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喂，爸……”
在淩晨五點鐘，天雪久違地接到父親尹浩的電話。
自她記事起，她的父親就是這樣，為尹氏集團付出了一切，早出晚歸，日夜奔勞，很少有時間關心天奇和她，但是一旦他的目光看向他們，他就要求一個無懈可擊的完美公式，只是天奇和她未曾做到罷了。
電話那頭很久都沒有聲音，于是天雪只好等待着。
“……你回水月？”尹浩問。
天雪一怔，“嗯，爸你也在水月嗎？”
“沒有。是你二叔告訴我的。”
尹浚嗎？是他的話就不奇怪了。天雪這個游戲人間的二叔，向來不摻和集團生意，但是私底下開賭場，和不少□□的人往來密切，消息來源也廣泛。
天雪沒有說話。
尹浩便接着說下去，“老房子空太久，已經交給你二叔去打理了，如果你想回去看看，跟他說一聲，他會派人清掃幹淨，暫住一會不成問題。”
“……”天雪在心中嘆息，已經大變樣的房子有什麽值得回去的呢？和早逝的母親坐過紫藤蘿花架已經拆除，幼時天奇帶她騎的那只小木馬也不在了吧。
望向放在床頭的小沓明信片，天雪抽出畫有五湖公園的那張，從這張圖片可以看到他們以前的家——那棟白色的房子，但實際上是看不到，大概是天奇有意為之吧。
“……你去過龍澤山了嗎？”電話那頭的尹浩問，聲音踟蹰而沉重。
天雪自然知道他想問什麽，道：“嗯，我去看過哥哥了。”
又是長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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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拿着明信片，猶豫着是否将畫的事情講出來。爸爸他應該沒有看過這些畫。當時他只顧着批評天奇不務正業，拒絕了出版社把畫評為一等獎的請求。
挨罵的天奇眼神裏的光一點點消失的模樣，她至今還記得。
“……也罷，那裏呆不久的，你不必在水月逗留。”
聞言，天雪放下明信片，輕輕地應了一聲。她鼓起勇氣道：“近來你身體還好嗎……”
電話的那頭的尹浩沒頭沒尾地“嗯”了一聲，就講電話挂斷了。
天雪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中湧現一種濃烈的悲哀，她望着窗外陰沉的天，聽着自昨夜一直連綿到今早的雨，就這樣，等待着天明。
……
鬧鐘一響，趙雲就立馬睜開了眼，将手機捉了過來，關掉。
再花了三四秒的時間，眨了眨眼，讓自己完全清醒過來。
她掀開被子，坐起身。
旁邊的尹浚便伸手去摟她的腰，“別走，再睡一會。”
趙雲把自己披散的頭發紮起來，“不行，我今天有工作。”她推到他的手。
尹浚這個時候也清醒了，他墊了一個枕頭坐起來，裸着上半身，蓋着半張被子，邊抽煙，邊看着光着腳的趙雲去撿地上的衣服，從镂空的蕾絲內褲，到深紫色花紋的內衣，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西褲，這樣子又變成了那個得體優雅的女主持人趙雲。
他不由感嘆道：“女強人，你可真厲害，一刻也不肯放松啊。”
趙雲去了洗手間，水流的聲音和說話的聲音時不時傳來，“昨天晚上和你在一起亂來，已經是我最放松的時候了。“
尹浚看着煙霧在空中缭繞，像是飛天的仙女，“那你要不要再放松一點，辭了你那份沒有前途的工作，到我身邊來？”
“到你身邊來幹嘛？”趙雲笑道，“做你的小秘？當你的情人？天天為你煮飯，在你等着你回來？”她知道像尹浚這種浪子一輩子都不會被婚姻所束縛。
“……想想好像也還可以。”尹浚勾起嘴角，“你要不要考慮下？”
趙雲從洗手間出來，在化妝臺坐下，鏡子裏的笑容依然不減明媚，“感謝大老板對我的包養邀請，但我還是想做出點事業。”
她已經拒絕，尹浚也不好自讨沒趣，道：“你們那個節目是去哪幾個點來着？”
“昨天是水月高中……”趙雲掏出包裏的瓶瓶罐罐，先是對着自己的臉上噴水，再塗上乳液和隔離，“今天是浮生橋……”
尹浚嗤笑道：“就那座破橋還值得你們去拍個半天？”說完，又點燃一只煙。
