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你真的要離開水月了?”
在十一樓的餐廳裏,月牙這樣問Iphone。
Iphone托着臉,望着外面的雨,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不走幹嘛,這裏是你們的家,又不是我的家。”人真正開始思鄉的那一刻,未必是離開家的那一刻,而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完全沒有歸屬感時,你才會懂得什麽叫家。
Iphone轉頭對月牙輕笑,調侃道:“欸,你怎麽回事,當時不是你想方設法趕我走嗎,現在不是合了你的意,你還不開心了?”
月牙抱手靠在沙發裏,爽朗地笑笑,“我這不是想法設法救你于水火之中嗎?你今日得以逃出生天,還不快感謝我!”
“過來過來,問你一個問題!”Iphone向月牙招手。
毫無防備的月牙湊過來:“什麽問題?”
Iphone靠近月牙的耳邊微笑,她壓低聲音道:“你有沒有喜歡過童戰啊?”
月牙先是一怔,随即掉入Iphone的視野陷阱裏,被她饒有趣味地觀察着,可惜,Iphone還是失算了,除去那一個瞬間的晃神,月牙實在坦蕩得過分,連笑容也比風輕比雲淡,還挑眉道:“你猜?”
Iphone吐舌道:“我才不猜,你愛說不說。”
“看來你是真的放下童戰了……”
“嘿,嘿,嘿!我Iphone是誰啊!頂級歌姬好不好!何必單戀他一個小小的童戰,再說這世界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對不對!”Iphone眉飛色舞地說着。
“可不是嘛……”月牙應和着。
兩個女人各自靠在自己的座椅裏,腦海裏不約而同地閃過一些畫面,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說話,放任對方在時間的河流裏再淌會。
“那個女人呢……”Iphone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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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童戰喜歡的那個女人,故事裏失去了哥哥的女人……她還好嗎?”其實Iphone想問的是,她還好嗎,結婚了嗎?她和童戰真的結束了嗎?
這個意圖顯然被月牙看出來了,她嘴角帶笑:“我的回答會改變你的決定嗎?”
Iphone揚起頭,自信地說:“當然不會,我票都買好了,明天早上就走。”
“那你還問我!”
“人家就是想知道嘛!”Iphone直接放下身段,跑過去和月牙坐一張椅子,抱着她的手眼汪汪地請求道:“說嘛說嘛!”
月牙眼皮直跳,這家夥怎麽知道她吃軟不吃硬,她最怕嬌滴滴柔柔軟軟的女孩子了。“有話好說!”月牙推開Iphone。
“那你說嘛!”Iphone正坐以待,安分得不得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你……”Iphone以為她是要吊自己胃口。就聽到月牙繼續道:
“總有一天你會遇見她的,只要你看到童戰看她的眼神,你就一定能知道是她。”
大概是很深愛又懷着摯痛的眼神?Iphone想了想,轉而道:“那算了,我還是別遇見她了,省得讓我心裏不舒服。”
月牙摸着下巴道:“這可由不得你了,畢竟你也在那個圈子裏,很容易撞見的……”
Iphone沒心思聽後面的話,沉思中,一個大膽的念頭飛速閃過,“——童戰喜歡的人,不會是趙雲吧!”她不是和童戰一個高中,而是童戰似乎和她很熟,莫不是真的是她?
月牙看她說得煞有其事,幾乎要笑掉大牙,“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得到否定答案的Iphone有些喪氣,開始神神叨叨:“不是,你說的那個語氣就好像我也認識她,這還有誰?你不要告訴我那個人是豆豆?”
月牙忍俊不禁,“你可真會想!豆豆是喜歡童博的,趙雲也是……雖然是以前的事情了。”
Iphone負氣地靠在沙發上,“算了算了,我不猜了!反正也猜不中!”
