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主子在上
第037章 主子在上
淨夜不敵蕭濯, 他其實想伸手推推蕭濯,可淨夜那點力道,就跟撓癢癢一樣, 蕭濯根本感受不到什麽。
好在淨夜小拇指的手指甲長了一些,趁着蕭濯吻他脖頸的時候, 淨夜狠狠抓撓了一下蕭濯的肩膀。
蕭濯吃痛,只能停下來看着淨夜, 一字一字道:“那你說說吧小祖宗, 到底是因為什麽這麽生氣?”
其實蕭濯也想過, 可能是因為巴彥。
不過巴彥方才頂多是失禮了一些,沒關照到淨夜, 按照淨夜的脾性,他定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同巴彥計較。
所以,一定是因為旁的。
蕭濯還反省了一下, 他方才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
可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以蕭濯的聰明才智, 倒是也往淨夜吃醋上猜過, 只是這個念頭方一閃過, 蕭濯便給否決了。
他不能這般不要臉,他也不覺得淨夜會這麽喜歡自己。
蕭濯從未奢望過淨夜的真心, 能和淨夜在一起的每一天, 對蕭濯而言,都是上天的恩賜。
淨夜也嘴硬,不肯說, 他背過身去, 想起方才巴彥那個樣子,淨夜就更生氣了。
其實巴彥長什麽樣, 淨夜都沒怎麽看清楚。
只記得他一襲白衣,身形高大,樣貌不差。
巴彥穿白衣,是不是原本就知道蕭濯喜歡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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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夜擡腳,看了看他腳上還未脫下去的白色長襪,頓時又來了氣性。
淨夜用小腳趾狠狠去扯那長襪上的系帶,偏偏那系帶是今天早晨蕭濯給他系的,輕易根本掙不開。
淨夜從前根本不穿這麽樣式繁瑣的襪子,都是直筒的,疊幾層,然後用繩結系上。
後來入了攝政王府,蕭濯喜歡看他穿這些,就讓繡娘變着花樣給他做,連白襪上的刺繡都十分精致。
就如他今晨穿的這雙,上面還繡了一圈青草的圖樣。
而這些圖樣,還都是蕭濯親自畫下來,讓繡娘們照着繡的。
淨夜一下子坐起來,盯着自己腳上的襪子看,他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你也給巴彥繡過襪子圖樣嗎?”
蕭濯眼尾上揚,漸漸露出笑意:“你不會,真的是在吃醋吧?”
淨夜臉色越發紅了,他直接一倒,躺在了榻上,随後拿被子蒙住臉,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蕭濯趴到他身側,先是輕拍着他的肩膀,随即溫聲解釋:“我的母親是庶出,和巴彥的父親是同母所生,只是他們姐弟兩個命苦,早早便去了。巴彥無父無母,在家中過了一段十分艱難的日子。直到我後來立下了軍功,得了先帝賞識,才總算把巴彥接出來,讓他去軍中歷練。在軍中最起碼是真刀真槍,總比那後宅裏的陰詭強多了。我與祖父一家不親,與外祖一家更是不親。若這世上,還有什麽我在乎的親人,唯有巴彥了。”
淨夜輕呵了一聲:“既然你那般在乎,怎麽不為你那表弟尋個妥帖的婚事?我聽聞巴彥大人,早就過了弱冠之齡,府中卻連一個妾室都沒有。王爺就不覺得奇怪嗎?”
蕭濯呆呆看着淨夜,忍不住笑着問:“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淨夜氣得臉鼓鼓的,他一拍床榻道:“攝政王那麽聰明,怎麽遇上自己的表弟就眼盲心瞎了?他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蕭濯怔了怔,擰眉道:“你今日若是不說,我倒是真沒看出來。改日,我去問問。這幾年,我不是沒給他相看,只不過他那脾氣大得很,提起娶妻之事,便十分不耐煩,我也未敢逼他。”
“呵……”淨夜極少有這般大的情緒波動,他氣得胸口都疼,指着蕭濯便道:“攝政王啊攝政王,平日裏多麽聰明霸道的一個人,這都能看不出來?他到了這個年紀還不娶妻,你都沒想想是為什麽?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喜歡男人?”