趙雲打粉底，修妝容，去描自己的細眉：“是挺麻煩的，說不定今天還會下雨。”
“今天說不準，明天應該不下。”
趙雲似想到什麽，轉身道：“明天這邊會放煙火是不是？”她挑挑眉，“你贊助的？”
尹浚刷着手機，漫不經心地答：“他們說要放就放呗，花不了幾個錢。”
抹好口紅的趙雲笑道：“那感謝你的大方了，明天我們又有拍攝素材了。”
尹浚擡眼看她，饒有意味地說：“你都說了感謝了，不來點實際性的舉動嗎？”
“诶呀，有的人吃幹淨就不認賬了……”趙雲嬌嗔道，但還是走過去和尹浚交換一個吻。尹浚扣着她的脖子親了好久，趙雲手機的鬧鐘又一次響起，她才扭捏退出來道：“都怪你，我口紅白塗了……”
吃了口紅的尹浚像一頭野獸，眈眈相視：“你可以不走啊……”他有意拉她下水。
趙雲柔媚地輕推了他一下，道：“晚上再說，不能耽誤我工作。”
說完，掰開尹浚的虎爪，退身到鏡子前，再度整理了自己的穿着和妝容，将桌子上的東西一掃而空，提包走人。
“對了……”尹浚的喊住了她，“天雪好像回來了，我們今天晚上換個地方約吧。”
趙雲回眸，眼睛微微眯起，“尹天雪？”
尹浚點點頭。大哥将房子交給他，可沒說過讓他帶女人來亂玩，他也是恰好想起這裏還有間房子罷了。
趙雲也陷入了對過往的回憶中，尹天雪——那個永遠高挑出泥而不染的大小姐？嘴角不禁泛起冷冷微笑，現在看着是正主要回來了，他們這些閑雜人等該散場了？
“放心吧，她不會回這個房子的。”以她對尹天雪的了解。
尹浚不知可否，“何以見得？”
“她這個人，看不起殘缺的東西。”
說完，趙雲潇灑離去。
她現在。
踩着高跟鞋，的的确确地走在尹家大房子裏，将一切不平的過往踩成灰燼。
就好像她是那個公主。
她本來就是公主……
不，為何不做女王呢？
……
Iphone聽到外面滴卡的聲音時，就馬上從床上蹦了起來，急急忙忙地披了件外套，抓了抓頭發，趿拉着拖鞋就去開門。
正對上斜對面房間要進門的童戰。
“喂！”她喊。
童戰轉過身，眼下青紫，似乎一夜未眠，“這麽早，你不睡了嗎？”
“哼……”說到這裏，Iphone就來氣，你還知道關心我睡不睡嗎，她仰着下巴質問道：“你昨天晚上去哪了？一夜未歸？”
“……”童戰晚飯後就去看童心了，後面又和童博閑聊到天明時分，但這些和Iphone又有什麽關系，他沒有這個立場要講。
見他遲遲不說話，整個人散發着一股疲倦之氣，Iphone也有些不忍，轉而道：“算了算了，你先去睡吧，我們中午再談這件事。”
童戰皺眉，“我中午有事。”
Iphone有些氣惱，不死心地問：“那晚上呢？”
“也有。”
“那明天呢？”她不由地增加了音量。
童戰眉頭更緊：“Iphone……”
一看到他凝重的表情，Iphone就明白了他可能要說什麽了，她一面心情低落，一面急急打斷他的話，“好了，我知道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怕是聽到讓她更難過的話，她忍心不再看他，徑直關上了房門。
靠着門，一陣煩躁，“大壞蛋，後天是我生日啊！” 放下身段，不遠萬裏，追尋所愛之人，也不過是想，在自己一年中最重要的那一天和他一起度過，上天這都無法施舍一點憐憫嗎？Iphone暗罵童戰不知好歹幾千遍，驀地想起，這樣的童戰對自己喜歡的姑娘也是這樣嗎？
應該不是，絕對不是。
只是因為她不是他喜歡的人而已，所以他可以這麽冷酷不留情。
Iphone覺得更加郁悶了。
她撲在床上抑郁了好久，胡亂唱了一些悲傷的情歌，什麽粵語歌，英語歌，韓語歌，日語歌她都唱一會，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哀戚的人。
此情無計可消除。
拿出手機，怔怔地看着用童戰照片做的壁紙發呆。
又打電話給阿仇吐苦水。
阿仇這個點完全沒醒，挂掉她電話好幾次，她便電話短信一起轟炸過去：
“好小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不接我的電話！”
“我警告你，馬上把電話接起來，好聲好氣和我說話！”
“不然三分鐘內我就沖到你房間踢門！”
“我還要砸了你的手機！”