“好了好了,”月牙寬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起出去玩怎麽樣?你明天就要走了,可水月你還沒有逛夠呢,這可是個好地方!以後你就見不着了。”月牙語氣中不掩對自己家鄉的喜愛和贊美。
Iphone沒好氣地答道:“外面下着雨,有什麽好出去玩的。”
“下雨也有下雨的玩法啊!商業街的門家銀飾坊你沒去過吧?好不容易來趟水月,不買個紀念品再走?”
“……”Iphone剛想拒絕,就想起自己的弟弟阿仇好像對這種地方挺有興趣的,不然帶他去逛逛,“就我們兩個去?”
“把所有人都叫上呗,這可是撮合他們的好機會。”接連兩天讓豆豆和童博接觸,卻無實際進展,不得不讓月牙扼腕嘆息。
Iphone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說的是童博和豆豆,不由心生好奇:“他們兩個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你們都在撮合他們啊?”她委實覺得一個童博像一只聰明的狐貍,豆豆則是可愛的博美犬,兩人實在不配。
“另一對苦侶呗,”月牙感嘆道,“要不是當年那場悲劇,也許童博和豆豆會一起讀大學,現在已經結婚了,童戰和天……”說着,她閉了嘴,警惕地看向Iphone。
好在傻大姐Iphone渾然未覺,只是一個勁地點頭,“原來他們是一種關系啊,童戰分手我能理解,那童博和豆豆又是怎麽一回事嗎?”
“他們……”不願意回憶起那個黑色的夏天,月牙皺起眉頭,“總之比較複雜,你知道他們是互相喜歡的就行了。”
“明明互相喜歡,為啥還不在一起?”Iphone道出自己的疑惑,她作為外人都能很明顯感覺出童博和豆豆兩人之間不一樣的情愫,可是有時候又感覺他們生疏得過分了,不像是男女朋友。
月牙也嘆了一口氣,“這不就需要我們撮合嗎?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去逛商業街,希望他們有一個人能夠先邁出那一步吧!”
Iphone點點頭,她發信息跟阿仇說這件事,月牙則打電話給珠兒。
……
珠兒接到電話,起初聽到Iphone要走,還以為童戰也要走,經月牙解釋才知道是Iphone兩姐弟走,不由喜笑顏開,關于晚上吃飯的事情也一口答應下來。
剛洗完頭發豆豆穿着睡衣出來,“什麽散夥飯?誰要走?”
“是……”珠兒剛要說Iphone,忽靈機一動,話拐了個彎:“是童大哥要走!”
“!”豆豆擦着頭發的帕子掉了,一時也渾然不覺。
珠兒看她這個樣子大喜,“還說你不在乎,聽到人家要走了,魂都沒了!”
豆豆難掩灰心之氣,強行解釋道:“我只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走好嗎,這才回來幾天,就算是一個普通朋友要走,我舍不得不是很正常嗎?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同情心泛濫,流浪的貓貓狗狗受傷了,餓了,我看到了也舍不得讓它們受苦……”豆豆邊說邊走,眼睛并不看珠兒,似乎在說服自己。
珠兒看着她連連搖頭,兩只手重重拍在她肩膀上,“豆豆,你別胡說了!你一緊張就喜歡胡說八道的習慣還是沒有改,你喜歡童大哥承認就好了!他也喜歡你,你們重新在一起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我沒有……”豆豆剛想否認,又對後面兩句話起了反應,張皇地笑道:“說我胡說,你才胡說呢!童大哥怎麽會喜歡我呢,別取笑我了!”
珠兒大聲辯解道:“我說的是真的!月牙都告訴我了!”
“……告訴你什麽?”
“……”珠兒轉過身,因受過月牙的警告,本不想說。
“幹嘛說一句不說一句?”可是豆豆的眼神實在太過執着地追着她。
珠兒受不了才說道:“當年你們出車禍那件事根本就不是意外,是有人存心要針對童家,童博不想連累你所以要你離開,他是想保護你,豆豆你明白嗎?”
