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暧昧與勇氣
暧昧與勇氣
孟顏甜飲下的酒精似乎此時已經通過消化系統進入全身，這股血液直直地沖入了頭頂，讓她整個人暈乎乎的。
雙側手臂汗毛豎起，讓她從心底湧起一股混沌的感受。
有時，命運之輪說不清道不明，對方只是很多年前幾句順手寫下的寥寥話語卻能引起世界上某一個未曾謀面的人軌跡産生變動，去往完全不同的方向。
她直感嘆：“人生好奇妙。”
“是吧，我也覺得人生好奇妙。”簡升晨一臉沒有波瀾的表情看不出奇妙在哪，更像是随口接的一句話。
過了良久，她繼續回歸剛才的話題：“所以我校招的時候就投遞了相關的行業，不過我很慚愧，我沒有你那麽宏偉的壯志與抱負，你想發展西北，而我就比較淺薄了，我只想回歸京北，簡單地想混個戶口、當個小領導、買個小房子，做一個你口中的平庸普通人。”
她也不清楚什麽時候她已經坐在了毛茸茸的地毯上，雙腿随意盤起，雙手撐着頭，光滑的手肘頂在了茶幾上，她嘗試用雙手的溫度撫平一下微熱的臉頰，圓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簡總，我應該就是你瞧不起的那類人。”
酒精和夜晚果然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更直白地面對真實的自己，也可以讓驕傲的人低下高貴的頭顱。
就像孟顏甜沒想過簡升晨會誇她。
“我覺得你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勇敢得多，其實你如果不想來雪原的話，公司也沒有辦法強制你來，最後說服你來到這裏的，是你自己。”
是嗎？她當時從HR辦公室出來之後，确實征求過很多人的意見，姚奇跟她說實在不想去，可以去找大老板，或者找HR領導，再不然找雪原分公司的領導，制度雖然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還存在回旋的餘地。
她也打電話征求了喬海的意見，她本來以為喬海不會同意讓她去的，喬海斟酌了這件事情：“我覺得事情有兩面性，你可以想一下如果去了帶來的收益，比繼續呆在鄧彭手底下收益大你就去，當然最後也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想了很久，權衡不了利弊，不論怎麽想，前路依然迷茫。
她查了查雪原市的各種資料，西北小城，重點建設，發展緩慢，但是被一張風景照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座雲霧缭繞蒼白聖潔的冰雪山脈，熾烈陽光穿透雲霧，照在了白雪皚皚上折射出光彩，那場面是遼闊的、廣袤的，貌似很像很多年前在書本裏還是明信片上見過的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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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吧，在雪山美景裏摸魚劃水賺工資，不比在這憋屈的格子間受氣好？
但她當然不能跟簡升晨直接說這些淺薄的想法，她就小口小口地斟着酒，眸子含糊。
簡升晨坐在沙發上，看着她散落的發絲落在緊致的一字肩黑色針織衫上，透過微微亂的頭發依稀可見細膩的後頸皮膚。
月光經過兩片玻璃窗戶切割之後落在她的後背，像是新長出的發着光的蟬翼。
醉意讓他的呼吸聲加重了不少，他放下了酒杯，桌子上發出了“噔”的一聲碰撞的清脆。
“不早了，早點睡吧。”
*
吳曉意一聽說孟顏甜正在和一個男人同居中，臉部表情立馬眉飛色舞，本來發着信息的手立馬停下，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送你回家被封到一起？就是你上次和我說過的那個又帥又mean的領導？救命，好有意思啊。”
“喂，你別打電話啊，我不想被聽到，咱們發信息好不好？”孟顏甜躲在被窩裏一臉難堪，小聲地對着電話說完，果斷挂掉，給她發去了微信。
孟顏甜：“人家現在就在客廳睡覺呢！你給我打字說。”
吳曉意：“先讓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會，哎呀我不行了。”
吳曉意：“那你這幾天豈不是24小時上班，姐妹你也太慘了。”
孟顏甜：“我沒有覺得慘诶，上班時間扭頭就可以給他彙報，我都不用費心給他特意彙報了。還有，他會做飯吃，還會陪我聊天，不然我一個人被封在家裏多無聊啊，這幾天過得還......挺有意思的。”
吳曉意：“我去，姐妹你這有點暧昧了哈，你要時刻謹記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我要替喬海監督你。”
孟顏甜：“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jpg”