蕭濯點頭:“他确實知道。”
淨夜直接翻了個白眼:“那就對了,他在等你。”
蕭濯喟嘆一聲,對着淨夜解釋:“他喜不喜歡男人,我确實不知。不過他少時,舅舅曾經給他定下過一門親事。後來舅舅舅娘都亡故了,他無人幫扶,在家中也不受外祖父看重,女方那邊實在嫌棄,便找個理由退了婚。巴彥為此傷心了許久,還是我接他到府上,安撫了個把月,他才終于想開。所以他遲遲不娶妻,我也覺得是因為當年之事,他受傷太深的緣故。”
說到這裏,蕭濯去抓淨夜的手,解釋道:“所以啊,他未必就如你說的那樣,說什麽喜歡我。他原本是喜歡女人的。只是他一直沒什麽親人,只把我當成了最親近的人,待我自然與待旁人不同。今日,他待你可能有些失禮,你等我說說他,待他明白了你我的關系,定然會以禮相待的。”
淨夜見蕭濯還在為巴彥說話,語氣越發酸了:“你我什麽關系?我可不敢和攝政王有什麽關系。攝政王這世上就剩他一個親人了,我呢,我不過就是隐水寺方丈養出來的傻孩子罷了。”
蕭濯見淨夜說氣越來越不對,便直接将人抱緊在懷中,道:“你能為我吃醋,我很開心。”
淨夜還在嘴硬道:“我才沒有,你莫要胡說。”
蕭濯将人摟得更緊,兩人之間已不留絲毫縫隙。
蕭濯動情地去吻他的側顏,聲音低啞:“這輩子,我有你就夠了。”
淨夜的身子這才軟了下來,蕭濯笑着扯過被子,将兩個人都裹在被子裏。
從前白日裏也不是沒有荒唐過,今日蕭濯也沒了出去的想法,索性哪也不去,只在客棧裏厮混,把小主子哄好了再說。
不過很快,淨夜便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
納其在外面攔着巴彥:“巴彥大人,我們王爺和攝政王這個時候,不許人打擾。”
巴彥冷臉看着納其,随即,他推開納其,直接便沖到了蕭濯和淨夜的門口。
只是,巴彥還沒等敲門,便聽到了裏面的動靜。
淨夜知道巴彥在外面,他故意叫得大聲了一些,而在外面的巴彥,臉色就更難看了。
納其嘆了口氣,一臉尴尬地看着巴彥:“大人,我就說了,這個時候您不好過來打擾。”
巴彥冷睨了納其一眼,随即拂袖而去。
淨夜和蕭濯只帶了納其和蕭凜兩個,所以打水值夜這些侍奉的活,都是他們兩個輪班做。
淨夜和蕭濯鬧騰了一個時辰,之後又洗澡換衣、用膳,硬是拖到了下晌,納其才有空和淨夜說說話。
納其給淨夜泡好了茶,還特意是淨夜喜歡的六分熱,納其等着溫度适中,端給淨夜的時候,淨夜倒是神清氣爽,忍不住問道:“後來那巴彥少爺,直接就走了呗?你沒打聽打聽,他後來都去忙什麽了?”
納其悶聲道:“回府了,人家如今在盛京府做事,又是攝政王的表弟,在陪都這地界,還不是橫着走?”
淨夜聽出了納其的不快,忍不住道:“你是怎麽了?因何事不高興了?”
納其撇了撇嘴,他看着淨夜,忽而道:“主子,如今您也太感情用事了。您又不是攝政王後宅裏的妾室,幹嘛自降身價,跟巴彥争風吃醋?”
淨夜這才眨巴眨巴眼,低着頭道:“恩,你說得對,今日确實有些沖動了。”
納其見主子聽進去了,便忙道:“主子,咱們還得以大局為重。屬下得到消息,說是兩個月後的萬壽節,烏珠穆沁部紮克親王會攜妻兒入京。那薛慧慧如今最得寵,側室地位不低,怕是也會跟過來。”
“潘英當時留了她一命,又費了大勁,給她改名換姓,有了大族身份。想必,從她嘴裏,可以撬出很多話來。再者,潘英雖被削官禁足,但是皇上對他仍有期待,主子若是這個時候松懈,咱們可就功虧一篑了。”
淨夜道:“你放心,潘英的事,我心中有數。薛慧慧入京一事,你時刻派人打聽消息。待她入京後,我會想辦法與她見一面的。”
陳良知道主子沒有為情亂智,總算是松了口氣。
他也坐在主子身側,先是給主子添茶,之後又給自己添了一杯。
陳良突然道:“依我看,那巴彥雖然喜歡攝政王,但是攝政王對他只有兄弟之情,主子實在不必同他計較。屬下瞧他也沒甚大用,不過會些争風吃醋的把戲,會氣人罷了。主子之後遇見他,權當他不存在就是。”
陳良本來就是想勸淨夜幾句,誰成想淨夜竟然拍了拍桌子,道:“你看,連你都瞧出來那厮喜歡蕭濯了,蕭濯居然說他不知道,真是豈有此理。”
陳良:“……”
淨夜自然不能老在陳良屋裏待着,等淨夜回了自己房間之後,陳良才坐在那默默飲茶嘆氣,心想他方才可真是嘴賤。
不過,更讓陳良無奈的是,淨夜對蕭濯動了真心。
即便淨夜不承認,又或者是不想承認,但是陳良這個局外人,卻看得分明。
過了申時,蕭濯覺得窩在客棧裏實在沒意思,便對淨夜道:“咱們原就是打算去秦嬷嬷那裏,如今也不算晚,去秦嬷嬷那,你總不會鬧脾氣吧?”
