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推開“鳥倦居”的門，風鈴叮當作響。
“豆豆！你幹嘛跑啊？”
面對珠兒充滿怨氣的眼神，豆豆直接選擇戰術性喝水，眼睛眨巴個不停，“我不是想起來回來有事嗎？”
珠兒蹙着眉頭在豆豆對面坐下，一副擺明不信的模樣：“什麽事情？你就說說你有什麽事情？”
豆豆放下水杯，撓撓頭掙紮着解釋說：“趕稿啊！我還得趕稿啊！”說着，她心虛地拿起包就打算從珠兒的視線裏溜走。
“豆豆！”珠兒望着竄逃上樓的豆豆放聲大喊，“啊！你真的是氣死我了！好好的和童戰說話，全被你破壞了，我都還沒有要到他的簽名，和他合影呢！啊，真的氣死我了！嗚嗚嗚嗚嗚，戰戰，我的戰戰！”說着，心有不甘的珠兒伏在桌子上唉聲嘆氣，時不時還捶了一下桌子。
而始作俑者——豆豆，早已經緊關房門，戴上耳機一心不聞窗外事。
她拍拍自己的臉，還是忍不住幹坐了一會。
直到韓霸天的微信電話打過來，她才如夢初醒，坐正了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臉幾下，清清嗓子，揚起笑容，甜甜地喊了一聲：“老爹！怎麽啦，想我啦！”
韓霸天古板老氣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咳咳，小丫頭你怎麽說話的，怎麽是我想你了，這不是我擔心你想我了才打電話來嘛？”
豆豆連連稱是。
韓霸天還是不滿意：“別嬉皮笑臉的，趕緊彙報一下你最近的情況，早餐有沒有好好吃，還有沒有低血糖啊？”
豆豆聽到電話那邊傳來的新聞聯播的聲音，感覺到無比的安心。“沒有啦，我有好好吃早餐啦，倒是老爹你身體還好吧……”說到這裏，豆豆想到一件極為緊要的事情，“啊老爹，對不起我忘記把這個月的療養費打給你了！”
電話那頭的韓霸天輕哼一聲：“就你賺的那點小錢，給你自己多買點水果吃吧，我的療養費不用你操心，老爹有的是錢。”
豆豆有些不好意思，“又是你那個有錢朋友的關照？這樣老麻煩他會不會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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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麻煩的，那小子……”韓霸天話鋒一轉，“咳咳，總之你別瞎操心了！”
“……吶，老爹我明天再把錢轉給你。”
“欸！你這丫頭，老爹說話你怎麽不聽呢！都說不需要你的錢了！”
豆豆誠懇地央求道：“老爹，我知道，雖然我現在賺的錢不是很多，但是我會努力的，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韓老頭樂呵呵地笑了幾聲：“就憑你畫的那些破漫畫？”
“嗯……”豆豆垂下頭，“還有……我和珠兒有開店嘛……”
聽到這裏，韓老頭沉吟道：“水月舊城不能久待了吧……”
豆豆面上籠上一層灰色：“嗯……我和珠兒再待幾天就走了，東西都搬到新城那裏去了。”
“唉……”韓老頭久久嘆氣，“我是有點回去看看了，可又怕更舍不得，我不應該看它被破壞的樣子。我應該永遠記得它最好的樣子……”
說到這裏，兩個人皆是一陣感傷。
好一會，韓霸天忽然問：“豆豆，我問你一件事，你老實說，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有沒有惦記着那個小子？”
“什麽？”
“诶呀，我說童家那小子，我問你，你還喜不喜歡他？”
豆豆抿着嘴，默默無言。
“豆豆？”
“……爸，這都多久的事情了，我以前不懂事，現在過去了就過去了。”
“……丫頭，你說的是真心話？”
“嗯！”豆豆很快地應了一聲，挺起身子笑了一下，“老爹，我現在就想着怎麽賺錢，讓你過上好日子呢，其他的，我什麽都不想了！”
“那好，那就好！”話是這樣說，韓老頭卻在電話裏連嘆了幾口氣，不知道是嘆豆豆長大了，還是依然擔心豆豆。
豆豆本想說些什麽寬慰他，就聽到：“行了行了，療養院的老頭老太太找我看電視去了，我挂了，你自己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聽到了沒有豆豆？”
“聽到了，老爹！”
把電話放在桌子上，豆豆又開始望着窗子出神。
今天遇到故人，提起故人，她也不可避免地懷舊，應該也是能夠原諒的吧？
八年前的一個晚上，是一個下雨的晚上。
她穿着病服冒雨從醫院裏跑出來，到童博家來找他。
“豆豆，你在幹什麽啊？你怎麽能這樣跑出來？這樣會生病的！”向來對她溫柔，從不說一句重話的童博，開門後那樣嚴厲地呵斥着她。
可是豆豆只是哽咽着說：“我跑了這麽遠的路，就是來見你一面！”
