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八年後。
……
“快過來，豆豆！”
“來啦來啦，別催了！”拖着沉重步伐的豆豆一屁股坐在不鏽鋼座椅上，費力地把青蛙頭套摘下來，露出一顆濕淋淋的頭，“啊，熱死我了！”
旁邊的珠兒教訓道：“都說讓你別戴頭套去發傳單了！”說着，又心疼用手給豆豆扇扇風，生怕她下一秒就要中暑。
豆豆蒼白着臉，靠着椅子，小喘着氣，“你不懂，這是推銷我們店和Bodo蛙的好機會！我怎麽可能放過呢。”
“哎……”珠兒的語氣裏有些埋怨，“你都這樣了，還惦記着你那小破蛙！”她小脾氣上來，打了青蛙頭套一下，臨下手時又顧及着豆豆，因而下手輕了些。
但是豆豆還是寶貝得不得了，即刻把青蛙抱過來，放着胸前貼着才肯放心，“你呢，等到人了嗎？”
想到不久就要見到自己男神了，珠兒瞬間就把一時的不快抛到九霄雲外去了，興奮着抓着小手，星星眼直直地盯着出站口，“快了快了，據可靠消息，他坐的就是下面這趟車，等下我必逮到他！”
順着她的話，豆豆也看過去。
車站裏人流湧動，每個人臉上表情平淡，完全沒有回到故鄉的欣喜，也沒有即将永久告別故鄉的悲傷。
啊，八年過去了。豆豆想。從最初聽到水月要被淹沒和所有居民必須搬離的震驚，到現在，所有人對這件事的心知肚明，習以為常。
這中間的距離是，八年。
八年前，她還在讀高三，是個懵懂無知的女孩。八年後，她已經在社會摸爬滾打好幾年，以前的銳氣和天真早就被消磨了。八年，真的是太長的時間了，足夠發生很多事情，足夠改變很多事情。可是八年，又過得那麽快，伸手抓不住的快。
“這次回來好多人啊，我今天在這裏蹲守一天，見到了好多從水月出去的人，有一些還是大明星，你記得以前我們學校那個趙雲嗎？她現在成主播了，可威風了，好多人圍着她拍照，不過還是沒我男神厲害……”
Advertisement
聞聲，豆豆的餘光落在哼歌的珠兒身上，覺得穿着紅色球衣——彰顯鐵杆粉絲身份的她，還是那麽可愛爛漫，不由笑了。
将小腦袋湊過去和她挨在一起，取笑她那花癡的樣子：“我每次想都覺得不可思議，明明高中的時候，你對童戰沒感覺的啊，怎麽長大之後這麽喜歡他，恨不得嫁給他？”
珠兒不理會豆豆戲谑的眼神，嬌氣地“哼”了一聲，“豆豆你懂什麽呀？這叫做女大十八變，我以前那不是沒開竅嘛！就知道跟着你屁股後面混，”說着，她嘟起嘴來，“唉，後悔死我了，早知道我後面會喜歡他……”
“我一定對他一見鐘情！”豆豆默契地接下一句。
兩個人指着對方，開心地咧嘴笑起來。
笑完後，珠兒還是有些惆悵，“我就是開竅慢了一拍。”
她說的自然是愛情這方面。豆豆的思緒飄遠了，想到自己，年紀輕輕就遇到了心動一輩子的人，可是她在懂事這邊慢了一拍，她當時還不明白，不般配的兩個人是無法在一起的。等她明白過來的時候，她的心已經交出去了……
豆豆不禁悠悠地感慨到：“慢一拍啊……”
“什麽？豆豆？”
面對珠兒詢問的眼神，豆豆微笑着打馬虎眼，“我是想說，慢一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時一個戴着黑色帽子的長發女生進入她的視線，寬大的灰色衛衣掩飾着她的身形，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她的半邊臉，只露出低垂的眉眼，瞬間就讓豆豆想起了一個故人。
喃喃道：“就算不慢一拍，也很難吧……”
珠兒立馬氣鼓鼓地叉起腰，“豆豆，你怎麽回事，怎麽可以不支持我？”
那抹灰色的身影很快消失于茫茫人海，豆豆也回過神來，想了想，有些篤定地說：“這不是支不支持的問題，我覺得就算你當時就喜歡他，童站他肯定還是喜歡尹天雪……”
珠兒有些洩氣，憋着嘴悶悶地道：“有機會吧……他們不是不能在一起嗎……”
提及這個話題，想到八年前發生那件慘事，兩個人都有一些沉默。
“呸……”珠兒忙打自己的嘴，“怪我，不應該說這個，不說這個了……”她倉皇地站起來，深呼出一口氣，有意要忘記方才的尴尬。
恰好，廣播響起列車到站的消息，正是珠兒等待的那一輛。珠兒一時歡呼雀躍。
豆豆的腳卻有些想逃跑，她來這裏之前已經做了準備，也勸慰了自己好一會，沒事的，沒事的，她真的可以的，沒關系的。
但是大難臨頭，她還是感覺到遲疑，猶豫，也許真的會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豆豆不自覺地站了起來，死死地盯着出站口。
周圍說話聲忽然淡下去了，只聽到自己的心跳的聲音。
終于，在最後的審判中，豆豆先看見了童戰那張堅毅的側臉，那個如風的少年褪去了青澀，成熟了不少，而在他旁邊，是一個高個子的金發女生，眉飛色舞，笑容張揚。
