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初夏與蟬鳴

初夏與蟬鳴

初夏的夜晚,小區主幹道的灌木被風吹着沙沙響,還有隐約有蟬鳴聲,這樣顯得整個氛圍不會太安靜。

腳步聲不徐不疾,剛好鋪滿空曠的小區街道。

夏天來臨之際是有一股燥熱的氣息,但今天簡升晨清冷的味道蓋過了初夏的氣息。

孟顏甜只能看得到他。

孟顏甜在等着他說話,而且簡升晨絲毫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再不說話,這條主幹道已經要走到盡頭了,平時上下班走去地鐵站還挺遠的,每次化了妝額頭上都會出一層薄汗,今天好像也沒幾步就到了。

“你今晚是跟着我去餐廳的吧,曾楚南昨天就跟我說他趕晚上的飛機回去陪張靜,所以曾楚南不在,對不對?”孟顏甜先發制人,她就是要對面的人窘迫,好打破這一份讓她不自在的寧靜。

“對。”

如此簡練的回答。

孟顏甜這時才明白,他說要送她回家,是真的在“送”她回家。

男人都這麽奇怪的嗎,今天明明就是他故意跟着自己的,幾個月沒有見面了,什麽都不說。是自己談過的戀愛太少了嗎?還是自己期待的東西太多了?

她讀不懂男人,心口是止不住的憋屈。

歸根究底還是不夠喜歡,這份靠荷爾蒙和腎上腺素維持的心動都撐不過一個短暫的冬季。

“所以你為什麽要出現?你為什麽要跟着我?你為什麽要替我出頭?”

這些她設想中的提問,一個都沒有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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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腳步停下,本來是并肩的兩人相對而立,孟顏甜的臉隐沒在黑暗裏,背後那一盞感應燈和孟顏甜的話同時響起,她有很多想問的,此刻,只化作一句倔強的“簡升晨,我們不要再聯系了,好不好?”

其實兩人的對話界面一直停留在那句過年時的“新年快樂。”

有些狠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說,不要聯系了,本意不是如此。

那盞燈徑直地照在他安靜的眼底,剩下一些晦暗難明的情緒。

“好。”

“你是啞巴嗎?除了‘對’和‘好’就不會說話了?”

“是。”

很多時刻,人生有很多種解法,但我們偏偏會選擇最難解的那一種,去維持一點自身微妙的自尊心。

“再也不見。”

但無論選擇哪一種,孟顏甜一直堅持的都是,不回頭。

如果這個故事是一部狗血電影,孟顏甜覺得此時應該是電影走到最末尾,然後那盞樓道的感應燈熄滅,悠揚的片尾曲和字幕一起出現。

孟顏甜把他出現的那五秒Vlog删掉了,即使內心刺痛,也不要給自己留念想。

只有這樣,才可以不回頭。

電影無限留白,可是生活還是得繼續前行。

也許,自己确實需要一段新鮮的戀愛來忘記一些微不足道的前塵往事,相親這種形式也沒有什麽好抗拒的。

不過梁之夏不行。

這種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太令人惱火了。

孟顏甜隔日上班,便教育了一頓梁之秋,“說好你請我吃飯的,梁之秋,你的信譽分在我這裏下調了。”

“對不起嘛,甜甜姐,我就是很單純地想讓你當我嫂子而已。”梁之秋雙手合十祈求孟顏甜的原諒。

“因為我哥說他那天見了一面,他說對你還挺有感覺的,所以想追追看。”

“你哥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他還要我自我介紹呢?”回想一下,還挺搞笑的。

“他回家跟我複盤了一下之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他很抱歉,覺得很不尊重你。他還跟我說,覺得你很有個性,他挺喜歡。”

“不用了,我受不起。”

孟顏甜不明白那些偶像劇裏跨越階級的愛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她就從來不會做階級遷躍的夢。不同階級之間天然存在一層厚壁障,她可不想每天都教別人如何做人。

“顏甜姐,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哥嗎,雖然我哥身上有一些富二代有的臭毛病,但是他其實是一個很純真很善良的人。”

“之秋,我确實處于适齡期,會考慮所有合适的對象,但僅有的兩次見面你哥并沒有給我留下好印象,所以純真善良有待商榷,其次,這些話你來跟我講,我覺得不是很适合。”孟顏甜委婉拒絕。

孟顏甜還打了電話給老于,要老于給她安排京北城裏合适的對象認識,她去見了兩個。

第一個,對方一上來,張口就是戶口、房子、車子。

“我付個首付還是輕輕松松的,我有錢,你有戶口,咱倆各方面都很适合的。”

“這樣啊。”她開始敷衍。

這些明明是孟顏甜過去天天煩惱的事情,此刻卻頻頻皺眉。

把這些事情擺上臺面考慮,又俗氣,又無聊。孟顏甜一下話茬都沒有接。

末了,她問:“那你,有什麽夢想嗎?”