淨夜撇了撇嘴:“反正我也無事,權當是陪王爺了。不過你們家表少爺那個莊子,我就不去了。估摸着我去了,也只會給他添堵。”
蕭濯笑着說好,之後便雇了一趟馬車,帶着淨夜去了五裏外秦嬷嬷那裏。
秦嬷嬷的院子可不小,屋子雖簡樸,卻也幹淨。
院子裏養了雞鴨鵝,豬圈裏還養了六頭豬,各個都是肥膘,看着便讓人歡喜。
蕭濯牽着淨夜下了馬車,便喚了她一聲:“許久不見了,秦嬷嬷還好嗎?”
秦嬷嬷原是在喂雞,聽到動靜,她猛然回頭,随即驚喜道:“哎呦,這是……”
秦嬷嬷霎時住了嘴,她連忙放下雞食,擦了擦手,便上前迎道:“是,好久不見了,您還好嗎?”
蕭濯點頭:“我一切都好。”
秦嬷嬷抹了抹眼,往屋裏喚了一聲:“狗蛋兒,家裏來貴客了,你趕緊去準備。”
蕭濯自也不是空手來的,他讓蕭凜把禮物一箱箱搬進去,之後便坐在凳子上,拉着秦嬷嬷的手,問她身體如何。
秦嬷嬷笑着道:“我身子骨健朗着呢,在這邊日子也比從前清閑得多。只是經常會挂念王爺,雖聽說王爺如今極好,只是偶爾聽到些王爺的消息,便也總是擔心。”
來之前,蕭濯同淨夜說,秦嬷嬷原本是蕭府上的老奴,後來蕭濯出來自立門戶,身邊也唯有秦嬷嬷一人照顧着他。
秦嬷嬷不願離開故土,所以蕭濯入京之後,便也沒帶上秦嬷嬷去王府,只給她留了不少家業,讓她在這邊過安穩日子。
狗蛋兒是秦嬷嬷的孫子,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人看着也機靈。
沒多會兒,他便将洗好的瓜果都端了上來,之後更是低聲問秦嬷嬷:“祖母,今晚打算擺幾桌,孫兒出去買菜。”
秦嬷嬷笑着道:“不必出去,咱們去菜園裏摘菜就好。街上的菜,不如咱們種好的安心。”
說着,秦嬷嬷忽而站起來道:“這孩子幹活不夠麻利,也不知您喜好,我親自去菜園裏走一趟。今晚殺個雞,再炖個鵝。”
說完,秦嬷嬷回首看着蕭濯道:“王爺要打算留在這邊幾日,要是多留幾日,明日我找人來殺豬,您從小就喜歡吃酸白菜鍋,這幾日天氣涼了一些,圍在外面吃酸白菜鍋,您定然喜歡。”
蕭濯站了起來道:“都好,秦嬷嬷,我陪着您一道去菜園吧。”
秦嬷嬷也不扭捏,她點了點頭:“好好好,咱們一起去。”
秦嬷嬷并未問過淨夜是誰,只是蕭濯去菜園裏摘黃瓜的時候,秦嬷嬷湊近了蕭濯,特意叮囑:“這個黃瓜扭,最嫩最好吃,王爺您摘幾個,給那位嘗嘗。”
蕭濯點頭笑了,随即他摘下了幾根小黃瓜,拿手帕擦幹淨之後,才遞給淨夜:“嘗嘗這個,味道不錯。”
之後,蕭濯又給淨夜摘了幾個小西紅柿。
菜園裏剛摘下來的蔬菜,新鮮味美,淨夜坐在地頭只顧着吃。而蕭濯那邊,很快就摘了整整一筐。
同樣幫忙下地幹活的,還有蕭凜和納其。
納其不多話,秦嬷嬷便總問蕭凜:“哎呦蕭凜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娶妻了嗎?”