心裏那個人的模糊身影終于消失不見，豆豆覺得空落落的，連笑也有些勉強。
“可惡，怎麽是她！她怎麽纏着我家戰戰！”珠兒瘋狂跺腳，狠不得沖過去把童戰身旁的女人撕碎。
“誰啊？你認識她？”
“Iphone啊！這你都不知道，就那個不要臉的女明星！就因為和我戰戰參加了同一個活動，就黏上戰戰了，真是陰魂不散！氣死我了，她怎麽會在這裏！”珠兒氣憤地直抓頭發。
“額……”豆豆心虛得不得了，因為珠兒說話的聲音太大了，已經有人看過來了。
完了，當事人也投來目光了，社死了。
童戰和金發女子緩緩走來，“……韓豆豆？”
豆豆幹笑着舉起手，“嗨，好久不見童戰。”
童戰點點頭，他顯然是沒有認出珠兒，後望的眼神裏盡是疑惑。
扯着衣服的珠兒不服氣地上前，“我是珠兒！以前跟在豆豆身邊的那個！”她對童戰說着，兇狠的眼神卻不時落在妖媚的Iphone身上。
“哦，是你啊，珠兒！”童戰如夢初醒，他見到熟悉的紅色球服，猶豫着是否該和這個曾經的高中同學，現在的粉絲握手。
但是珠兒已經毫不客氣地握住了她的手，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戰戰，你怎麽，你怎麽和她在一起啊！”
Iphone甜甜一笑，就往童戰懷裏湊，“我們都在一起了，自然在一起啊！”
童戰面色不善，很快就推開了她。她也不介懷，自顧自地整理頭發。
倒叫珠兒恨得銀牙咬碎，“戰戰，你和她真的在一起了嗎？和這個女人！”
豆豆眯着眼，陪着笑，拉着奮不顧身的珠兒，希望她能平息火焰山的熊熊烈焰。
童戰對于這個久未謀面的高中同學親昵地叫自己“戰戰”也有些不适，仍是心平氣和地解釋道：“沒有的事，就是她說想來水月看看，順道一起。”
豆豆聽到這句話，才想起現在水月的車票只對戶籍是本地的人開放，暗想這個Iphone果然是個大明星，不知用了什麽渠道，竟然可以拿到來這裏的車票。
一旁的珠兒則連連點頭，“真的嗎？我就說嘛，我肯定是相信戰戰你的……”忽然她有些羞怯地低下頭，“我忘記說了，我是珠兒，我可是你的鐵杆粉絲，你的每一場球賽我都有看哦，你真的太厲害了，童戰！”
面對珠兒不加修飾的愛慕，童戰只是淡淡一笑，依然平和地和激動的她握手。
童戰他好像真的長大了不少。豆豆正這樣想，就對上童戰的眼睛，聽到他問：
“對了，豆豆，你跟我大哥還有聯系嗎？”
空氣為之一冷，連珠兒都迅速收了笑臉，退回到豆豆身邊，護着她。
豆豆咬了咬唇，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我高中轉學後就沒有見過他了，自然也沒有再聯系。”她笑着，掩飾着自己的狼狽。
童戰不知作何反應，這時，他響起的手機解了個圍，只好說了句抱歉，側過身去接電話。
豆豆長籲一口氣，珠兒也在旁邊捏她的肩膀，一副緊張得不得了的樣子。
“大哥，我剛到，你呢？……嗯，好……哦，對了，我在車站遇到豆豆了，你還記得她嗎，要不要跟她說句話……”
童戰一轉身，卻發現豆豆和珠兒都已經不見了，他只好忙說，“算了算了，她已經走了，下次吧……”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會，很久才說：“那再聊。”
“好。”
童戰挂了電話，旁邊的Iphone似乎等了他一萬年那樣不耐煩地看着他。
“她們怎麽走了？”童戰問。
Iphone聳聳肩，“誰知道呢，我只想知道，我們可以走了嗎？我累死了。”
她想去拖童戰的手，可惜鐵直男童戰面不改色，直接避開，大步走開。
“喂，童戰，別走那麽快啊！你能不能體貼一下我，我穿高跟鞋走路很累的……”跟在後面的Iphone碎碎念了一路。
很快被眼尖的粉絲發現，在一群歡呼聲中，被留下來簽名合影。
而相對不惹人注目的童戰很輕松就找到了服務臺處的阿仇，他正在娴熟地和幾個妹子搭話。
童戰好笑地搖搖頭，伸手取走他的運動包，阿仇抽身出來，忙問道：“Iphone姐呢？”
童戰給他指了一個人堆，“我先走了。”
阿仇看好戲的意趣浮在臉上，抱手追問道：“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我還是想着能清淨點！”說罷，童戰揮揮手潇灑離開。
他穿過人群，出了車站，外面濕熱的空氣争先恐後地湧向他，在一片燈紅酒綠中，他回來了闊別已久的苦難。
那種所謂的懷舊和思鄉之情很快沖垮了他，讓他鼻頭一酸。
我回來了。
童戰對這座沉默了千年的古城說。
來見你最後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