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此時與彼時
此時與彼時
簡升晨下了飛機提着行李箱就來到王清發來的餐廳位置，王清好幾天前便約了他周五晚上一起吃飯。
王清平日裏忙得很，每天都被各種各樣的活動安排得滿滿當當。
簡升晨問為什麽突然想要請他吃飯，她一臉神神秘秘不肯說。他想起孟顏甜提過星期五晚上有重要的飯局，沒空陪他，他欣然赴了王清的約。
“王老師，到底是什麽喜事，讓您今天想到請我吃飯。”
王清已經在餐廳門口迎接他，一臉喜悅。
“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很好的姑娘想要介紹給你，你們年齡和職業都很合适，還是一個公司的，一聽說你的名字，人家姑娘挺積極的，很想認識你，我想着咱們可以一起吃個飯。”
“媽，下次別幹這種事情了。”他還沒來得及和王清說孟顏甜的事情，想着周末有空再正式帶孟顏甜去拜訪一下。
“好，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不想吃飯的話可以走，我進去和人道個歉。”
“等一下，我同事？誰啊？要不我進去和人家說一下吧。”簡升晨覺得王清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給他組這種局，既然來了，還是得和人家說清楚一下才好。
事後再和孟顏甜報備一下，問題應該不大。
他走進餐廳，看到大廳最盡頭屏風隔段後的座位上坐着的人就傻眼了，耳根唰得一下就紅了。
這是什麽情況？
只見對面女生春風滿面地問好：“簡總好，久仰大名，今天總算是見到真人了。”
王清也迅速坐定，給簡升晨介紹道：“這位叫孟顏甜，最近在幫助整個雪原市所有學校在做智慧校園項目，正好就在我們學校試點。”
“你......你好。”簡升晨笑容凝固在臉上，情緒複雜。萬一孟顏甜誤會他是想要和別的女生相親才赴的飯局，問題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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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聊一下，我去上個廁所。”王清沒想着要強行撺掇他們的意圖，她一向尊重簡升晨的想法，只是起身離開給簡升晨留下拒絕的空間。
王清一走，簡升晨便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掐着孟顏甜的臉頰，他決定先發制人，用戲谑的口吻：“孟經理業餘生活很豐富嘛，男朋友不在，都已經開始相親了。”
“你不也是，要見女生的相親局，你還真出現了。”她裝作沒好氣地拿開他的手。
“天地良心，我真以為是我媽請我吃飯才來的。”他舉手雙手，急于自證清白。
王老師一早就跟她介紹過他這兒子油鹽不進，所以孟顏甜特意拜托王清，不要透露這是個相親局。
她湊了一點，扯了一下簡升晨的上衣衣角，“好啦，我一開始擔心你媽媽會不喜歡我，後來知道了王老師竟然就是你媽媽，我就心生一計，讓她介紹我們，天底下哪有媒人會不喜歡自己撮合的CP呢。”
“我媽怎麽會不喜歡你呢。”不知道她腦袋裏哪有那麽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簡升晨望着她明亮的眼眸，雙手在桌下輕輕地捏着她的掌心。
兩個人擡眼看着王清帶着笑意盈盈逐漸越走越近，齊齊注視着王老師的方向，嘴巴沒有開合，似是地下黨在進行秘密接頭活動。
“那現在怎麽辦？”
“将計就計。”
王清覺得簡升晨今天屬實怪異，他一向是不愛參與任何除了工作以外的社交場合，但是今天他不僅有說有笑地和人家姑娘介紹自己正在做的工作內容，還給她展示自己狗兒子的照片。
這難道是成了？
“聽王老師介紹說，孟小姐還單身。”
“對。”
“孟小姐可以看看我是否會符合您的要求。”
孟顏甜想要伸出手去夾那盤擺在面前的菜，又被這句提問生生吓得将手縮了回去，她現在完全了解即興舞臺劇演員在臺上慌張的片刻了。
“啊，符合符合的。”
“那先加個孟小姐的微信吧，咱們以後慢慢聊，就是我工作日基本上都在京北，周末有空就會回來。”他還真将二維碼遞了過來。
孟顏甜慌亂地拿起手機，解鎖之後一掃，馬上低頭發了一條信息發過去：“喂，你別太明顯了！”
簡升晨：“做戲做全套。”
王清雖然對事情的走向滿意，但對自己的兒子異常積極的場面感到陌生。哪見過兒子對女生如此殷勤？但年輕人嘛，開心就好了。
飯後，王清讓簡升晨先送自己回家，臨別時，她喜不自勝地囑咐兩人可以再聊一聊。
簡升晨車子停在庭院前面。車前燈照在街道成堆的積雪上，這場景讓人眼熟，好似從去年到此刻只不過須臾的光景。
“到家了。”
“這不太好吧，才剛剛和相親對象認識，他就要把我帶回家。”孟顏甜邊用着語氣奇怪的調調說着邊解開了胸前的安全帶。
“那我可不止想帶相親對象回家，還想......”簡升晨也同時解開了安全帶，扶着她的後頸将她拉近一點。
“等一下。”
“你知道最近各大社交平臺都開始顯示IP了嗎。”
簡升晨的手突然僵住了，愣了一下。“我知道啊，所以最近我們技術部都特別忙，因為要向各平臺提供IP屬地的信息。”
