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夏天的陽光很刺眼睛。
孟寧從醫院出來, 往右轉了一個彎,順着紅磚鐵栅欄的小路走去坐地鐵時,心裏忽然湧現出很平實的這樣一句話。
當時頭頂茂密的樹冠開着一從一從淡黃白的小花, 孟寧不認得那是什麽, 有些像桂花, 但盛夏是不會有桂花的。葉片如零散拼圖般堆得很密,但邊緣沒有規則的相嵌,陽光從裏面漏下來,掉到孟寧的眼皮和睫毛上。
嗯,夏天的陽光很刺眼睛。
孟寧想, 這就是好起來的意義了。她通過了最後一次心理評估, 好像生活也沒什麽不同,只是心裏冒出這麽普通的一句話時, 她終于認定這是一次很普通的感悟, 而不是自己都一二三層的向下發掘自己潛意識是不是有什麽更多想法。
有些時候不止祁曉把她當個病人。
可能連她都忍不住把自己當個病人。
她下地鐵以後, 周圍的景色就更生活化些。老城區麽,盡是些開了很多年的小店,三分之一沒招牌,牆面油膩膩的。
路過那無限喧嚷的菜市場時,她接到祁曉的電話。
祁曉今天在上班,所以這個電話,是從吹滿了鹹津海風的岸邊打來的。祁曉問:“怎麽樣啊?”
溫澤念在國內的時候, 祁曉是不會這樣問的,聯系人一欄填的是溫澤念的名字。可溫澤念現在出國了,按照規定她的名字便被移除了。孟寧沒有親人, 聯系人一欄便填上了祁曉。
不過孟寧通過兩次心理評估後,目前已算不得什麽“高危人群”了, 所以非緊急情況的話,“普通聯系人”祁曉并不會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
孟寧頓了頓,祁曉那邊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孟寧說:“我過啦,最後一次評估。”
祁曉那邊停兩秒,很平靜的說:“嗯,那挺好的。”
孟寧實在沒憋住,噗的一聲笑。
祁曉跟着她嘿嘿嘿哈哈哈的終于笑開了:“媽的我還怕這事太當回事了給你壓力,你自己也挺開心的嘛哈哈哈哈!”
孟寧說:“開心啊,怎麽不開心呢。”
她終于可以面對自己心裏湧現的平實一句話了,哪有不開心的。
祁曉說:“我後天回來,咱一起吃小龍蝦慶祝去啊。”
“行,我請你。”
“你哪兒來的錢請我。”
祁曉知道孟寧在刷溫澤念的親情卡,每筆錢都花得小心謹慎的。
“我不是一直想去711打工麽?我看我們家附近那店正在招人,我去問問時薪多少,也不知打兩天工夠不夠請你吃頓小龍蝦。”孟寧說:“要是不夠,你就,少吃點。”
“不!”祁曉豪邁的說:“我要吃兩盆!我不管!你去想辦法!”
她是真開心吶!開心到去瞭望臺換班的時候都是用飛的。
飛着飛着,腳步又沉甸甸的落回地面上來。
她在想:還真是溫澤念離開不久以後,孟寧就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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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宵下班回家,也不好直接問孟寧,孟寧主動跟她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太好了啊,喝點酒麽?”宋宵問:“诶,你能喝酒麽?”