“童大哥，我要走了！老爹說是你跟他提議說，讓我轉學的……”豆豆抓着他的衣服，泣不成聲，“你跟他說，你一點都不想見到我……”
“童大哥……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說啊，只要你說，我就會相信，我只要你一句話，就一句話！一句話就好……你真的就這麽讨厭我嗎？一點也不想見我嗎？”
童博沉默着，一言不發。
“我真的……”豆豆發着抖，可一股強烈的意志支撐着她站着，要一個答案，“我真的只要一個答案，問完這個答案後，童大哥你說什麽我都會聽的，我不會再鬧你，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不會再做你不喜歡的事情，我會乖乖的，聽你的話，你真的就不能給我一個答案嗎？”
但她等的只是童博輕輕的一句，“豆豆，好好保重。”
“……”豆豆咬緊牙關，淚流不止，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眼睛裏的光也完全散盡，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也許老爹說的是對的，她真的是一個麻煩的丫頭。完全不會讓人喜歡的丫頭。
童大哥只是出于禮貌，才會對她這麽溫柔。
其實自己那麽喜歡他，天天說些兩個人以後在一起的話，大概他也會覺得很困擾吧。
“豆豆……”童博欲言又止。
退後一步，再一步，為何不能退回兩人剛認識之時，那時，僅僅是仰望着童博，她就會覺得很幸福。可現在，和他呆在一個空間裏，她也會覺得狹隘得無法呼吸。
她想逃走，她想逃離這一切。
于是在童博的呼喊聲中，她開始像一只迷途羔羊一樣亂竄。
跑得越遠越好，離開這個教人傷心的地方吧。
豆豆不顧一切地在黑夜裏跑着，直到摔倒在雨裏才痛哭出聲，她好累，她真的好累。
心裏的那種傷痛就算捂住胸口，也止不住流血一樣。
“……”趴在雨水裏，心力交瘁的豆豆閉上眼睛，慢慢睡了過去。
……
豆豆是被韓老頭背回去的。
那個雨夜裏，是韓老頭找到了暈倒在地上的她，一步步把她背回醫院的。
在韓老頭溫暖寬大的背上，豆豆迷迷糊糊哭了一路，韓老頭沒有說話，只是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頭，融化了她的委屈和不安。
第二天，在醫院裏醒來。
韓老頭就對豆豆說，“看吧，其他的男人都是靠不住，只有老爹才是真心實意對你好！傻丫頭，別犟了，別傻乎乎跟在別人屁股後面轉了，聽老爹一句勸，老爹給你找了一個好學校，離開水月吧，別再摻和進童家那檔子事了……”
大病未愈的豆豆，依戀似的抱住了韓老爹，她吸了吸鼻子，最後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老爹，你腰不好，昨天晚上把我背回來，你腰沒事吧？”
韓霸天趕緊扶住自己的老腰，吃痛地喊了一聲“诶喲”，又指着豆豆罵到：“知道老爹的腰不好，你還折騰老爹！我的一顆心啊，從小到大，為你操得稀碎！豆豆啊，豆豆！你說你可怎麽報答我？”
豆豆心疼地看着韓老爹的苦瓜臉，幾乎又要哭了，她舉手發誓，“老爹，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好好學習，以後賺了錢一定好好報答你，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韓老爹喜笑顏開，伸手揉了揉豆豆的小腦袋，“這才是我的好女兒，我的好豆豆嘛！”
一個星期後，他們就離開了水月。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見過童博。對于那個溫柔寬厚的童大哥的印象，最後變成最後一次見面時他沉默閃避的模樣。
……
豆豆看着玻璃窗裏倒映的自己，想着已經過去八年了啊。
那個最好最好的童大哥，你還好嗎？
豆豆在心裏問。
她有不經意地聽到過，童博年紀輕輕就開了公司，成為了公司老總。
啊，那樣閃閃發光的人，到哪裏都是閃閃發光的。
他一定過得很好吧。
他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豆豆自嘲自己的多情，握緊了自己的畫筆。他一定變成了自己根本碰也碰不到的那一道光，自己太黯淡了。
要是真的能重逢的話，她不能再哭鼻子了，她一定要告訴他，她有好好地活着，努力地活着，雖然很黯淡，但是她從來也沒有放棄過自己。因為這是他教她的。
她要告訴他，她很感激能和他相遇，還有她從來沒有怨恨因為他說的那些話怨恨他。她一直一直……
豆豆探出身去，打開窗戶，望着外面的星空，樂意做一個守望星空的人。
明天會是一個晴天呢。
豆豆想。
萬事順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