豆豆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她覺得茫然,甚至覺得珠兒說的那些話不過就是一堆廢紙,她根本就不應該聽的。她不由地紅了眼,講來講去不過是一句:“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豆豆你是對童大哥不自信,還是對你自己不自信?”
“……”豆豆沒法回答,只覺得一切都是謊言,自己所有的痛苦忽然輕到不值得一提,這麽多年的心死和大徹大悟就像一個笑話,童大哥喜歡我?豆豆酸楚地想,她早就不抱那樣天真爛漫的想法了。
眼見豆豆要縮回自己的烏龜殼裏了,珠兒一個勁地拉她,“豆豆,你不是喜歡他那麽多年了嗎,現在他就站在你面前,你就這麽放他走嗎?”
豆豆心亂如麻,只好掙脫珠兒想逃回房間裏去,“你放開我珠兒……”
“我當然可以放開你,那你可以放開童大哥嗎,他明天就要走了,你真的一句話都不跟他說?以後你們還有什麽機會見面,你會後悔的,豆豆!”一開始說的玩笑話,已經變成了逼迫豆豆面對內心的催命符,撕也撕不下來了。
豆豆用力一甩,直接讓珠兒坐倒在地上,“我……”豆豆一時卡殼了,斷斷續續地重複道:“我和童大哥只是朋友,他一定也是這麽想的。畢竟八年已經過去了。”
說完這些話,她想也不想地逃走了。
徒留扭傷腳的珠兒,蹙着一雙秀眉,委屈着一張小臉。
到了晚上,珠兒還是各種撒嬌哄騙威脅利逼,把自鎖房間的豆豆強行拖出來了,邊說着:“韓豆豆韓豆豆!我為了你可是拼了命,以後你幸福美滿,可別忘了我!”最好,也能這麽撮合她和童戰。
豆豆聽着覺得好笑,“你塗藥了沒有?都這個樣子了,還要強行出門……”
“剛才推我的時候不管我,把我晾一下午了,現在想起我來了!哼,我告訴你,沒有七八根冰糖葫蘆是哄不好了!”珠兒對着豆豆指指點點,“還有白T太普通了,回去換!”
豆豆一陣無語,“不是出去吃個飯嗎,至于嗎?又不是什麽約會……”
“豆豆!你還要頂撞一個傷患是不是?我說是就是!”珠兒用傘捶着地板,“你快去換衣服,哪來那麽多廢話!”
“本來就來得匆忙,根本就沒有帶幾件衣服來……”豆豆抱怨道。
珠兒扶額:“那就穿我的,我衣櫃裏有衣服,那件綠色的小裙子!童大哥就要走了,你就這麽潦草敷衍地去見他啊!”
豆豆捂住耳,不忍聽珠兒的魔音沖擊,可是每每談論道“童大哥要有”這件事,她的心裏總是咯噔一下,感覺悶得喘不過氣。
珠兒給換了衣服還愁眉苦臉的豆豆簡單地化了淡妝,塗上淡粉色的口紅,配一雙新綠色的高跟涼鞋,讓她出落像是春天裏盛開的一樹山桃花,才能罷休。
過來接她們的是阿仇,見到珠兒那副慘樣時,他也大吃一驚——豆豆倒是拘謹得很漂亮,而珠兒卻像是一個身殘志不殘的勇者,還要拖着豆豆這個炸藥包,毅然決然地去炸碉堡。
“小心點。”阿仇給珠兒開車門,讓她坐上副駕駛,又給她系安全帶,貼心地逗她笑笑。
豆豆坐在後座看到了,又想起了重逢那個雨夜,童大哥也是這樣對她呵護備至的。不免心神震蕩。
八人在商業街的路口彙合,珠兒先是看到了Iphone又換回了她先前五顏六色的頭發,戴着塗鴉的米白色口罩。但因為她已經不纏着童戰了,所以也不覺得她讨厭,反而見她和月牙聊得火熱,覺得萬分稀奇。
那邊月牙和Iphone介紹道:“這裏叫是叫商業街,其實上是古街來的,四通八達,一轉身人就可能找不到了……”見到珠兒她們來了,忙揮手道:“我們商量好了,一路走一塊吃,走到門家銀飾坊去看看……”
豆豆聽了有些意外,“銀飾坊開了?”
