

她的視線并沒有多在孟寧身上停留一秒。但她就是能看到,孟寧濕漉漉的黑色泳衣襯着那雪肌像只海豚,孟寧背手的姿态不知為何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孟寧的绾發綴在腦後、一縷散下來的濕發緊貼着纖長頸項。

還有她膝蓋上沾着未拍幹淨的細沙,看上去,像一副小小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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