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殺人誅心

殺人誅心

啞叔。

雲昭動手之前, 真沒想到啞叔竟然是皇家暗棋。

他生得樸實憨厚,身材瘦小,皮膚曬成古銅色。因為是個啞巴, 一路上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

他是當初溫母懷孕落水時便在船上的人,老漁民了。

正是他指引着方向,幫助衆人找到了樓蘭海市。

他能活着穿過那片颠倒海, 雲昭并沒有多想——海民伴海而生, 身上多少有點奇奇怪怪的技能在。

“身無修為”的啞叔留在石臺上,也并不可疑。

在用弩箭直指溫暖暖的那個瞬間,雲昭确實想過, 是不是可以再相信晏哥哥一次。

這些日子,她總是誤會他。

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總能給她合理的解釋。

‘你不能這麽踐踏我的心啊雲昭’——他顫抖的嗓音猶在耳側。

只要她再相信他一次, 親手殺掉溫暖暖,一切誤會自然煙消雲散。

她和晏哥哥,似乎真的還可以回到從前。

那麽多年的感情, 那麽深厚的信任。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 他的一切細微舉動, 都在證明他愛她。

他已為她制造了近乎完美的條件,難道真不值得她再信一次、再賭一次?

——幸好她賭對了。

*

近乎凝固的時空終于破碎。

“阿娘!阿娘——”

溫暖暖聲嘶力竭地大喊着,踉跄往前沖。

啞叔沉默地守在她身側, 替她防備雲昭。事已至此, 繼續隐藏已經沒有意義了。

雲昭唇角勾着懶散疲倦的微笑, 随手把輕弩揚過肩膀, 往後一扔,然後将雙手擡在身側, 示意自己無害。

“蝼蛄鑽進她嘴裏了,吓我好大一跳。”雲昭語氣輕飄飄,一點兒都不真誠地說,“還好我反應快。”

溫暖暖氣到渾身顫抖:“你、你……”

“別你你我我了,”雲昭皺着眉指責,“沒看見你娘都快死了嗎?你怎麽做女兒的!”

“你!”溫暖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原地厥過去。

“阿、阿娘!阿娘——”

“嗬……嗬……”

溫母在地上抽搐掙紮。

她痛苦地擡手捂着喉嚨,張大嘴巴,唇角鼻孔都在往外溢血。

溫暖暖撲跪在地,顫抖着雙手,伸向溫母,卻不敢碰。

“阿娘、娘!別吓我,別吓我!阿娘!”她急病亂投醫,抓住啞叔的褲腿,仰頭盯向他,“救救阿娘!救救她!給她輸真氣,快!快啊!”

啞叔的視線在溫母身上停了下,輕而堅定地搖搖頭。

沒救了。

這一擊又準又狠,斷了喉管,裂了頸骨。

神仙也救不回。

“不!”溫暖暖擡手捂住耳朵,拼命搖頭,“不,不不不,我不信,我不信!我不聽!我不聽!你什麽都不要說!我不聽!”

雲昭好心提醒:“他是個啞巴。”

啞叔:“……”

“你!是你!”溫暖暖顫顫擡眸,通紅的雙眼盯向雲昭,“你這個、你這個……”

雲昭及時打斷:“你娘馬上要死了。”她的唇角浮起一絲詭秘的笑意,“死了,龍丹可就沒啦——”

溫暖暖如夢初醒。

嬌軀一顫,她定定低下頭,望向瀕死的娘親。

溫母還在痛苦掙紮,見女兒來到身邊,她渙散的瞳孔微微收縮,凄凄切切地凝視着溫暖暖,無聲哀哭,‘小、小暖……’

這麽多年,她并沒有将溫暖暖身上的小半龍丹收回來,既是因為容顏已駐沒那必要,也多少是有幾分母女真情在。

她掙紮着,想牽一牽女兒的手。

“阿娘!”溫暖暖俯身,張開嘴巴,急促地對瀕死的親娘說道,“你快把龍丹吐出來給我!”

溫母呆呆看着女兒,眼睛裏一點點浮起難以置信的神色。

溫暖暖焦急道:“你是不是聽不見我說話了?是不是已經聽不見了?”她沖她耳朵大吼,“龍丹!龍丹啊!龍丹!”

溫母睜大雙眼,眸光劇烈地閃爍。

震驚、錯愕、失望……

她自己是個狼心狗肺的人,卻從來也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被別人狼心狗肺地對待。

溫暖暖此刻并沒有閑心照顧溫母情緒,她抓住溫母肩膀,用力搖晃催促:“快點呀!給我龍丹!”