但他稍顯用力的手腕仿佛在說，你問這幹嘛。
“我就是翻了翻我之前發過的動态，發現了一些熟悉的IP總給我點贊評論。”她掏出手機，打開開始劃拉屏幕，然後給他展示。
“用戶237685，無頭像無昵稱無歷史動态，這個是我？”
“本來我是不确定的，我就是順手點了一下，點進了歷史頭像，這個傻乎乎的狗一看就是我們嚕嚕。”
孟顏甜舉着手機，直勾勾看着他。人證具獲，你休想抵賴。
他沒有說話，任由着自己的臉越靠越近。
“喂，你這麽早就喜歡我了？一見到我就無法自拔？”
“你猜。”
孟顏甜被他低沉的聲音蠱惑，臉沒有動，只是伸出手轉動操縱杆将車子的燈光一關，光線被燈筒回收，本來照在雪地上的反射光線消失。
漆黑落進車廂裏，只有鼻息落在對方的臉上再糾纏在一起，接吻不過是自然而然、一觸即發的事情。
這漫長夜晚的開啓，兵刃相接還需要一個首領的信號。
她雙手扶着他的下巴，感受着他帶點粗糙的、冒着青茬的下巴，甚至能想象到他今早出門有多急切，以至于匆忙地都忘記了剃胡須，想着這些，她吻上了他的下巴，和往下一點的、凸起的喉結。
車內的空調早已經被關閉，冰冷的溫度從每一個縫隙裏滲透進來，和火熱的呼吸溫度相互抵消，最後終究是沸騰的血液占了上風。
“今天不去你媽媽那裏接嚕嚕嗎？你也好久沒見它了。”
他抽出空含糊地回應：“我也好久沒見你了。明天再去，今天沒空管它。”
兩個人似乎都在與對方較勁着，才剛低頭換上拖鞋，有人欺身壓了下來，有人開始掙脫冬季厚重的外套和配飾來擺脫燥熱感，沒有人想閑下來伸手開燈。
衣物在玄關就掉了一地，步入客廳之後，整間房子燈光驟然一亮。
孟顏甜被窗簾自動發出的機械聲吓了一跳，下意識慌張地推開眼前的人。簡升晨大口喘着氣，心想，這智能家居系統誤事。
她瞥了一眼客廳穿衣鏡裏的兩個人。
一個唇上的口紅糊滿了嘴巴周邊，顯得整個人狼狽不堪，她趕緊用雙手捂住，另一個人上身只剩下敞開的襯衫，似乎可以看到襯衫褶皺下的骨骼，這樣把她圈在懷裏。
“今天我寫了一個方案，走訪了一個學校，還相了一個親。”她的聲音從指縫中流出。“我要先去洗澡。”
畢竟她是長了一顆痘都要去美容院護理，修理眉毛都要精細到根的人。
“一起嗎？”
“誰要和你一起啊。”
“那你先洗，我出去買點東西。”簡升晨邊整理着裝邊收拾了淩亂的地板。
孟顏甜羞紅了臉低下着頭，彎着腰撿起了門口的衣服快步走入了浴室。
當她洗完時推開浴室門正巧看見回來的簡升晨，她的發根被吹幹，但發尾依舊有些潮濕，穿着她精心挑選的粉色吊帶睡裙。
“那我去洗澡了，你乖乖等我。”他眷戀地撫了兩下她的臉頰，就轉身走進了浴室。
孟顏甜被他缱绻的神情盯着不自在，她在房間裏開始踱步，整個人好似在花叢中亂舞的蝴蝶，碰碰這裏，看看那裏。
腳步停在書架旁，潮濕的拖鞋在這裏留下腳印。
他的書架占據了卧室的整面牆，其中有一格書架沒有放滿，這一排是她之前從京北帶過來的書，大概有十來本，是準備閑來無事的時候用來打發時間的。
随手拿起一本海子的詩集，孟顏甜很多年沒有打開過這本了，這個空隙看幾首詩比較合适讓自己平心靜氣。
她捏住書的書脊，小心翼翼地将這本書抽了出來。
驀然，一張明信片掉落在自己的腳邊，彎腰撿起。
明信片背面只是普通的高原景觀，正面是排列整齊、蒼勁有力的字體。
上面寫着——
“我把石頭還給石頭
讓勝利的勝利
今夜青稞只屬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長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空空
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她想起了這張明信片的來歷，大概就是，不明來歷。
約莫是在四年前的某個午後，這張被蓋着郵戳的明信片被公司大廈的物業送到了她的工位，上面寫着孟顏甜的單位地址。
她疑惑着拿起看了許久，這個年頭還有誰會寄明信片？
默讀了一遍內容，就是一首出自海子的還算有名的《日記》，除此之外，連個落款都沒有。
難道是哪個朋友給她寄的嗎？
她問了一圈朋友，沒有人認領。
當時吳曉意還打趣道：“這不會是哪個暗戀你的男同學給你寄的吧。”
她随手将這張明信片夾入了海子的詩歌選集中，一直都沒有再打開過。
今天乍一看，這個字好似格外眼熟，她盯着觀察了很久。
字體中的每個一撇一捺都不受控制似的，伸得老長。
腦海裏産生了一個不像話的想法。
她離開了卧室，去翻找玄關處自己的單肩包夾層裏的什麽東西。
浴室裏吹風機響動的噪聲戛然停止，簡升晨打開了浴室門，洗完澡的他頭發散落在額前顯得溫柔十足，失去了平時的淩厲感。
發現孟顏甜已經站在浴室門口等着他，表情是一臉的嚴肅。
“怎麽了？”
“我來雪原的第一天，你為什麽會來幫我修網絡？我現在才反應過來，你這種級別的人根本不可能會參與工單的流轉。”
“怎麽現在突然問這個？”簡升晨原來松弛的眼神開始聚焦，視線捕獲到了她手中緊握的卡片。
她舉起手頭的明信片。
同時舉起的還有一張去年告別時簡升晨給她送的照片，背面還有他寥寥數筆的祝福。
很明顯，兩張卡片上的字跡出自一人之手。
“你以前，就認識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