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從前見過
第006章 從前見過
淨夜得了攝政王的承諾,便再也顧不上其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至于攝政王是何時起身的,又休息了多久,淨夜倒全然不知了。
等淨夜再睡醒,已然過了午時了。
崔嬷嬷進來擺膳的時候,還笑吟吟道:“王爺吩咐了,待您收拾好,用過了膳,若想去前廳或書房,便讓老奴領着您去。”
崔嬷嬷說完又笑了:“小主子,您瞧瞧王爺多寵愛您啊。書房重地,這王府裏的人,都不許靠近呢。就連表少爺與王爺那般交好,王爺都不許表少爺進書房。”
淨夜聽到這話倒是勾了勾嘴角,高興得連素菜都多吃了幾口。
暮雲重其實是無肉不歡的,從前他連早膳都喜歡吃肉,尤以牛肉雞肉更甚。
暮雲重的師父曾經同暮雲重說過,食肉者才會身強體壯。再則,暮雲重始終覺得,葷菜比素菜美味多了。
可之後他成了淨夜,在隐水寺的那兩個月,寺內并沒有葷菜,成日裏不是稀粥饅頭,就是清淡小鹹菜,淨夜是一點胃口都無。
淨夜本就瘦,身段更比女子還輕盈。再加上醒來之後的那段時間,他胃口不佳,整個人看來便更加羸弱了。
不過,養在這攝政王府才幾日的功夫,淨夜明顯感覺他胖了一些。
淨夜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擡起頭問崔嬷嬷:“嬷嬷您說,我是不是胖了啊?”
崔嬷嬷連忙道:“哪裏胖了,您都這麽瘦了,就應該多吃一些。”
淨夜覺得,攝政王之所以喜歡他,就是因為他這個身段。
“我只怕胖了,王爺就不喜歡了。”淨夜小聲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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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夜原是說給自己聽的,聲音極小。可崔嬷嬷就在他身側侍奉着,自是聽到了。
崔嬷嬷笑着給他夾了塊肉,小聲道:“您啊,可別操心那個。您什麽樣王爺都喜歡,他可是惦記您好久了。”
淨夜不解:“好久是什麽意思?王爺以前就喜歡我?可我從前,從未見過王爺。”
應該說,以淨夜的身份,是沒有見過蕭濯的。
淨夜從小癡傻,暮雲重在他身體裏醒來之後,才有了神智。
而暮雲重在隐水寺的那段時間,并未見過蕭濯。
至于前世,暮雲重倒的确見過蕭濯一次。
那一次,他差點折在蕭濯手裏。
當時逍遙會要在各地開分會,暮雲重身為前朝皇子,自然要親自到直隸鼓舞士氣。
誰知半路走漏了消息,被當時作為輔政大臣的蕭濯和其手下,抓了個正着。
那一次,暮雲重差點以為他要死了。他雖死不承認自己就是逍遙會的人,可還是有人指正,認為他是逍遙會的領頭人。
加之,當時朝堂另外一位輔政大臣緊咬着暮雲重不放,他認為暮雲重與前朝皇子年齡相仿,不能輕易放人。
那時,暮雲重是由蕭濯親自提審的。
蕭濯沒對他用刑,還好酒好菜伺候。
逍遙會的人,自有一套被抓的說辭,暮雲重慣會演戲,他自認自己的演技天衣無縫,可蕭濯還是戳穿了他。
“這四下無人,你不必說那些套話。如你這般的逍遙會黨羽,我抓了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逍遙會在直隸開分會這事,朝堂早就得了消息。而你,又是在現場被抓,你就算是說破天去,也洗不清你身上的嫌疑。”
那時的蕭濯,便給了暮雲重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力。
暮雲重愣怔了一會兒,只低下頭問道:“所以,哪怕我是冤枉的,幾位大人也不會放過我,對嗎?”
蕭濯當時伸出手,替暮雲重捋了一下淩亂的發絲。
四目猝然相對,饒是暮雲重不畏死,在那一刻,他的心還是猛然顫動了一下。
而接下來,蕭濯說出來的三個字,更是讓暮雲重當即變了臉色。
時至今日,淨夜還能想起當時蕭濯那嚴肅的語調,他一字字地說出了暮雲重的名字。
每一個字都加了重音,仿佛暮雲重所有的僞裝,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可即便如此,蕭濯最後還是放了暮雲重一馬。
逍遙會的長老們分析,蕭濯當時正在和另一位輔政大臣內鬥。
這樣大的功勞,蕭濯不想讓別人給搶了。
可是暮雲重後來從直隸回京師的途中,又一次撞見了蕭濯。
蕭濯當時坐在馬車上,只掀開窗簾,看着外面的暮雲重笑了一笑。
那笑容仿若花月春風,讓暮雲重瞬時便沒了提防。
暮雲重猜到他不是要來抓人的,便大着膽子,拿着一盒粽子,走到蕭濯近前。
暮雲重拱手與蕭濯打了招呼,随即笑吟吟道:“明日便是端午了,家裏人給準備了粽子,我這裏還有五彩香包。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只當祝福大人平安順遂。”
蕭濯順手接過香包時,還冷睨了一眼暮雲重身側的潘英,随即蕭濯回神道:“膽子這麽大,不怕我再抓你一次?”
