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溫柔
第 12 章：溫柔
陳述完畢，幾人再次一同看向林延希，沉默已久的樸善德提議：“延希和阿辰去看看吧，我和夢潔，婷婷，去整理死者的DAN資料方便之後對比。”
見樸善德并沒有提到陳玖，林延希張了張嘴想問些什麽，卻被張蘇辰打斷了。
倆人前往對面的咖啡廳，用秦俊文給的鑰匙打開了大門，徑直前往二樓。
花香傳來，張蘇辰卻感到詭異，那花香細聞就會發現，其中夾雜了一股難以察覺的惡臭。
這便是不尋常的來源。
鑰匙有兩把，張蘇辰用其中一把打開了儲藏室的門。
那門質量不錯，但也很是厚重，張蘇辰發力，一鼓作氣将門開到最大，卻被噴湧而出的臭味熏得唔緊口鼻，緩了好久才得以睜開眼。
林延希到餐桌抽取幾張紙巾遞給他，倆人用紙巾捂住口鼻慢慢呼吸才沒被那股異味熏得暈過去。
那是某種未知肉類加上刺鼻的藥水，腐蝕了不知道多久而發酵出的味道。
林延希按下牆上的電燈開關，在燈光的照耀下，一切清晰的呈現在兩人面前，那場景就是典型的案發現場，空中飄散的臭味和塑料桶裏的東西卻讓兩人作嘔。
牆上鏽跡斑斑的刑具，讓倆人不敢想象那曾經被用來做了什麽；角落裏的木質椅像吸滿了血，一攤攤的褐色血跡被吸附在上面；另一邊的角落放着和棺材尺寸差不多的塑料桶，渾濁的綠色藥水上漂浮着爛肉，爛肉的血早已與那些不知名藥物融為一體，只剩漏出的黃色脂肪緊緊挨着它。
倆人心理素質強，沒有當場吐出來，卻也留下不小陰影，忙活到天亮都沒碰一口肉類食品，就喝了杯咖啡。
透過法醫檢測，那液體是福爾馬林，混合着爛肉流出的血液，血液檢測報告沒那麽快有結果，林延希本打算先到醫院接秦雪兒回家，卻被張蘇辰攔下了。
“怎麽了嗎哥？”，林延希停下腳步，側身看去。
張蘇辰上前幾步，問他：“聽陳玖說，你和秦雪兒在一起了，真的嗎？”
Advertisement
林延希早有預料他會這麽問，毫不猶豫的回答：“對。”
張蘇辰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好參合倆人的事情，便只拍拍他的肩，叮囑他：“別在工作方面分心就好。”
林延希點點頭，目送他遠去。
轉眼間，狂風襲來，天空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導致車流減緩。
見前方紅燈，他便給秦雪兒打去電話，那頭秒接，傳來慵懶随意的聲音：“怎麽了？”
她的語氣顯然對于秦俊文的情況沒有半點焦急。
林延希滿心都是她，自然也就沒有發現這一不對勁：“對不起，剛才工作耽誤，讓你久等了，現在有些堵車，不過我很快就會過去。”
秦雪兒躺在被窩裏翻了個身，滿不在意的拒絕了：“不用，我已經回家了，現在在休息。”
見狀，林延希以為她生氣了，連忙低聲下氣的哄道：“對不起嘛，原諒我好不好，我給你帶好吃的，這個案件處理完後我一定多抽時間來陪你。”
窗上挂着水珠，緩緩往下墜，她一聲不發的盯着那無雲的天，閉上眼睛假意理解的說了句：“我沒關系的，你的工作要緊”，後，挂了電話。
林延希放下發出嘟嘟聲的手機，前方發出一小團綠光通知他，他踩上油門，到花店給她買了束山茶花，再到隔壁的蛋糕店買了塊蛋糕和一些餅幹前去赴約。
雨勢很快變小，導致傳來的門鈴聲很是清楚，她起身查看，透過貓眼她只能看見他的胸口。
但那十字架項鏈讓她知道是他。
他似乎是跑着過來的，微喘着氣又向她道了歉：“對不起，等很久了吧？”
秦雪兒換上往日的笑容，輕聲細語的說：“不會。”
她身着家居服，頭發有些亂，指着他懷裏的花：“這是給我的嗎？”
“對”，林延希将花遞過去：“之前看見店面的二樓陽臺上有種，想着你應該是喜歡就買給你了。”
秦雪兒用指尖撫過花瓣，輕嗯了聲：“進來坐。”
見她的情緒沒什麽變化，林延希這才放下心，換上棉鞋走了進去。
他坐到沙發上，靠到柔軟的椅背，溫馨的氛圍和疲憊讓他的眼皮越發沉重，剛閉上雙眼，他便感到有雙微涼的小手輕輕搭了上去，緩緩揉着他的斜方肌，緩解他僵硬的肌肉。
他摸上她的手，示意不用。
見狀，她繞到他面前，改坐到他身上，有些委屈道：“我不能碰你嗎？”
他笑着搖搖頭：“你也挺累的不是嗎？我沒關系的。”
說完，他有些心疼的将她抱進懷裏，暗示：“我們在你的店樓上的儲藏室裏，發現一些可以證明你弟弟殺人的證據。”
他沒有細說發現的是什麽，接着說：“如果檢測報告顯示儲藏室裏有他的指紋，那他會坐牢。”
秦雪兒的臉色難看至極：“我知道他性格天生殘暴，但沒想過他會做出那麽殘忍的事情...”