孟顏甜盯着“暧昧”這個字眼出了神，這個詞可超出了她對他們倆關系的認知。
她之前從來沒有将他們倆往男女關系這方面想過，她的人生信條就是不可能、不可以、不應該和領導成為超越朋友的關系，最好都不要成為朋友。
經過吳曉意這麽一提醒，她才驚覺最近好像是和他走得有些近了，翻來覆去想了很久，這樣于情于理都都不合适。
孟顏甜突然對這扇門外面的世界有了緊張的意識。
她打開門想去上廁所，但是一聽到對方已經熟睡的呼吸聲，神經便不自覺地緊繃着。
蹑手蹑腳地前往廁所的過程中，她聽到黑暗中有人翻身動了一下，她又停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動，直至平穩的呼吸聲再次出現，她才敢再前進。
孟顏甜第二天一早打開房門時，簡升晨已經在沙發上低着頭對着電腦冥思苦想了。
她打算直接略過他，少跟他交流。
“孟經理。”還是被叫住了。
“早啊！簡總。”她停下腳步，還是打個招呼。
“我們試試吧。”他語氣堅定。
“啊？試......試試什麽？”她語氣慌亂，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了，一秒鐘之內腦海裏的想法有如混沌世界爆炸出了一整個宇宙。
“試試——遠程手術。”他放下架起的二郎腿，将電腦放在茶幾上，用好奇的眼神望向停在客廳過道的孟顏甜。“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對啊！我就是說試試這個來着。”她拔腿就跑，一溜煙跑進了衛生間反鎖上門，坐在馬桶上開始輕輕地拍打自己的臉，将自己的心思拉回正軌。
“正常一點，孟顏甜，好好工作，早日返京。”
這邊簡升晨看着清晨起床像兔子一樣亂竄的她，嘴角咧了咧。
過了一會，她走了出來，手中還拿着沾着牙膏的牙刷：“您不是不同意嗎？覺得腫瘤手術有風險，為什麽想法發生轉變？”
“我這幾天被封閉之後想了想，這幾年疫情很多人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無法享受不可及的資源，這個時候我們開始推廣遠程手術應用是最好的時機，既真正幫助人們解決問題，又不會被說是作秀。我回來之後做過智慧交通、智慧政務，唯獨不敢觸及醫療領域，昨天你提醒我了，又或者是很久以前的我在提醒自己，真正的萬物互聯時代的到來是需要第一批做這件事情的人去推動，這也是我從京北回到這裏的初衷不是嗎？”
認識這麽久也沒有聽過他講這麽多話。
“是的是的！謝謝簡總，我會努力的！”她保持着手中牙膏的平衡不讓它掉下來，跑到他跟前，眼睛裏是止不住的興奮。
“但是我們既然要做，就一定要萬無一失，要用百分之一萬的精力就做好這個事情。”
“遵命！”
小區到了第七天就如期解封了，還挺快的。
孟顏甜和張靜周一中午相約一起在公司食堂吃午餐。
孟顏甜聊了幾句，還是沒能忍住想要知道更多的念頭。“你這7天怎麽樣？”孟顏甜臉上還挂着一絲不可名狀的神情。
張靜吃着飯開始咳嗽，又低下了頭扒了一口飯：“你都知道了啊。”張靜神色慌張，臉頰上泛着紅，她是屬于那種可愛的圓臉長相，鼻翼兩側帶了點雀斑，即使已經成為了母親，從外貌上看起來還是像十八九歲的少女。
她一秒正經：“猜出來的，剛剛咱們碰到曾楚南，他跟你打招呼，你理都沒理就紅着臉快速略過，我就看清楚了。但是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邊說還邊做出起誓的動作。
張靜将筷子輕放在旁邊，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件事情。”
“那我來替你說，你喜歡他，你知道他也喜歡你，但是你無法回應這份感情，要麽你就是怕迪迪不同意，要麽你就是怕曾楚南的爸爸媽媽有意見，對不對。”
她瞪大了眼睛，“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迪迪倒是很喜歡他，他爸媽每次見到我都和顏悅色的，但是想都不用想，他爸媽不會同意的。”
“喜歡就大膽地往前沖啊，孩子和父母不參與你們的愛情。”孟顏甜沒有想那麽多世俗之見，她覺得他們倆都是極好的人，彼此有意思就應該在一起，複雜的事情就應該簡單化。
“我們這小城市和京北是不一樣，大部分人對離異單親媽媽有偏見這也很正常，我不怕世俗的偏見，因為我從選擇的這一刻起就知道這是我一定要承受的，但是我更怕他被別人說三道四，不想讓他承受別人的目光。”
“但是你沒有和他讨論過，對不對。”
張靜搖頭：“我一直在逃避，我不敢打破現在的關系，更不敢去面對以後可能會有的局面。”
孟顏甜有些着急，“不不不，你不需要去幫他決定，萬一他想和你一起承擔呢，萬一他覺得這些都是小問題呢。”
張靜無可奈何：“甜甜，我沒有你的勇氣。”
“我也沒有什麽勇氣。”
她弱弱地回應，自己又何嘗不是不願直面感情裏存在的問題而在逃避嗎？她又有什麽勇氣做別人的情感導師呢？只好繼續埋頭吃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