溫母仿佛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

“把龍丹給我,我才能為你報仇!聽見了嗎!”溫暖暖咬牙切齒,“不然我拿什麽跟她們鬥!你都要死了,還有什麽舍不得的!難道你要帶着龍丹去死嗎!”

雲昭側眸望向遇風雲。

他站在石階那裏,一動不動,認認真真看着這一幕,仿佛不舍得錯過一瞬半霎。

感覺到雲昭的注視,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複雜難言。

雲昭挑眉示意:怎麽樣?

他艱難地做了個表情,像哭又像笑。

雲昭很懂,揚了揚下颌,示意他繼續看戲。

溫母喉嚨裏發出瀕死的聲音:“咯咯……咯咯咯……”

見她當真是要死了,溫暖暖情急之下,不管不顧,竟伸出雙手猛力按壓她的胸膛。

“快把龍丹給我!快啊!你是不是沒力氣吐出來了?我幫你!快點用力,往上擠,快吐!快吐!”

她手勁使得很大,每按壓一下,溫母口鼻便一股一股噴濺出血泉來。

“嗤!嗤!滋!滋!t”

溫母苦不堪言:“呃……啊……咳!咳!呃……咳咳咳!”

溫暖暖目光焦灼,咬牙切齒,額角繃出青筋,使上了更大的力氣——既然阿娘都救不活了,自然要把龍丹拿到手,否則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給我,快給我!”

溫母躺在地上痛苦受難,視線被血糊住,透過模糊血光,見女兒形同惡鬼。

這惡鬼幾乎整個騎到了她的身上,碾壓她,搖晃她,逼迫她。

窒息、劇痛、撕裂、背叛……如堕修羅煉獄。

只求速死卻不得。

溫母流下血淚,痛悔不疊。

為什麽,為什麽要養這狼心狗肺的小畜生!為什麽會養出一頭白眼狼!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世間會有這種恩将仇報的畜生!

好恨!好痛!

好痛苦,好痛苦……好狠毒的白眼狼!恨死了!恨死了!

溫母用盡全部力氣,刻毒地、怨恨地,向女兒臉上啐去——“呸!”

溫暖暖被噴了一臉污血。

漫開的血霧中,溫母終于沉沉地、重重地向後仰倒。

“砰。”

她的後腦勺磕在地上,彈了彈,不動了。

她死了,并沒有吐出龍丹。

有一瞬間,萬籁俱寂。

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溫暖暖渾身猛地一震,尖聲驚呼:“不!不!不不不——阿娘,阿娘!阿娘啊!不!不!不——”

凄厲的哭喊聲回蕩在石臺,掩掉了淚水砸在石面上的細微聲響。

遇風雲痛快地笑着,一邊笑,一邊淚如雨下。

大仇得報,殺人誅心。

‘阿爺,你在天上看見了嗎?你在天上,看見了嗎?雲昭她替你報仇啦!’

*

“雲昭!雲昭!”溫暖暖滿臉血污,披頭散發地爬起來,撈起那支弩,顫抖着手歪歪指向雲昭,“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殺了你為阿娘報仇!”

遇風雲默默擋到雲昭身前。

溫暖暖如遭雷擊。

“遇、遇大哥!你、你……”她震愕地盯着他,“你怎麽能這樣!你怎麽變成了一個負心漢!你不能這樣就被人勾走啊!”

活屍不會說謊,他負心了,他抛棄了她,他不愛她了!他怎麽可以保護別人!怎麽可以!

啞叔疾步上前拖開了狀似瘋魔的溫暖暖。

既是為皇家效命的人,自然知道雲昭金貴得很,絕對動不得。

雲昭倒是一臉無所謂。

哪怕無人制止,溫暖暖也沒那本事傷到她。

幾斤幾兩心裏沒數?

溫母一死,雲昭便興致缺缺。

眸光懶懶環視一圈,沒見到大反派的身影。

大反派帶笑的嗓音猶在耳畔。

——“我可以提供一個思路。”

——“既然你殺不了她,你娘殺不了她娘,不如換一換,你試試殺她娘?”

效果很好。

她十分滿意。

*

石臺下方的戰況依舊激烈。

雲昭立在高處,心神掠過潮水般的活屍。

莫名心有所感,在視線望不見的戰場後方,晏南天向她投來了一眼注視。

兩個人的心念短暫交觸,複雜而激烈,如同錯覺。

——晏哥哥,喜不喜歡我給你的驚喜?

——阿昭給的,我自然歡喜。

——真的?