宋宵沒祁曉那麽E,相對就沒祁曉跟孟寧那麽熟,兩人間有點淡淡客氣的味道。
“喝可樂吧。”孟寧笑道:“冰箱裏我凍了可樂。”
其實她停藥以後也不是完全不能喝酒,就是感覺,沒到那份上。
“好啊好啊。”宋宵是真替她開心。
兩人笑着聊了一陣,宋宵這個社畜其實累得夠嗆,洗完澡就回自己房間了。
孟寧盤腿坐在客廳,把下午打開沒看完的那部電影看完。
然後洗了個澡,也回了自己房間。
坐在床沿用幹發巾揉自己濕漉漉的頭發時,她另一手握着手機查,巴黎與國內的時差是多少。
這是她第一次敢于去查,得到的結論是:六小時。
也就是說,她這裏午夜,溫澤念那裏是黃昏。她等到明早朝陽,溫澤念那裏是深夜。
她本來想着,要不要給溫澤念發條微信,把評估結果告訴她。
只是,人家都已經走了,特意去通知,幹嘛呀,臭顯擺似的。
孟寧把手機摁了鎖屏。本來嘛,溫澤念國內那個手機號十有八九也沒再用了,想聯系也聯系不上。
她腦海裏永遠都印着溫澤念所乘的那架直升機騰空而起,溫澤念登上直升機的背影,再沒回過一次頭。
從此,便是晨與昏的距離,晝與夜的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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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曉不是诓孟寧,她是真的每天下班後無事可做時,便在宿舍時裝秀。
這天晚上卸了妝洗了澡,迷迷糊糊躺回自己床上時,手機響了。
“喂?”她閉着眼摸到手機,接起來。
對方不說話。
祁曉睜開一只眼,看了眼來電顯示。
一個很奇怪的號碼,00開頭,國外打來的。
祁曉一下子心都緊了:媽呀,別是境外那什麽組織打來的,看她長得漂亮盯上她了,要把她拖去割腰子吧!
她剛要直接挂斷,卻忽然想到另種可能:“Gwh?”
電話就斷了。
祁曉捏着手機靠在床頭,想了一會兒,畢竟還是怕詐騙電話,沒敢給打回去。
又或者說,也許她內心深處覺得,這倆人放過彼此,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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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澤念不知道孟寧的評估結果。
她刻意讓自己不知道的。她怕孟寧沒通過,她會難過。她怕孟寧通過了,她也會難過。
但她一直沒有失去孟寧的消息。
孟寧的微信綁着她的親情卡,每天小小的花一筆,好像證明給她看,自己還在這世上小小的呼吸着。
然後直到有一天,卡裏收到了一筆進賬。
孟寧先前便問過她卡號。溫澤念算了算日子,那是孟寧做完心理評估後的第三天,打進來的錢不多,九十塊。
那麽應該是,孟寧去某個地方打工的時薪,扣除當天的生活費後,給她打過來了。
那時溫澤念坐在路邊的咖啡館裏,陳露滋坐在她對面吃着沙拉,絮絮叨叨說着昨天去看高定秀的事。
語帶一點抱怨的嬌嗔:“這季設計不行,一點都不好買。”
見溫澤念埋頭瞧着手機,好似微微出神,另一手輕旋了旋耳垂上的鑽石耳釘。
“有工作啊?”
“沒有。” 溫澤念把手機摁了鎖屏,暫且放到一邊。
九十塊日薪,和一件外套動辄十多萬的高定秀,連她都覺得有點割裂。
孟寧其實可以每個月還她一次錢的,但孟寧很快的把日薪打了過來。好像在告訴她:我通過評估了,可以工作了,你別擔心。
“啊!”忽地對面陳露滋低呼一聲。
溫澤念本來望着街道路過的行人,這時扭頭向她望去。
看到她頸間起了淡淡的紅痕,正用手去撓。
“別撓。”溫澤念說:“你過敏了。沙拉裏有什麽引發過敏的食材麽?”
“我不知道。”
“那去醫院。”溫澤念觀察了一下她頸間的紅痕,當機立斷。
剩下的沙拉打包,一并帶來醫院。
陳露滋做了檢查,過敏不嚴重,吃藥就好。
等着拿藥時,倆人坐在醫院走廊,陳露滋抵着椅背笑。溫澤念瞥她一眼。
“我不是為過敏開心啊。”陳露滋揚着唇角擺手:“我是覺得,你挺帥的。”
溫澤念:?
“你今天的黑西裝闊腿西褲很帥啊,陪着我到醫院,跟醫生交流時有理有據的。”
“大小姐。”溫澤念說:“你要有什麽事,大老板還不宰了我。”
陳露滋笑嘻嘻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都不慌的?”