蕭濯說這話時是笑着的,那日陽光耀眼,暮雲重站在蕭濯對面,硬生生晃了神。
随即暮雲重笑道:“小民普通百姓一個,平生沒做過惡事。想來,府衙裏的大人們,也大多都如您一般,是講道理的。”
蕭濯輕笑了一聲,随即嘆道:“謝謝你的香包和粽子,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小心行事。下一次你再犯到我手裏,可就沒那麽容易逃脫了。”
那是暮雲重最後一次見蕭濯。
那之後沒兩年,潘英便背了主。
淨夜思緒回籠,緊盯着崔嬷嬷看,希望崔嬷嬷能給他一個答案。
可崔嬷嬷支吾了半天,到最後也只是拍着腦門道:“老奴也不清楚王爺的事,王爺心裏有什麽,也不會同我們這些下人說。可老奴清楚,王爺要找的人,就是小主子您,這絕對不會錯的。您別看老奴平日裏總是記不清東西放在哪,可王爺的事,老奴可從來都沒出過錯。”
淨夜笑了笑,也沒把崔嬷嬷這些話放在心上。
畢竟崔嬷嬷年歲大了,這記性确實差了些。
再者,崔嬷嬷是這王府裏最希望看到淨夜和蕭濯在一起的,她幾乎每日都要在淨夜跟前說蕭濯的好話。
而今為了讓淨夜安心,胡亂說些有的沒的,倒也正常。
用過膳後,淨夜由崔嬷嬷引着,去了前院的書房。
彼時,前院正有人在前廳與蕭濯議事。
淨夜不敢打擾,只得在外面先候着。
起初裏面還很安靜,可淨夜後來卻聽到裏面那人站了起來,義憤填膺道:“王爺,您說說,那潘英算個什麽東西?憑他也敢跟在您跟前造次。這幾年,要不是皇上擡舉他,我早就将他捏死了。如今他不在京師,他養的狗也要咬我們一口。依我看,直接将他們的人一窩端了,就像當年對付賽多一樣。”
賽多是四大輔政大臣之一,蕭濯曾以賽多圖謀不軌、有悖逆之心為由,将賽多一黨全部下了獄。
後來有傳聞說,賽多的罪證還沒等下來,便被蕭濯活活打死。
他們二人到底有多大的仇怨,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現下,蕭濯卻道:“本王告訴你多少次了,遇事不能急。潘英不過就是一條瘋狗,本王早晚會處置他,但絕不能是現在。現在朝中多少老臣暗中支持皇上親政。那群人明知道潘英品性不佳,也不得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說他們是為了什麽?當然是為了對付我們。”
“人人都想做好人,不願受人诟病。若這時咱們出手了,正好讓他們尋到了由頭。所以我說,事不能急。該忍就得忍。你為官多年,這麽點小事,不必本王教你。你且回去靜靜心吧。”
淨夜也不知道那長相粗野的大人,到底是因為何事氣不過。
不過他走出門的時候,正好與淨夜撞上。
那人看到淨夜,竟然怔了一下。随即,他對着淨夜福了一禮,什麽都沒說,便氣匆匆地走了。
淨夜微微詫異,他這身份,說不好聽點,就是攝政王豢養在府內的男寵,大概還受不起那身穿麒麟補服的大人一拜。
麒麟補服,乃朝廷一品武官的官服。淨夜雖不識方才那位大人,可見其官服,便也知其品級。
蕭濯走出來時,正見淨夜正站在那發呆。
蕭濯笑着抓起了淨夜的手,輕聲問:“等多久了?”
淨夜這才回神道:“也沒多久,王爺有正事,我不敢打擾。”
蕭濯牽着他進了書房。
蕭濯書房內的藏書極多,甚至還有不少古書孤本。
淨夜時刻謹記自己是不該識字的,所以即便瞥到了幾本好書,也未敢多看。
倒是蕭濯摟着他的腰道:“你若是喜歡這裏,可以日日都來。”
書房內梓香袅袅,香爐裏也不知燃的是何香,聞來只覺清新宜人。
淨夜窩在蕭濯懷中,一副溫柔如水的模樣:“我喜歡的,是能過來陪着王爺,而不是這冰冷的書房。我想着,以後能日日在王爺身旁侍奉就好。”
蕭濯笑着挑了挑眉,他的手緩緩向上,摩挲着淨夜白皙如玉的脖頸,旋即像是故意逗弄淨夜一般,湊到他耳邊道:“這不正巧給了你機會,你也讓我看看,你打算如何侍奉?”
淨夜一雙眼迷蒙水潤,如一泓清泉,清甜無辜,實在是讓人忍不住去愛惜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