“是的,門家夫婦帶着他們兩個孩子回來的。”印象中男老板憨厚老實,女老板清秀嬌俏,兩口子十分恩愛,羨煞旁人。“我們也去他們家挑一些玩意吧。”
“行啊行啊!”珠兒點點頭,默不作聲地把豆豆往童博身邊帶,卻被豆豆生硬地避開了。
童博将一切看在眼裏,并未說什麽,臉上依然是萬古不變的溫雅,“往那邊走吧,那邊小吃多一些。”
衆人點頭稱是。
華燈初上,雖然街上沒有下雨,但是地是濕的,坑坑窪窪之處也有不少水,過路人走快了,不免将泥水濺到豆豆裙擺上,或者她的腿上,童博便不露痕跡地引着豆豆往少水或者無水的地方走,也側身幫她注意着水濺。
阿仇也照料着珠兒,擔心她腳上的扭傷,盡管她一個勁地說“不礙事”,眼睛還往和童戰并排的Iphone身上瞟。
Iphone對童戰說,“我要走了。明天早上就走。”
童戰點點頭,“我知道,月牙告訴過我了。”
Iphone有點不滿他的平淡,有些賭氣地問:“老實說,你是不是很高興?我要走了,終于沒有人纏着你了。”
童戰腳步一頓,搖頭道:“我要高興,也是因為覺得你能想清楚是最好的。”
唉,這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啊,Iphone長籲一口氣,癟癟嘴,“哼,錯過我這麽好的女人你會後悔的!”
童戰笑了,什麽也沒說,只是嗯了一聲。
倒叫Iphone覺得前所未有的舒服,他這個木頭要是什麽時候都像現在這樣聽話就好了。
她忍不住憤恨地刮了童戰一眼,“我不管,總之你要補償我這些天在你身上浪費的時間!”她停下來,拿起路邊攤的章魚小丸子:“吃的,你給錢!”
童戰給了錢,她大步流星往前走,每路過一個攤子就要說一句,“這個不錯,我要了,你給錢!”童戰倒也是好脾氣,什麽怨言也沒有,心甘情願地做她的冤大頭。
大柱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月牙道:“他們這是什麽情況,是分了還是在一起了啊?”
月牙若有所思,出人意料地回了一句,“要是能在一起,其實也不錯……”
入夜,人流漸多,嘈雜聲不絕于耳。水月充滿了煙火氣,繁華熱鬧得一點也不像一座即将被毀滅的城市。
Iphone刨冰沒吃完,看到街上有射擊氣球拿娃娃的游戲,便嚷嚷着喊童戰試試。
童戰犟不過她,便交了錢,拿起氣泡槍瞄準起來,他那種專注認真的神情,那張俊毅幹淨的側臉,讓Iphone驀地看沉醉了。
原來,她是真的喜歡這個男人。
原來,她喜歡他,真的是有理由的。就算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他也是很好很好的芳草,不是随處可見的雜草,她以後再也遇不上童戰這樣的人了。
“砰!砰!砰!”
心無旁骛的童戰扣動扳機,幾槍下去,精準無誤地射中十米外的彩色氣球,引得旁觀的路人拍掌叫好。
他不在意,走過來問Iphone,“你要哪個?”
Iphone指了一個方向,老板便把那只粉紅色的大玩具熊抱給了她,并由衷地誇獎道,“你男朋友真厲害!”