溫澤念很微妙的抿了下唇角,視線平移,望着走廊對面那幅人文主義的抽象畫。
想起在C酒店孟寧過敏的那次。
她夠浮華,調用直升機去送藥。只是那樣的浮華裏,有沒有幾分真心在?
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她會慌會亂,會笨拙會無措,才更要表現出一副自己無所不能的樣子。
兩天後到醫院取過敏原測試報告,兩人還是坐在走廊,等醫助拿着報告走來,溫澤念率先站起身。
陳露滋笑吟吟望着她西裝拉出挺拔的肩背線條,腰線又是只堪一握的優雅。
溫澤念瞟她:“你不用知道自己的過敏原到底有哪些麽?”
“要啊。”陳露滋從她手裏接過報告。
等陳露滋讀完,溫澤念又拿回來,大老板及其親友的各項信息,她也疏漏不得。她看着過敏原報告上寫:戶塵螨、狗毛皮屑、矮豚草、芒果。
她忽而很輕的勾了下唇角。
某種意義來說,她也是孟寧的過敏原。
她與孟寧最苦痛的過往息息相關,她的現在又與孟寧拉開巨大差距。只要她留下,孟寧便忍不住把她的行徑判定為“犧牲”,再往自己本就脆弱的肩頭不停加名為“愧疚”的砝碼。
她最想守護的,是她必須遠離的。
她一靠近,便引發孟寧心髒上斑斑的紅痕。
溫澤念勾唇的弧度更甚至了些。
世間的事大抵如此。
所以她走出醫院,看街對面美式咖啡店外張貼的海報上寫着“miss”一詞,是想念,也是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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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一邊在711打零工,一邊找工作。
一次祁曉輪休時,孟寧請她吃燒烤,告訴她,自己找到了市內另一家五星酒店的泳池巡查員工作。
“這不是跟你以前說的一樣麽?”祁曉咬着牛胸膘:“那你幹嘛不回C酒店救生隊啊?”
祁曉忽然捂住嘴。
“怎麽了?”
“咬嘴了!”
祁曉是有點走神。剛才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有點煩自己這樣。幹嘛總試探孟寧啊,孟寧那麽敏感的人,難道聽不出來麽?
孟寧拿了串小牛肉:“臨時工,不買公積金,随時辭職那種。”
“你辭職去哪?”祁曉警惕起來。
孟寧笑着望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眉毛擰着,神色緊張得過分。
便用力在孟寧肩膀上一拍:“是不是不帶姐們兒飛啊?”
孟寧叫她一聲:“祁曉。”
“啊?”
“你沒擦手,油又蹭我T恤上了。”
“不是,你不知道。”祁曉瞥着那油指印給自己找補:“我新買了瓶洗衣液,說特牛,咱們今晚回家試試,不好用的話去給它差評!”
孟寧轉着手裏的竹簽,回答她方才的問題:“邶城,你去不去?”
祁曉愣了下。
哎,她又有點心酸。孟寧都通過心理評估了,她還總把孟寧當病人幹嘛呀。孟寧心多細,特意把目的地都告訴她,意思是自己不會再無故玩失蹤。
“幹嘛想去邶城?”
“想換個環境。我家鄉在中部嘛,南方也待過了,再換的話,想往北方走。”孟寧說得很細:“我查過了,往北方走的話,也就邶城的五星級酒店多些,按我的簡歷,可能還是去五星級酒店比較好找工作。”
“啊,那,”祁曉咬着根空掉的竹簽:“挺好的。”
孟寧把竹簽從她手裏拿過來,放到桌面:“我還以為。”
“怎麽?”
“你會哭呢。”
“去你的!咱倆都是1,說得跟我暗戀你似的,我哭得着麽我。”
孟寧彎唇:“不是啊,就是少一個人陪你玩了。”
孟寧發現,溫澤念那番“弱者思維”的言論還是給了她啓發的。
人們往往很難發現“強者”背後的脆弱。比如祁曉這個E人,典型的社交強者吧,可她當年二十出頭的年紀一個人坐綠皮火車離開北方,跟家裏鬧僵到幾乎斷絕關系,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這麽多年她再沒回過故土,再沒見過親人。看起來跟她笑笑鬧鬧的人無數,可真正跟她親近的人,又有幾個呢?