蕭凜笑着說沒有。
秦嬷嬷給納其遞了一根黃瓜:“你呢,小夥子你娶妻了嗎?”
納其怔了怔,才低聲說沒有。
秦嬷嬷立馬笑了:“你跟蕭凜定是不一樣的,你有心上人,對嗎?”
納其霎時紅了臉,低下頭道:“沒有,您別打趣我。”
秦嬷嬷嘿嘿笑了一聲:“老婆子我眼睛毒着呢,我們王爺從前喜歡人的時候,便是你這個眼神。”
納其竟忍不住替主子問:“那秦嬷嬷,您知道王爺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人的嗎?”
秦嬷嬷想了想,忽然道:“六年前吧,大概是這麽個時候,那會兒我們家狗蛋兒還不大,王爺正好來陪都辦差,同我說起過。他同我說,他對一人一見鐘情。”
秦嬷嬷以為大家都知道,便自顧自地念叨着:“如今可算是修成正果了啊。”
納其微微擰着眉,他看着遠處的蕭濯和淨夜,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六年前對一人鐘情,這怎麽算,也不像是喜歡淨夜的樣子啊?
秦嬷嬷晚上特意在外面架起了鐵鍋,炖大鵝。之後,又炖了小雞,做了滿滿一大桌子的菜。
秦嬷嬷手藝極好,尤其是那個雞肉炖的,鮮美無比,淨夜竟連吃了兩碗飯。
連帶着蕭濯也胃口極好,他一邊吃一邊道:“在京城多年,一直想念着秦嬷嬷的味道。這個味道,旁人可是做不出來的。”
蕭凜也吃得很香,倒是納其,一副有心事的樣子,邊吃便發呆。
最後還是淨夜忍不住問他:“你怎麽了?不合胃口嗎?”
納其搖了搖頭,他連忙扒拉了幾口米飯,便不吃了。
秦嬷嬷的院子很大,晚上也給蕭濯準備了房間。
蕭濯讓蕭凜回客棧去收拾東西,他這幾日,便直接在秦嬷嬷這裏住下了。
淨夜到了晚上,才終于尋到機會和納其說說話。
淨夜問納其:“你今日,仿佛有心事啊。”
納其看了淨夜一眼,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樣:“主子,不是我說您,您那麽喜歡攝政王,人家未必喜歡你。”
“怎麽說?”淨夜問。
陳良小聲道:“今日秦嬷嬷說,攝政王六年前就對一個人一見鐘情。六年前的玉親王,還在隐水寺,與攝政王根本不相識。他一見鐘情的人是誰啊?肯定不能是您啊。”
淨夜尋思了一會兒,忽而道:“潘英那狗賊跟我說過,他說蕭濯愛慕先帝的嫔妃,也就是玉親王的親娘,估摸着初次見我,是覺得我與我娘長得像吧。”
陳良瞪大了眼睛道:“狗屁,玉親王的娘,早在十幾年前就病故了。六年前的蕭濯,見的是先皇妃的鬼魂啊?”
淨夜倒是沒在意這個事,他道:“哎呀,別想了,秦嬷嬷年紀大了,記錯了也有可能。你沒看今天,她連油和鹽放在哪都忘了,還得孫兒提醒。”
陳良道:“那老太太腿腳硬實着呢,記性也不差。油鹽記不清太正常了,我們家婆娘二十幾歲,還記不清呢。攝政王是她看着長大的,感情非同一般,攝政王的事,她能記錯?而且我瞧着攝政王,應該是一直就喜歡男人。我打聽過了,攝政王府除了幾個老嬷嬷,就沒有年輕的丫頭侍奉,從他開府到現在,就一直沒有。我還聽說,前輔政大臣賽多,為了和攝政王交好,還給他送過小倌。”
淨夜挑了挑眉,笑了:“那一定是不和蕭濯心意吧,要不然賽多怎麽死那麽慘啊?”
