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書房練字
第008章 書房練字
淨夜原本的注意力還在字上,可慢慢的,眼前的字便變得模糊,最後他幹脆丢掉了手中的筆,半趴在案桌上。
疾風驟雨般的洶湧,讓淨夜不得不将手臂支撐在某個點。
可蕭濯這會兒倒是不管不顧,也沒注意淨夜的手腕和掌心都沾染了墨汁。
原本寫好的字,被染了大片,然後漸漸看不出本來模樣。
淨夜也覺得氣血上湧,直沖頭頂。
他此刻完全不知道思考,仿佛腦袋裏已空無一物。長久的空白,讓淨夜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變成了那個在隐水寺癡傻的小和尚。
明明前不久,來攝政王府準備侍奉的時候,淨夜是滿心屈辱和不甘的。
可這才沒多少日子,淨夜便仿佛從仙堕魔,徹底沉溺在這無盡的深淵裏。
天還亮着,蕭濯便讓人備水沐浴。
淨夜忍不住将頭埋在軟被裏,悶聲道:“這下好,府裏的人都知道我們剛才做什麽了。這還是大白天……”
蕭濯将人從被子裏撈了出來,笑着道:“你放心,府裏的奴才可不敢管主子們做什麽。”
淨夜看了一眼地上被墨汁染髒的僧袍,又是一嘆:“今個這身衣服才剛換的,就又得洗了。那墨汁也不知好不好洗。”
蕭濯挑眉笑了:“不要緊,你若是覺得衣服不夠穿,再讓崔嬷嬷連夜給你趕制幾十套。”
想到這裏,蕭濯忽然摸了摸他光滑的頭道:“你這頭發,要不然就留起來吧。這樣以後,你也不用只穿僧袍,可穿些尋常的衣服。”
淨夜方才身上出了一身的汗,這會兒窩在那裏休息,倒是十分放松。所以他說話幾乎是沒帶腦子,脫口便道:“那可不成,如今還有個講經的名義遮羞,若是連頭發都留起來了,京師豈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是你的男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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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夜這話說完,才知道自己多荒謬。
他這話聽來,像是極不願意侍奉蕭濯一般。
明明這些日子,他表現得十分乖巧黏人,現下就因這一句話,徹底破了功。
淨夜冒出頭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蕭濯的神色,可蕭濯的面上卻沒什麽波瀾,他只應道:“好,都依你,你想如何便如何。”
淨夜趕緊去抓他的手,拿話找補:“王爺,其實我只是害羞,我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
蕭濯摸了摸他的頭,打斷了他的解釋:“不必緊張,我沒放在心上。不過你有一句話說得不對,你是這王府裏的主子,可不是什麽男寵。以後你大可以橫着走路,無人敢在你背後嚼舌根。”
淨夜的心慢慢平靜下來,不過這會兒,他倒是乖乖地窩在那裏,再不敢說話了。
蕭濯待他是極好的,連沐浴這種事,都是蕭濯抱着他去,親自幫他清洗。
有那麽一瞬,淨夜分不清到底是他伺候蕭濯,還是蕭濯伺候他。
從前他在逍遙會的時候,身邊也跟着一堆下人,至于燒水這些活兒,從前還有潘英做。
不過暮雲重沐浴之時,不喜有人靠近,自然也沒享受過這般細致的照顧。
淨夜和蕭濯都坐在浴桶裏,蕭濯順手拿了一個精致的藍瓶,擠出了一點給淨夜抹在身上。
淨夜只聞到一股清淡的茶香,還夾着點清新木香:“很好聞,這是什麽東西?”
蕭濯道:“是西洋人進貢的玩意兒,送到宮裏給娘娘們用的。聽說太皇太後宮裏,也就這麽一瓶。我不愛用這些東西,這一瓶留給你。”
淨夜問:“那王爺這一瓶,是皇上賞的嗎?”