當那些熱熱鬧鬧的飯局、酒局、劇本殺局散了以後,祁曉一個人坐在跟她以往生活天差地別的出租屋客廳,不開燈,包也懶得摘下來,任由包帶子軟塌塌挂在手臂。
那種時候,她會覺得寂寞麽?
祁曉問:“你說什麽?少一個人陪我彎?”
孟寧愣了下,看祁曉賊兮兮的笑,抓起一團衛生紙向她丢過去。
祁曉還挺準的接住了:“你這人就是想太多你知道麽?你看咱倆,就是朋友吧,難道你還想把我的人生也往你肩上背啊?”
孟寧微微低着頭。
祁曉說:“你放心去你的吧。”
“嘿。”孟寧擡眸:“你怎麽罵人呢!”
祁曉又哈哈哈的笑。孟寧拿了串烤豆幹:“趕緊吃,都有點涼了。”又告訴祁曉:“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得先攢點錢,不然到了那兒不能預支工資,牙刷都買不起。”
她每月賺得不多,一邊網上面試,一邊把工資分為三份:一份當生活費,一份還給溫澤念,一份攢起來。
她是想過先把溫澤念的欠款還完再去北方,但不太現實,按她這“巨額”欠款的數目,她可能很久都去不了北方。
她和韓醫生聊過,換個新環境,的确對她有好處。
所以她只能很雞賊的想,反正溫澤念也不缺她這點錢,對吧。
兩個月後,孟寧定了去邶城的高鐵票。
祁曉給她踐行,還在她們舊樓下那家燒烤攤,宋宵也在。
祁曉團購了個三人套餐,舉着AD鈣奶同孟寧幹杯:“寧啊,有件事我沒征求過宋宵的意見,不過宋宵,你看在你加班快挂了的時候我給你煮過好幾次泡面,泡椒的酸菜的都煮過,你可得答應。”
孟寧和宋宵一齊看着她。
她捏着AD鈣奶,很豪邁的吸了一大口,打個奶味的嗝:“寧啊,等你去邶城以後,就別跟我們聯系了。哈哈哈哈你知道我很慘的嘛,我現在聽到‘邶城’兩個字都過敏,你給我打電話,我都聞不得聽筒裏飄散的邶城味兒。”
“那我給你發微信,行不行?”
“不行!”祁曉直瞪她:“你的指尖也飄散着邶城味兒!”
她今晚不喝酒,就是怕孟寧當她說酒話。
孟寧那麽敏感的人,聽懂她意思了。
她就是想孟寧往前走,跟過去的生活徹底告別。她覺得人就是這樣,不是情商高不高的問題,而是她知道孟寧的那些過去,她就做不到若無其事去對待孟寧。
有時候關心也是一種負累。她有時候看着孟寧小心細致的給她解釋,又不戳穿她過度的擔心,她都替孟寧覺得累。
現在不用擔心孟寧做出什麽過激行為了,她得放手啊。祁曉生出一種老母親的心态。
孟寧先是低了會兒頭。
仰起臉來沖她笑:“知道了。”
祁曉鼻子一酸,猛吸一口AD鈣奶。
媽的她可真是太偉大了!可轉念一想,她的放手尚且如此感懷。
那,當時的溫澤念呢?
送孟寧走的那一天,祁曉看着孟寧沒帶行李箱,背着雙肩包拎着行李袋進了火車站。
孟寧的行李太少了,顯得那背影單薄薄的,輕飄飄的。
祁曉站在火車站外看着,一下子就不行了。
她跟宋宵說:“不行啊,我得進去啊。”
“得有票才能進去。”
“我知道。”祁曉掏出手機就開始想辦法買票。
當孟寧拎着行李袋走上站臺的時候。
“孟寧!”