林延希揉揉她的發頂：“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和其他人，你放心，真相大白後，我會安排最好的看護替你照顧他，也會多陪陪你的。”
秦雪兒随意笑了下，向他道謝，随後微皺眉頭問道：“那天，你保護我的時候被陳警官看到了，他沒說什麽嗎？”
林延希正想說這件事，見她提起，便将心裏早已準備好的話說了出來：“他，大概這陣子都不會理我了。”
“看得出來”，秦雪兒蜻蜓點水般點了點他泛紅的嘴角：“陳警官似乎很生氣。”
林延希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将臉龐貼到她的手心處，有些無奈的笑道：“沒關系，我不可能因為這樣就放棄你，別擔心，過段時間就好了。”
他想的很簡單，就如陳玖所說，他有着人人都羨慕的背景，他從小在良好的環境長大，接觸的東西不會壞到哪裏去，也許也正是如此，讓他低估了人性的黑暗。
秦雪兒沒說什麽。
身為真正罪犯的她，依偎在身為警察的他懷裏，靜靜思考着下一步犯罪計劃。
沒過多久，各自奔波了半天的倆人在沙發上相擁而眠。
深夜，睡眠淺的他醒了過來，迷糊間聞到她脖頸處散發出的花香，不由得将臉埋得更深，不希望自己忘掉那屬于她的味道。
她本就沒睡熟，感受到動靜便動彈了幾下，小聲問他：“怎麽了？”
林延希拍拍她的背：“沒什麽，對不起吵到你了。”
秦雪兒閉着眼說：“沒事，我沒睡熟。”
客廳很靜，只能隐約聽見樓下汽車行駛的聲音。
幾秒後，她突然問：“好像沒聽過林警官提起媽媽，林警官的媽媽，是什麽樣的人呢？”
她明知故問，因為喜歡從當事人口中聽到最真實的訊息。
對于突然的詢問，林延希沒多疑，思考了下，緩緩道來：“她是個，很溫柔的人。”
他回憶起兒時聽過的，最溫馨的睡前故事。
那是他母親還建在時，和林武一同圍在他身邊給他講的故事，現在，長大了的他将這個故事告訴了懷中的秦雪兒。
“你沒事吧？”
少年遮住了刺眼的陽光，本該是一片陰影籠罩着少女，但那明亮的雙眼卻比太陽更加光彩奪目。
20年前，林武從警校畢業，進局裏報告的第一天就接到了任務。
他努力跟上前輩的步伐，路上，前輩簡單向他解釋了這件案子的詳情。
“這是起綁架案，人質名叫柳柔，是XX集團總裁家的小女兒，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都沒有回家也沒有到學校報到，報案人聲稱在察覺女兒可能遇到危險後就立刻報了警，剛報完警綁匪就打來了電話，說要50萬贖金，我和其他人用槍支吓唬他後，讓埋伏在旁的同事趁機控制他就行，與此同時，你在我們的掩護下去救出那女孩兒，能做到吧？”，前輩是個寸頭，解說完畢後爽朗的笑着問他。
林武堅定地表示：“不能也得能。”
“哈哈哈”，寸頭前輩笑了幾聲：“別緊張兄弟，如果把事情看得困難，那有辱我們的職業”，說罷，他踩上油門，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綁匪指定的交易地點。
那是個廢棄的爛尾樓，綁匪指定僅讓一位刑警到來，其他人便借着茂密的草叢埋伏在旁，不過綁匪說謊了，交代裏他說只有自己，實際還有三個手持鐮刀的中年男人藏在柱子後面埋伏。
露面的綁匪将自己的面容裹得嚴實，上前準備接過寸頭前輩手中沉甸甸的手提袋，卻被寸頭前輩躲開了。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壓低眉頭說道。
躲在柱子身後的那三個男人手上的鐮刀因陽光的反射而暴露了位置，林武率先發現，從草叢裏跳出來，大喊：“前輩！小心！柱子後還有人！”
警方見綁匪貌似不止想要交易那麽簡單，便很有默契的紛紛從草裏出來，快速站好位置，舉槍鎮壓綁匪。
躲在柱子後的那三個男人也沖了出來，他們貌似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清楚警方不敢開槍舉起鐮刀與警方打了起來。
林武按照原定計劃趁機跑到爛尾樓裏尋找人質柳柔。
那樓只有兩層半，第三層斜着爛了一邊，不過面積不小，且很多隔間，林武在一樓搜尋無果後踩上滿是裂縫的樓梯徑直向上，卻也沒有在二樓找到人質。
他快步下樓，順帶拿出別在腰間的對講機向前輩報告：“前輩，這棟樓裏沒有人，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打算履行承諾！”
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刑警們很快就将所有綁匪制止，在接收到林武的訊息後回複道：“你到附近找找，我們之後再去協助，得先将這些人帶走。”
“收到”，林武撿了根木棍，打打那高到他胸口處的草，在草叢裏邊發現了輛有些陳舊的貨車。