“當然不是,西洋人拜見皇上之前,特意來王府拜見。這些東西,也是他們先送來給本王的。除了這個,庫房裏還有旁的西洋玩意兒,什麽西洋鏡,玻璃鏡,珊瑚琥珀等等,都堆在庫房呢。你若有興趣,讓管家把鑰匙交給你,以後這些,都交由你保管。”
淨夜忍不住紅了臉:“這掌家之權,是要交給王府未來主母的。我是出家人,可受不起這個。”
說到出家人三個字,淨夜還真是有些慚愧。
蕭濯也笑了,他将淨夜扳正,捧起他的臉道:“你不就是這府裏的小主子?沒人比你更受得起。再者,本王日後也不會娶妻。若要真娶,也是娶你。”
淨夜淨身之後,蕭濯拿過方巾幫他擦身,随即還找出了香膏,細細幫他抹勻。
這些都是女兒家喜歡的東西,男子活得糙,向來不會這般細致。
不過淨夜自打入了攝政王府之後,便越發懂得保養。
他認為他的容貌是在王府的立身之本,可斷不能懈怠了。
故而之前沐浴的時候,淨夜便同崔嬷嬷要了這些。
蕭濯也知道他喜歡用,特意命人去外面采買京中最好的香膏給淨夜用。
淨夜來王府不過兩月,已經熟悉了京中幾家胭脂坊産出的好東西。就譬如那珍珠粉,還是城東那家做出來的最細膩。
再譬如用于撲身的香石粉,則是城西最佳。
當然,除了外出采買的,王府裏還有不少禦用之物。
而這些東西,淨夜是可以随意用的。
淨夜換好衣服之後,又抹了一下西洋人進貢的香露。
他将香露随手放在一邊,轉而問蕭濯道:“這些西洋人未先拜皇上,轉而來拜了王爺,若是傳到了宮裏,皇上會不會不高興?”
蕭濯滿不在意道:“本王讓皇上不高興的地方多了,也不差這一兩件。這些東西,你就放心大膽用,不必有什麽忌諱。”
淨夜想起天書中蕭濯的結局,不免擰眉道:“王爺還是得多為以後考慮,皇上年歲漸長,不如幼時好掌控。他現下不與王爺計較,是他羽翼未豐,待日後翅膀硬了,第一個就要發落了王爺。”
這話,淨夜原是不想說的。
天命不可違,蕭濯日後結局如何,淨夜原也管不了那麽多。
可淨夜的心也不是鐵做的,蕭濯待他這樣好,淨夜每每想到蕭濯日後結局,便總是心有不忍。
蕭濯聞言倒是笑了一笑,他伸出手,将淨夜攬入懷中,低頭看着淨夜問:“擔心我?恩?”
淨夜習慣性地攥着蕭濯的衣領,嗡聲點頭:“自是擔心的。”
蕭濯将人摟得更緊了些,淨夜身上本就有股清甜的體香,眼下剛剛沐浴過,混合着那些香料的味道,更讓蕭濯心神微蕩。
蕭濯輕吻着淨夜的額頭道:“有你在身邊,當真是好極了。本王日後就算是真被那小皇帝宰了,也覺得值了。”
淨夜推了推他:“不許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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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夜自打去了前書房,與蕭濯的感情也迅速升溫。
原本淨夜第一次入攝政王府的時候,府裏的下人就不敢怠慢。
如今他們對淨夜,更是愈發恭敬了。
攝政王府的庫房,淨夜也去了一遭。
裏面琳琅滿目,好多寶貝。
哪怕是從前逍遙會總會的小金庫,也比不得攝政王府奢華。
王府內的賬,自有李管家在料理。
淨夜聽說李管家和崔嬷嬷一樣,都是跟在蕭濯身邊的老人了。而且李管家的賬記得極為清楚,王府內的一應開支用度,皆是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淨夜只是随手翻看了一眼賬本,就想起從前逍遙會的王掌櫃。
以前王掌櫃管家,也是如此。
王掌櫃頂多是摳門了一些,從前潘英要挪用銀兩,王掌櫃沒依他。結果潘英後來叛變,第一個就是拿王掌櫃開刀。
潘英!
淨夜每每想起這個名字,都恨不能将其挫骨揚灰。
淨夜将庫房的鑰匙和賬本還給李管家,李管家忙道:“可是小主子對此有什麽異議?若是老奴哪裏做得不好,小主子盡管吩咐。王爺說了,以後這王府,由您管家。”
“我身子弱,怕是受不得這個勞累。李管家您的賬目極為工整,府內也井井有條。日後我若有需要,只管找您便是。”
李管家這才躬身道:“是,都聽小主子安排。”
淨夜在攝政王府的第三個月,已然對各處都十分熟悉了。
有時蕭濯不在,淨夜也可在王府随意走動。而今在這攝政王府,淨夜是說一不二的。
不過淨夜所求,可不單單是這內宅。
他要想辦法,走出去,利用蕭濯的權力,徹底打倒那潘英。
而潘英去了江寧府也才不過三月,就被皇上召了回來。
潘英才剛到禦前,便還是死咬着隐水寺的淨夜不放。
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氣得小皇帝直接拿起手邊的茶杯對着他砸了過去。
“朕讓你去江寧府思過,你便思成了這個樣子?你這個蠢貨,你為何就不想想,那蕭濯那麽寶貝淨夜,卻還是讓你将奏書遞了上來。當日早朝,你若真說出淨夜是逆黨,那可就不是發落到江寧這般簡單,到時候,連朕都保不住你。”
潘英擰眉,随即俯身跪地道:“臣不解,請皇上明白示下。”
“你縱是不知,也該想想那隐水寺是什麽地方。這朝中老臣,無一不知道淨夜真實身份。可你連查都不查,直接一頂前朝餘孽的帽子就給他扣上了。一旦這冤案出來,那你之前辦的那些處置逆黨的案子……”
潘英一驚,連忙伏地道:“皇上聖明,臣對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鑒。臣也絕非無中生有之輩,實在是那淨夜太過可疑。難道皇上不覺得,他長得與暮雲重,實在是太像了嗎?”