孟寧回頭,看祁曉揮着雙臂向她飛奔而來,一把擁住了她的肩。
孟寧一愣,雖然兩人認識這麽好幾年了吧,但祁曉嘻嘻哈哈說她倆都是1不能太親近,這是她們之間極其罕見的擁抱。
當着站臺上這麽多人,還挺,不好意思的。
孟寧很害羞,但她回抱住祁曉,輕輕拍了拍祁曉的背。
她感到祁曉哭了,耳側的呼吸有灼熱的氣息。
她叫了聲“祁曉”,想拿給祁曉一包紙巾。
但祁曉死死抱着她不讓她動,也不讓她看到自己的眼淚。
直到火車遠遠開來。
祁曉一直抱到其他排隊的人都魚貫上車了,才放開孟寧,一把推着孟寧的肩讓她轉身,又推着她往車廂門邊走:“快去快去。”
于是孟寧全程都沒有看到祁曉的眼淚,拎着行李袋被祁曉推上了車,然後祁曉轉頭就跑。
“孟寧!”
孟寧正要往車廂裏走的時候,看到祁曉又跑回來了。
孟寧視線越過門邊的列車員,瞧見祁曉的耳尖哭得有些發紅。
說話也是一哽一哽的,但很用力的大聲喊:“她叫林清婉!”
孟寧一愣。
那個在邶城的人,那個讓祁曉逃離了這麽多年、又惦念了這麽多年的人,她的名字,叫林清婉。
祁曉是為孟寧哭,為溫澤念哭,也是為她自己哭。所以她的眼淚洶湧得在臉上挂不住。
孟寧忽然很後悔方才沒硬塞給祁曉一包紙巾。在車門閉合前,她也很用力的大聲喊:“我記住了!”
我記住了,祁曉。
車門閉合不過那麽一瞬間的事,讓人對真實的離別總顯得措手不及。
祁曉怔怔站在站臺,望着列車載着孟寧離去。
站臺上的工作人員向她走來:“哎,你怎麽沒上車呢?”
“我不上車。”
“不上車你買票進來幹嘛?”
祁曉吸着鼻涕很大聲的說:“我進來看看我們現代化發展得有多好!結果這輛車不是傳說中的和諧號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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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抵達邶城後還挺順利的。
她去完成了網絡面試的五星酒店入職。也是一家老牌五星級酒店,熙華酒店,不過近幾年發展略有些落後于時代。
孟寧拿到泳池巡查員的工作牌,又去領員工制服。人事部的同事帶她參觀了員工餐廳,又帶她去員工宿舍。
奢侈,孟寧想。
員工宿舍居然是單人單間,雖然面積挺小,但這可是在寸土寸金的邶城。孟寧不禁想起溫澤念,溫澤念優化C酒店時,該大方的層面大方,該摳門的地方那是一點不手軟。
熙華酒店的支出管理顯然有些手松,“開源”之前顯然沒做到“節流”。
別她入職不久就倒閉了吧……孟寧在心裏說,呸呸呸,不可能,人家怎麽也是底蘊深厚的老牌五星級酒店。
辦理完入住後,孟寧去附近超市簡單買了些生活用品。
端着裝滿了牙膏牙刷毛巾衣架的盆往回走時,路過一家手工巧克力店。
一個小女孩趴在玻璃上張望,她媽勸她:“不能吃,你過敏。”
“你給我買一盒嘛。”小女孩不舍得離開:“我不吃,我就抱着盒子聞聞味道好不好?”
孟寧勾了下唇角。
她忽然想,溫澤念就像她的巧克力。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過敏。可她此時站在北方的街頭,望一眼頭頂秋高氣爽的天,空氣裏微微冷冽的味道是她久居南方好久都沒聞到過的。
祁曉在知道她買完車票後,說過一句:“等你到邶城,那裏就是秋天了。”
孟寧是想告別過去。
她現在也還沒什麽能力去往巴黎。
可是她所來到的邶城,不再是四季如夏,而和巴黎一樣,有一個清新的、冷冽的、天空高遠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