Iphone臉紅着,心裏湧起幸福的浪潮,但還是憑最後一絲理智解釋道:“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話畢,老板臉上有錯愕,有尴尬。
而Iphone抱緊粉紅熊笑了,雖然,有一千萬個雖然,但是她有這個就足夠了,這只熊就是她漫長旅程的唯一禮物。
她曾經向上天許願,讓她得到她第一次喜歡的人吧,最後,她得到了這只熊。她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月牙和大柱也加入了這個游戲,但大柱的戰績,可謂慘不忍睹。
他放下氣泡槍,委屈地向月牙求情道,“你不會因為打不中不要我吧!”
“你說什麽呢?”月牙推了他,“你打不打得中,我都不會要你好不好!走開走開,讓我來!”
“嗚嗚嗚嗚嗚……”大柱哭唧唧地走開,留出位置給月牙。
月牙拿起氣泡槍,在射擊的那一刻,卻想到了童戰最初被體院破格錄取的專業是射擊,後面改成了足球,是因為童心吧,那年夏天,他失去了一切發自肺腑熱愛的東西,所以如今才會顯得平靜。
砰砰砰!
她得到一個棕色的小熊,可是月牙對這種東西沒有什麽興趣,轉手丢給了給她鼓掌的大柱。
“厲害,太厲害了!不愧是第一女兵。”
月牙有些無語,“是你太廢了好吧!足球隊那點東西,全丢了,以後別說你是和我一個學校出來的!”
“別這樣說嘛,人各有志,我現在擅長的是調酒,你來我酒吧玩,我一定給你露一手!絕不叫你失望。”酒吧老板大柱以高大的身軀抱着一只小熊,珍視非常,就好像那是他和月牙愛的結晶,那場景真有一些滑稽。
這時走在後面的珠兒和豆豆她們也跟了上來,只是不見了童博。
珠兒還在數落豆豆,“豆豆,你讓我說你什麽好,人家買東西給你吃,你不吃,送你小玩意你不要,你不是說大家是朋友嗎,你就這樣對童大哥,你不怕他傷心嗎?現在好了,他要被趙雲搶走了,到時候你等着哭好了……”
豆豆沉着一張臉,悶悶地反擊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照顧自己,為什麽要他給我買東西,我自己有錢。”
“你這頭倔驢你倔死好了!”說到生氣處,珠兒甚至拿手指點豆豆的眉頭。
月牙他們不明所以,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童博呢?”
珠兒氣鼓鼓往後指:“被趙雲拉去采訪了。”
阿仇依然照看着珠兒,眼裏卻十分的遺憾,“羨慕死了,沒想到雲姐對童大哥這麽熱情,他們兩個關系這麽好嗎?早知道我和童大哥就打好關系了,這樣雲姐也會多看我一眼!”
珠兒氣得又折騰起傘來,“一口一口雲姐,你跟她很熟嗎?那你去她那邊陣營不就好了嗎,來我們這幹嘛!”
阿仇有些為難地看着珠兒,在她站不穩時又扶了她一把,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這不是沒有見過大明星嗎?有些稀奇嘛……”
這句話又讓Iphone聽着直挑眉,“那你把我當成啥了?”
阿仇笑嘻嘻地擺了擺頭,煞是可愛,只是不回答。
月牙看到豆豆沉郁的樣子,不免惆悵,忍不住道:“豆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豆豆聽了這話覺得不太好受,“那我以前是這麽樣的……”
“至少你對自己是坦誠的。”
豆豆又覺得心裏大亂,難道沒心沒肺地相信他們說的童大哥真的喜歡她,然後理所當然地接受他,這就是對的?
大柱看着一時沉默的氣氛,道:“前面有家糖水店,我們去喝點東西吧,在哪裏等童博怎麽樣?”
“嗯。”
衆人便往前走,只有豆豆回望了一眼童博所在的地方。
在那片被閃光燈聚焦的地方,他和趙雲相談甚歡,宛如金童玉女。
童戰注意到便特意走到後面來問她,“豆豆,你真的不要我大哥了?”