問出來孟顏甜都嫌自己矯情,更別提對面的人一頭霧水的表情了。

她回到家,和吳曉意如實複述。“哈哈哈哈,你是汪峰嗎?天天追着別人問,有什麽夢想,你要把我笑死嗎?”

“我有病,好吧。”

見第二個相親對象,對方談吐、舉止、外在條件都很不錯,是一名生物醫學領域的算法工程師,将未來的行業發展和職業規劃一通侃侃而談,但是孟顏甜就是心如一潭死水。

是因為自己的年齡越大,所以越難心動了嗎?

還是說心動本來就是個低頻事件,可能幾年裏只能有一次,也有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了。

她不得其法。

對方已經聊到國內外行業發展差異了,孟顏甜頭痛,趕緊找了個借口去上廁所。

在廁所門口,孟顏甜碰到了一個熟面孔,對面一臉驚喜。

“李序!沒想到能在京北見到你。”

“是啊,好巧,這個清吧是我一個朋友的朋友開的,想拉我入股,所以這幾天都在這裏。你呢?和朋友來喝酒?”

“沒有,我在相親呢。”孟顏甜誠實回答。

也許能把這信號傳達給某個人,讓他知道我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也不錯。

“這樣啊,那你忙,不打擾你了,有空來雪原請你喝酒。”李序一臉不知所措地說着客套的話。

“好!”

孟顏甜想要的傳遞确實順着千兆的光纖同步到了簡升晨那裏。

李序手速飛快地敲打着:“你被偷家了!孟顏甜在和別人相親!”

簡升晨很快回複:“哦。”

“你怎麽這麽淡定?這你都不管?”

“我有什麽資格管?”

簡升晨沒等李序回複便将手機胡亂地丢在床鋪裏,希望這臺手機可以懂事一點,不要再打擾自己的思緒。

孟顏甜走之後的這些天,上班時曾楚南用悲傷的目光看着他,下班之後李序用同情的語氣安慰他。

“兄弟,你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簡升晨覺得自己的情緒好像要被別人看透了,像是一個通體透明的雕像。

他很不自在。

但是周圍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個經過的地方,都在提醒着他,孟顏甜曾經到來過的痕跡,初春冰雪消融的南園巷口,立夏時奔騰不息的巴茵河水,還有每天傍晚窗外的雲霞。

那一天,曾楚南趕去京北參加孟顏甜組織的論壇,簡升晨忙了一天,都沒有來得及看看曾楚南表現得怎麽樣。

臨睡前,整理今日無人機探測到的基站數據,簡升晨在顯示器上向右滑動,不小心翻到了那段在雪原市醫院時拍到她坐在草坪靠着樹幹小憩的視頻。

怎麽有人偶像包袱那麽重,在草坪上睡覺也要保證自己的裙擺不能有一絲褶皺。

但是睡着之後還不是會留口水,他嘴角揚了揚。

夜空升起的,那是李白的月亮,是毛姆的月亮,也是她的月亮。

沒有刻意地想起來,但是想念還是會随着星月星辰東升西落。

于是那天晚上又熬了一個通宵處理數據,趕了第二天最早的飛機去京北參加論壇,簡升晨急匆匆趕到會場時,剛好上一個嘉賓結束演講,她上去串場,正在用流利的英語邀請國外的一個5G網絡工程師上臺演講。

旁邊還有同事認出簡升晨,跟他打招呼,他只是輕飄飄地問好,眼睛沒有離開過臺上。

晚上的時候,他只是想着,反正都要吃飯,倒不如去一家她會去的餐廳吃,遠遠看着她,好像也不錯。

但是沒想到,會撞到她精心打扮之後去相親,本想轉身離開不打擾,更沒想到會見到她的前男友對她冷嘲熱諷,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自己出現在她的生活。

所以當聽到“我們不要再聯系了。”看着她轉身上樓的篤定背影,簡升晨覺得這是最好的解法。

好像,沒有自己的出現,她過得也不錯。

是五彩斑斓的,是熠熠生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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