小皇帝忍不住提點道:“他們是表兄弟,自然會像。”
潘英大駭。
小皇帝嘆了一聲,道:“原本是不想告訴你的,可朕也怕你再揪着此事不放。淨夜的母親和暮雲重的母親,乃是草原上的雙生花,只是後來,姐妹兩個突逢變故,走散了一個。也是前些年,太皇太後才接到消息,說是另外一個,已經死于賊寇之手,而她的孩子,正是暮雲重。”
潘英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來,怪不得那天,蕭濯故意激他。
蕭濯怕是早就知道淨夜的身世。
隐水寺和先帝淵源頗深,那這淨夜……
小皇帝并未明說,他只同潘英道:“江南一帶,有前朝逆黨禍亂人心。朕召你回來,也是希望你能去處理此事。若事情辦得好,便可戴罪立功。潘英,這是朕給你的機會,你可得抓住了。”
而潘英那邊的動向,自然也逃不過蕭濯的耳目。
淨夜臨傍晚時,也聽說了此事。
那阿羅此刻就在前廳與蕭濯議事,他道:“王爺,若此番讓那潘英成了事,于咱們可是大患。屬下想親自派人去江南,截住那潘英。”
蕭濯拿起手邊的聖旨,丢到阿羅手裏道:“你且自己看看吧。小皇帝就是防着咱們半路動手,所以江南之事,特意讓本王與潘英同行。”
蕭濯不在京中,小皇帝正好可以大展拳腳,此計一石二鳥。
阿羅雖是武将,可也不笨,他氣得錘了錘桌子,問道:“王爺若是稱病不去呢?”
“不能不去,京中尚可掌控,可咱們不能放任潘英奪江南之勢。這等虎狼,本王只有放在眼前才能安心。”
蕭濯盯着阿羅道:“待本王去了江南,京中諸事,便交給你們了。”
蕭濯送走阿羅後,便看到淨夜在後面探頭探腦。
蕭濯走過去,将人拽到懷中:“有話要說?恩?”
淨夜仰起頭,一雙眼如小鹿一般,無辜又可憐:“王爺要去江南了嗎?”
蕭濯眼尾上挑,對着淨夜點了點頭:“是啊,本王要去江南了,這陣子在府裏,你可以撒歡玩耍了。”
“王爺都不在,我一個人能有什麽意思。”淨夜委屈巴巴道。
蕭濯哄他:“放心,很快就回來。”
淨夜一雙眼濕漉漉的,都快要哭了:“就不能帶上家眷嘛,我一天都離不開王爺。”
蕭濯挑眉,低眸重複了一遍家眷這兩個字。
随機,蕭濯極低柔地問他:“那家眷外出,是不是得同本王住在一起?”
淨夜點頭:“這是當然。”
“你不是害怕別人知道你與本王的關系嗎?”蕭濯說着,就輕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有王爺護着,我不怕了。”
淨夜說完,見蕭濯還是沒松口,索性便撒起嬌來,他甚至還貼到蕭濯耳邊道:“王爺不是說,抱着我才睡得好嘛。那王爺去江南,一來一回就得好些時日,我也是擔心王爺睡不好。”
蕭濯忍不住笑出聲來。
蕭濯始終由着淨夜撒嬌,也沒松口。
淨夜見軟的不行,只好來硬的。
他直接跨坐在蕭濯身上,捏在了蕭濯的要害,佯作兇相道:“王爺不答應,我可是不依的。”
淨夜聲音本就輕軟,連兇起人來的樣子,也可愛得緊。
蕭濯将人摟緊,讨饒道:“好啦小祖宗,輕點捏,要是捏壞了,本王怎麽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