為什麽連童戰也這樣想,豆豆愕然,“連你也覺得你童大哥喜歡我?”語氣中多是不可置信。
童戰平心靜氣和豆豆講道理,“難道你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豆豆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以前我可以這麽想,但現在我不敢了。”
看到這個樣子低落的豆豆,童戰才明白童博的顧慮,過去的事情對豆豆的傷害實在是太大太大了,不僅是豆豆跨不過去,童博也跨不過去——他非常清楚,要将破碎的兩塊鏡子重新粘合,在裂縫處的相遇本身就是痛苦了。
可是,痛苦的不只是豆豆啊,大哥雖然笑着,但他的身心也早已是千瘡百孔。
“豆豆,遠看是看不出來的,”童戰對豆豆說,“你不會知道他頭上有一道傷疤,差點奪走他生命的一道傷疤……”
童大哥差點死了?光是想想,豆豆就已經完全不能再思考別的什麽事了,僅僅是依靠直覺的惶恐:“是因為高中時那次車禍?”
“那次受傷的是你,你忘記了嗎?是你把大哥推開的,因為你暈倒了,所以你沒有看到大哥他……”童戰看着憂心溢出眼眸的豆豆,想着月牙說錯了,豆豆還是一樣的豆豆。“你沒有看到大哥他有多緊張你……”
豆豆低頭聽着,心裏所有的郁結融化成某種暖流淌了下來,痛苦,怨恨,不甘,懷疑,恐懼……
“三年前,大哥出差時遇上了空難,傷就是那時受的。在飛機墜毀前,每個人都拿到了一張小紙,寫一張自己的遺書。後面,搜救人員在山林裏找到大哥時,昏迷不醒的他手裏就握緊着那張小小的紙,豆豆,你知道上面寫了什麽嗎?”
原來他曾經那麽接近死亡,在她不知道的時候。
豆豆淚眼婆娑地搖搖頭。
“上面寫着你的名字。”
“!”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想着的是你。”
“……”
“豆豆,你呢?你還想着他嗎?”
于是,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流着淚的豆豆跑了出去,穿越重重的人群,撲進了她的童大哥的懷裏,而他沒有任何猶豫地,穩穩地接住了她。
“童大哥,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說一千萬遍,一萬遍都可以,豆豆哭喊着。
童博從一開始的驚訝,轉為明白,他擦幹了那個他心愛女孩的眼淚,笑着告訴她:“傻姑娘,這些話不應該由你來說……”
在豆豆殷切的盼望裏,她終于等到了遲到了整整八年的告白:
“是我喜歡你,是我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喜歡你。也許從第一次見你,就不可救藥地喜歡上你了。”
“童大哥!”喜極而泣的豆豆又給了童博一個擁抱。
在場不明所以的觀衆,也為這對終成眷屬的有情人鼓起掌來。
唯有勉強撐着微笑的趙雲在光下顯得暗淡,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珠兒也為豆豆哭了,事隔多年,那個被童大哥帶走的義無反顧的開心果豆豆,終于回來了。
阿仇覺得她真的哭得難看極了,又覺得醜得怪可愛的,還是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嗚嗚嗚……嗯……”珠兒接過紙巾,擤了擤鼻涕,又繼續放開臉,繼續哭。
這一場故事,終究圓滿落下帷幕。
後面,大家去了門家銀飾坊,童博是笑着牽着豆豆的手進去的,他來向熟識的老板取一枚戒指,一枚傘形的戒指,一下子就圈住了豆豆這個人。
豆豆熱淚盈眶:“你什麽時候訂的……”
童博專心致志地為她戴上戒指,正如他第一次見面,就照顧她為她塗藥水一樣,那麽慎重而虔誠,“不告訴你。”難得調皮的童博賣了一個關子。
他可不想說,原在很久很久他和豆豆經過商業街,豆豆在銀飾坊的櫥窗前,大呼小叫挪不動步時,他看着陽光下豆豆明媚的笑臉,忽然出現一個念頭:
“這樣冒冒失失的姑娘,以後交給誰去照顧啊?”