嫌不夠似的，Iphone怒眉冷豎，纖長的十指敲着手機鍵盤：“還有你的古董車！”
3……
2……
1……
Iphone得意地看着電話響起來，按了接聽鍵，果不其然，聽到電話那頭叫苦不疊的聲音：“哎喲，我的姑奶奶啊，大清早的你幹嘛啊……”她的眉頭更寬松了。
“你也知道知道大清早，還不起來和我吃早餐。”
“我去，吃什麽早餐，你自己一個人吃不行嗎？”
“不行，我要你陪我吃，現在！聽懂了嗎？”
這野蠻的女人！阿仇看着挂掉的電話，直接變身大冤種大苦瓜。
他在溫暖的大床上，像只意外被沖到岸上的烏龜，不甘地動他的手腳。時而罵罵咧咧，時而哭哭唧唧，最後還是不得不下床。
誰叫這個可怕的女人是他的姐呢？
更重要的是，是他的金主，他的衣食父母，他的經濟來源。
噢，不……
阿仇随意穿了件風衣就出門了。
十一樓被他們包了，吃飯的廳裏沒有一個客人。只有Iphone翹着腿，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等他，打領結的侍者和穿短裙的女朋友分旁而立，各自忙活。
阿仇怨氣沖天地坐下，喝了一口熱奶茶，随即托着臉，恨恨地盯着Iphone，“說吧，發生什麽事了？又失戀了？還是童戰又不甩你了？”
三個問題，三把刀，精準地戳在Iphone的痛處，她強顏歡笑道：“你再說一句，我就把茶都潑了你臉上。”
識趣的阿仇立馬來了一個戰術性後退，乖乖坐回椅子上。
這個女人真的會說到做到的！
為了掩飾尴尬，他開始吃盤裏的三文治：“老姐，不是我說你，你老盯着童戰幹嘛呢？他既然有喜歡的人，你就不能放手成全他嗎？”
“你懂什麽！”Iphone不滿道，“喜歡有什麽用，現在還不是沒有在一起嗎，人就是這樣，由親及疏，由疏及親，不到最後一刻，誰又能知道結果，我是不會放棄的。”
阿仇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樣，停下動作，難得認真地問：“童戰他真的有這麽好，老姐你真的這麽喜歡他？”
Iphone強硬地說：“就算他不好，我看上的東西就是最好的，他會成為最好的。”
見她還是一副死性不改的模樣，阿仇揮揮手，“那你追吧，加油，老姐。”語氣裏卻沒有半點激動鼓勵之情。
“我自有計劃，還有你說！“Iphone抱手靠到座椅裏，保持自己的鎮定和堅強：“昨天他一夜未歸，不知道去了哪裏……”她擔心，昨天和她說了過往後，他是不是心潮又起，直接去找他的初戀複合去了。但是今天早上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愉快啊？
阿仇打斷她胡亂的猜測：“他好像是去找他哥去了。”
“他有哥哥？”Iphone她大為吃驚。她并不知道這件事。
“嗯，我昨天在一樓大廳的時候，剛好碰到他們。好大陣仗呢，比你當大明星還要厲害，黑壓壓的全都是保镖還有醫生。
“醫生？”Iphone感覺故事裏插入了一個不和諧的因素。
“對啊，他們是三兄弟，最小的弟弟得了病，坐輪椅過來的，一直閉着眼沒有醒過。”
Iphone好不容易振作的高漲情緒，這下子完全低落下來，她不知道他有一個生病的弟弟，難怪他今天的神情是那樣黯然。“……怎麽會變成植物人……”
阿仇聳聳肩，“聽他大哥說，好像是溺水，七八年了，沒醒過，一直都是這樣。”說着他看着自己健全的身體，靈活的手腳，忽然覺得無比感激，真要死不死，要活不活就失去太多好玩的事了。
“那他說有事，因為是因為他的兄弟了……”Iphone喃喃道。
“嗯，這座城市不是很快會從地圖上消失嗎？他們想帶弟弟回來看看，去一些以前去過的地方，看能不能刺激他醒來。”
Iphone完全地放下手，臉色也變得沉靜，她覺得她該放手了，對于童戰來說，兄弟一定是最重要的吧，要是他弟弟能夠醒來，他一定願意用一切去交換吧。她不能再那麽纏着他，逼着他，增加他的煩惱。
所謂的生日，根本不是什麽大事，今年有，明年有。
甚至，如果上天有靈的話，還可以把生日願望讓出來。
想到這裏，她釋然了很多，“要不我們跟他們一起去吧，搭把手什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