——我真,歡喜。

誰也想不到雲昭會對溫母下手。

畢竟二人素昧平生,無怨無仇。溫母身上還有龍丹,怎麽也沒有殺她的道理。

晏南天終究是大意了。

雲昭收回視線,擡起手指,戳了下遇風雲的背。

“船底,你動了手腳?”她問。

他低低嗯一聲。

“啧。”雲昭哼笑,“我就知道。”

她就說嘛,落水之前分明看見那船底那些硬木、鉚釘、加固鐵皮都沒斷,比起切割,倒更像散架。

“要是沒人發現進入樓蘭海市的辦法,我就不用動手。”他沉聲道,“返程的話,我夜裏修一下船,還能開回去。”

雲昭無語道:“這麽接地氣的嗎……你這實力不怎麽樣啊。”

看着一尾巴把船劈成兩截好像很唬人,其實大半是障眼法。

事先都把船給拆好了。

“龍門是阿爺護着我過的。”他低低說道,“沒有經歷真正的千錘百煉,終是有所欠缺。”

雲昭點頭:“唔。”

他面露不解:“你是怎麽發現我身份的?”

雲昭毫不心虛:“自然是用腦子發現。”

反正大反派只是給她看了龍鯨幻象,其他都是她自己猜到的,不算作弊。

遇風雲:“哦……”

他直言道:“溫長空之死是我的安排。他作孽太多,早已激起民怨,我推波助瀾,設計了雨夜殺人。”

雲昭懶懶的:“猜到了。”

他望了溫暖暖一眼,低聲道:“溫,她本與此事無關,若非龍丹有部分在她身上,我也不想把她牽扯進來。”

雲昭八卦之心熊熊燃燒:“她要是沒扒着晏南天,願意跟你走,那你會取了丹,然後與她虐戀情深嗎?”

遇風雲:“……”

沉默片刻,他道:“不知道。”

雲昭:“哦。”

一時無話。

她忽地想到了什麽:“我把龍丹弄沒了,你沒意見?”

他輕輕搖了下頭:“看着仇敵這麽死,已經足夠了,我很痛快。”

雲昭輕笑出聲:“你就看着吧!”

話音未落,忽聞溫暖暖驚恐地尖叫起來:“啊——”

雲昭與遇風雲對視一眼,望過去。

溫母動了。

一只蝼蛄趁亂鑽進她的屍體,把她也變成了活屍。

雲昭得意洋洋:“這下我說要把她綁上屠龍柱,應該不會再有人反對?”

遇風雲:“……”

敢情她連怎麽取丹都已經算計好了。

不得不說,眼前這豔若桃李的女子,當真是有顆魔鬼的心。

總之,做她的盟友,絕對比做她的敵人幸運。

遇風雲選擇直接擺爛:“那到時候你會幫我把龍丹偷出來嗎?”

雲昭瞳孔震蕩:“不是,這也要我做?你自己就沒有點責任心,沒有點使命感?”

遇風雲悶悶笑出了聲。

認識這麽久,雲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人發自肺腑地笑。

原本他就該是個樂觀開朗的小龍鯨。

“等等,不太對勁。”

遇風雲忽地冷臉,反手把雲昭撥到身後。

只見溫母并不像其他活屍那樣老實溫順,而是灰着一張臉,雙眼直勾勾,一步一步走向雲昭。

她的上唇猛烈地抽-動着,以一個很詭異的角度往上呲。

沾滿血污的牙齒似乎變長了一截,下齒嵌入上唇,上齒嵌進下巴。

沒走兩步,她忽然像野獸那樣,四肢伏地,喉嚨裏溢出低吼。

弩箭顫抖着脫落。

仿佛解開了什麽封印一樣,溫母臉上、身上不斷長出鱗片,她凄聲怒叫,骨骼炸響,衣物瞬間崩裂。

皮肉破開,身軀飛蹿,骨刺迅猛生長!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溫母竟化成了一條死灰色的屍龍!

恐怕是怨念太重。

它顯然沒有意識,卻還記得找雲昭報仇。

雲昭:“哇哦。”

遇風雲見她神色鎮定,下意識便問她:“怎麽辦?”

雲昭:“……怎麽辦,當然是——跑啊!”

來不及了。

那屍龍長尾一擺,轟一聲便砸落過來。

碎石橫飛,退路被截斷。

遇風雲把雲昭扯向身後,替她擋住一大片濺射的石屑。

左右騰挪,越來越兇險。

“這樣不行。”他沉聲道,“底下戰鬥激烈,沒人顧得上救你。我來化龍對付她。”

“被人知道你是龍,你會死。”雲昭直言,“就算殺了她,晏南天也會帶人圍殺你。這裏離海很遠,你一現身,必死無疑!”