還有就是。
“也許,這個世界上,他要選一個結婚的話,他會選擇豆豆。”
到了今日,是他終于得嘗所願?還是冥冥之中一切就已經注定好了,這個叫豆豆的女孩——是他永世唯一的新娘。
……
因為童博和豆豆已經複合了,所以他可以送豆豆和珠兒,還有去過夜的月牙回鳥倦居。
倒讓阿仇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等回到酒店,童戰和大柱都下了車,阿仇才發現自己的老姐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他舉起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喂老姐?你幹嘛,下車了,到了。”
Iphone如夢初醒,麻木地抱着粉紅熊下了車。
阿仇将車交給酒店幫忙停車的男侍者,追了上去,調侃道:“怎麽看着別人成一對了,檸檬樹了?”
Iphone沒理會他的玩笑,而是木楞地問了一句:“你知道天雪嗎?”
“當然知道啊,演電影的那個,賊漂亮,之前不是和你合作過嗎?”
他的話勾起了Iphone的回憶。
她和她唯一的一次見面是在電影《秋日之歌》的宣傳會上,Iphone是電影主題曲《空白信》的演唱者,而是天雪是電影的女主角。
在化妝間的時候,其他的女星不僅剪破了她的禮服,還當着天雪的面議論她。
“也不知道是哪個野雞大學畢業的學生,演技沒有,魅惑人的把戲倒是一堆,不知道用什麽手段攀上了導演。”
“誰說她沒有演技,我倒覺得她的楚楚可憐演得不錯,男人最吃她這一套了!”
Iphone受不了這些叽叽喳喳的女人,不滿道:“喂,你們說得太大聲了,吵到我了!”
懼怕Iphone粉絲和公司勢力的女星立即閉嘴,純良無辜地要命,就好像方才嘲諷別人霸淩別人的人不是她們一樣。
Iphone從鏡子裏瞥見那個受欺負的小明星,見她處變不驚、神色自若地給自己化妝,臉上沒有半點傷心的樣子,那雙眼睛一如她的名字——冰雪,永遠不會流淚似的。
可在電影裏她飾演的啞女,又是那樣凄婉,有一種易碎的美麗。
都是演出來的吧。Iphone想,這個叫天雪的女人倒是當演員的好苗子,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後來,果如她所料,天雪一路披荊斬棘,年紀輕輕就收獲影後桂冠。
可是……
“……你知道她家是哪的嗎?”Iphone問。
阿仇面露猶豫,“這我怎麽知道,不過老姐你怎麽忽然想起問這個啊?”
“……”Iphone沒有說話。而是摁電梯上樓。
不是忽然,是因為她看到了。
月牙說,只要她看到童戰看向那個人的眼神,她就會知道童戰一生中最愛的那個女人是誰。
她看到了,今天晚上。
就在豆豆和童博兩位主角浪漫的愛情故事之外,Iphone看向了童戰,而童戰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一個女人的身上。
——她穿着一襲黑色蕾絲連衣裙,圍着黑色的面紗,長發如瀑,在喧鬧的人群間,神色顯得冷清。像極了一個飄忽不定的幽靈,水月的幽靈。
可是童戰卻一眼瞧見了她,認出了她。
在他那樣傷痛的眼裏,Iphone讀到了經年累月的糾纏、刻苦銘心的相思,還有望而卻步的痛苦。
一眼萬年。
皎潔如月的臉龐,欲說還休的眼睛,一個驚醒,Iphone想起了她是誰。
天雪!
原來童戰心裏的那個人,就是天雪。
怎麽會是她,是那樣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