他破壞鎖頭打開門，在裏面發現了被麻繩捆綁，雙眼含淚的柳柔。
見到林武的那刻，她知道自己得救了，淚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林武上前撕開封着她嘴的膠帶，詢問她：“你沒事吧？”
柳柔沒有回答他，驚恐的瞪大眼珠指向他身後：“後…後面！”
林武反應迅速，擡手抓住那拿着匕首打算攻擊他的手，一拳狠狠砸在那人臉上，再将手豎直，對着他的脖子處敲下，打暈了他。
見那人真的暈去，林武撿起地上的匕首小心翼翼的幫柳柔割去身上的麻繩。
他的額角滑過一滴汗，眉眼劍眉星目，側臉線條硬朗。
倆人距離很近，他散發的氣味極具魅力，讓她不自覺将所有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松綁後，他拉起她的手想帶她離開，卻發現長裙下雪白的雙腿染上了血紅。
“你的腿怎麽了？”，他問。
柳柔說：“我嘗試逃跑的時候摔了一跤，不過沒關系的，我可以走。”
林武查看了她的傷勢，随後二話不說背對着她跪下。
“上來，我背你”，他寬闊的背毫無防備的呈現在她面前，強健有力的手臂拖起她的大腿，将她帶走。
她靠着他的後背，那餘溫讓她感到安全，也讓她不禁紅了臉。
“後來呢？”，秦雪兒的意識開始迷糊，閉着眼，語氣輕飄飄的問。
林延希輕拍她的背，繼續說：“後來，他們在一起了，你猜，誰先告的白？”
秦雪兒猜測：“應該，會是你的媽媽吧？”
林延希輕輕搖頭：“是我爸爸。”
在那之後，柳柔以道謝為由，找林武吃過幾次飯，但這其中有好幾次都被突如其來的任務給中斷。
第十次，柳柔坐在餐廳裏等他，這次是他主動邀請，說是要為自己中途離開的行為補償柳柔。
柳柔托着腮嘆了口氣，暗自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這次倆人沒能順利完成一場完整的約會，柳柔就再也不會找他了。
好在這次林武并沒有毀約，倆人吃着飯聊着天，之後還到附近的商場逛了逛，最後以步行回家作為結尾。
晚風相伴，月光照亮的路上，她慢悠悠的走着，心情不錯，他在邊上故意放慢腳步配合着她。
“柳柔，之前突然離開，真的很不好意思，下次我會盡量像今天一樣的”，他看着地面，輕聲道。
柳柔擺擺手：“沒事，救人要緊嘛。”
林武笑道：“謝謝你的理解。”
他突然停下腳步，在內心糾結了會兒，最終下定決心般看向她，張開抿緊的唇，說：“柳柔，雖然我覺得沒有人能接受，但我還是想試着得知答案。”
柳柔意識到他的意思，緊張的攥緊手，裝作淡定的擡眸看他：“你想知道什麽答案？”
“我喜歡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嗎？”
他堅定的眼神一刻不眨的盯着她，她有些害羞的移開眼，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沒有人能接受’，是什麽意思？”
“就是，有時候可能會放你鴿子，所以…”，沒等他解釋完，柳柔搶先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意：“反正，能見到你就好了。”
林武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問：“什麽？”
柳柔的臉更紅了，小聲說：“因為，我也喜歡你，什麽時候見到我不在意，最後還是能見到你就足夠了，我知道刑警忙，但只要你心裏有我，有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就夠了，我就喜歡這樣正義的你，所以別的問題我根本不介意。”
她一口氣說完藏在心裏已久的話，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露出兩顆小梨渦偷看他的反應。
他豁然一笑，滿是星光的眼瞬間染上一層霧，卻只摸摸她的頭，鄭重的說了句：“謝謝你。”
倆人的暗戀都得到了回應。
其餘的話語，他用了往後餘生來表達，她卻沒聽到最後。
“因為後來，在我生日那天，我爸出門做任務時，之前和他結下仇怨的犯人潛伏到我家，為了報仇而殺了我媽，我因為當時在上學，所以逃過一劫。”
他的語氣越發沉重的陳述那不完美的結局。
從此，他的生日，成了她的祭日。
“所以，林警官和爸爸再也見不到媽媽了嗎？”，秦雪兒強撐睡意聽到了故事的結尾，窩在他懷裏問道。
林延希捂住秦雪兒的眼睛，自己也閉上了眼，沒有回答那一針見血的問題，而是啞着聲音說：“睡吧。”
他會在夢裏見到她的。
他想告訴她，他也遇到了個很溫柔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