“轟——”

他拉着她狼狽跳開。

屍龍一爪襲來,原本站立之處變成了一丈深溝。

龍離了水雖然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但肉-身的力量仍然無比恐怖——遇風雲就可以偷偷化出龍身,輕輕松松抓起千斤石錘殺人。

沒人擋得住這屍龍。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你死。”遇風雲道,“抓好我。”

雲昭錯愕:“你們龍鯨都這麽善良?我可不是什麽好人啊朋友,而且跟你也不熟。”

“你我是盟友。”他笑了笑,眸中泛起淺金的光,臉頰開始生出青黑的鱗,“龍絕不會背棄盟友。”

“轟——”

一條青黑巨龍出現在視野中。

整個石臺瞬間被兩條龍占滿,幾乎擺不下龍身。

底下多少驚呼聲已經聽不見了。

眨眼之間,兩條龍便轟然碰撞了十幾次,鱗爪交擊,爆開一陣陣令人牙酸不已的金屬刮擦聲。

“轟——滋滋——滋!”

雙龍繞着屠龍柱,不停地用尾轟擊、用爪切割。

因為雲昭抱着龍角蹲在頭頂,黑龍刻意回避與對方撕咬。

龍的速度很快,每一次閃避和攻擊都帶起隆隆風雷聲。

雲昭便在半空蕩來晃去,像個被亂風t扯來扯去的斷線風筝。

雲昭:“刺……刺激!”

龍鱗比精鐵更堅硬,龍角外層卻是鹿茸般的材質。

她摟着龍角,歪頭觀察他金色豎瞳,以及老牛般的長鼻頭。

她見過他在水下咬人,吓人得很,嘴巴張開像個大鱷魚。此刻瞧着這龍,倒是有幾分傻乎乎。

祛魅了都。

只見這兩條龍就像野獸一樣,用最原始的手段相互厮殺。

鮮血與污血四下飛濺。

屍龍顯然不是遇風雲的對手,只是彼此都皮糙肉厚,一時半會無法傷筋動骨。

雲昭抽空往下方瞥去一眼,心髒微緊——晏南天和順德公公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他們擊殺了活屍祭司,正在迅速趕回來。活屍大軍失去領頭羊,開始搖晃着身體往後退。

很快晏南天便會騰出手,擺陣屠龍。

雲昭皺眉:“把它綁上屠龍柱,跟它換命!”

溫母已被煎了許多日子,沒剩多少壽命了。

以命換命,遇風雲不虧。

遇風雲是個聰明龍,一點就透。

屍龍再攻過來,他便不躲不閃,用自己脊上的鋒銳尖刺牢牢卡住對方的鱗爪。

他的前爪深深嵌進屍龍側肋,尾纏着尾,繞柱飛旋,頃刻便将這屍龍勒到了屠龍柱上!

“吼——”屍龍慘叫。

“吼——”黑龍也慘叫。

遇風雲自己也是龍,也要挨煎。

他偷偷翻起帶細鱗的眼皮一瞥,只見雲昭笑得沒心沒肺,一副完全不顧盟友死活的涼薄模樣——根本沒有半點打算假惺惺關心一下的意思。

遇風雲不禁張嘴笑出聲來:“哞嘎嘎!”

跟她這種人相處,是真讓龍有種另類的安全感。

雲昭樂了:“你還笑得出來,看看下面,人家開擺屠龍陣,就等你們兩敗俱傷。”

巨龍偏頭想往下看,忽地,他身軀一緊,“轟嗡”一聲把腦袋偏轉向右。

只見一道劍風襲來,“叮”一聲擊中屠龍柱,濺起長長的火花。

差點兒就刺中了龍眼。

雲昭忽然心有所感,正要回頭,腰間猛一緊。

餘光瞥見一角斜飛的玄色袍尾,晏南天借着反震的劍勢在半空橫掠,一手握劍,另一手抛出束帶,纏住雲昭的腰,把她拽飛出去。

雲昭只眨了個眼睛的功夫,就穩穩落進了晏南天懷裏。

他身上很燙,呼吸很重,手很用力,心跳震着她的肩胛骨。

他抱着她一個旋身落地,疾步退下石臺。

手一揮,衆人當啷祭出兵器,鋒銳殺機直指巨龍!

急促的呼吸聲響徹石臺上下。

誰都能一眼認出這條龍。

晏南天緩緩松開了雲昭。

與往常不同,他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說話,而是斂着長眸,沉靜地注視她。

他并不生氣,臉上沒什麽表情,淡然而溫潤。

身上似有威壓,又似乎沒有。

視線相對。

離得近的幾名侍衛只覺呼吸困難。

雲昭仿佛身處風暴中心——最寧靜的地方。

她擡眸看他。

他也靜靜看着她。

“晏哥哥,”雲昭毫無怯意,沖着他笑得肆意張揚,“這樣好不好——我不問你認不認得啞叔,你也別問我為什麽會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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