雖說明面上,都說那賽多大人,是因犯上之罪,被蕭濯幽禁而死。不過大多數知情人都清楚,賽多是被蕭濯一刀砍死的。
聽聞賽多死之前極為驚懼,去給他收屍的故人還說過,蕭濯喪心病狂,他是将賽多虐殺致死的。
死之前,賽多應是受了極大的驚吓和痛苦,大小便都失禁了。
陳良道:“賽多當時的小倌确實不得攝政王的意,聽說當晚攝政王就将人給丢出去了。從那之後,再也無人敢往蕭濯跟前塞人。”
陳良還想再勸淨夜幾句,淨夜卻忽而嘆道:“其實從前他喜歡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待我極好,就沖這個,我就不該質疑他的真心。”
陳良還想再勸,淨夜卻轉過頭就看到蕭濯站在門邊等着他。
淨夜笑了笑,對陳良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忘了正事。這幾日你也累了,好不容易得空,就好好睡一覺,可別想太多。”
陳良見勸不動,就只好應了一聲,悶頭走了。
秦嬷嬷給蕭濯淨夜準備了幹淨的被褥,被褥洗得幹幹淨淨,上面還有皂角的清香。
蕭濯伸手撫了一下那被褥,道:“這床被,就是當年秦嬷嬷給我做的。後來她幹脆在院子裏給我留了一間房,我用過的東西,她也都鎖了起來,今日我們來,她才特意拿了出來。”
淨夜脫了鞋,躺在綿軟的被褥上,忽而道;“這樣的日子也不錯,平淡幸福。”
蕭濯點頭:“是啊,秦嬷嬷從前最期盼的便是如此。她說院子裏養着雞鴨鵝,再養一條狗……”
說到狗,蕭濯忽而道:“小時候,我養過一條狗,後來那狗因為救我,被人殺了。從那之後,秦嬷嬷怕我傷心,便再也不養狗了。再後來我離開盛京去了京城,特意送了一條乖順的狗給秦嬷嬷,只是那條狗,才活了八年,便走失了。”
“怎麽會走失?”淨夜驚詫道。
蕭濯嘆了一聲:“那幾年這附近不太安分,又加上鬧過一陣饑荒,被什麽人帶走炖了也說不定。人餓的時候,連人肉都吃。”
那一年,蕭濯還不是攝政王,那一年來陪都赈災的是賽多。
淨夜也聽人說起過,那年賽多來陪都赈災,貪墨了不少銀兩,也因此和蕭濯起了争執。
盛京是蕭濯成長過的地方,秦嬷嬷對蕭濯而言,更像是親人。
淨夜臨睡前,忽然問蕭濯:“王爺,從前除了我,您還喜歡過什麽人嗎?”
蕭濯吻着他的額頭,搖了搖頭:“沒有,從始至終,就只有你。”
淨夜聽到這話時,還覺得有些驚異,不過他今日有些疲乏,沒等細細思考這些話,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次日,秦嬷嬷找了附近的幾個鄰居,一起來殺豬。
就連那巴彥都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正好趕上飯點,巴彥也坐在外圈,跟大家一起吃着酸白菜鍋。
這幾年,巴彥在盛京府衙當差,想必是常常來秦嬷嬷這邊,碗筷和調料在哪,他都一清二楚。
吃過飯後,淨夜聽到巴彥和蕭濯在後院争執。
巴彥紅着眼問蕭濯:“表哥,你就那麽喜歡他嗎?可他根本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
蕭濯出聲反駁:“你怎麽知道不是?我喜歡的就是他。”
巴彥吸了吸鼻子,在外人眼裏威風凜凜的巴彥大人,這會兒倒像是個小孩子一樣,沖着蕭濯哭得厲害。
蕭濯擰眉道:“從前我不知你的心思,如今既然知道了,就少不得要說你幾句。你并不喜歡男人,只是因為你知道我喜歡男人之後,才發覺有這種可能,你誤會了你對我的依賴。巴彥,你從小便喜歡嬌娘,後來因為她家瞧不上你,毀了婚約,你這才因愛生恨。但這是不對的,當初的嬌娘也沒辦法,她不得不聽從家裏的安排。何況如今人家也嫁得很好。你應該走出來,這世間還有許多好姑娘,值得你去相看……”
“我只喜歡表哥,不可以嗎?”巴彥聲音不由得大了一些。
“不可以,因為我不喜歡你,我只喜歡他,一直都是他。”
巴彥抹了抹眼睛,他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麽,随即轉身跑了。
淨夜怕蕭濯知道他在後面偷聽,也轉過身,急忙回了房裏。
其實換做是從前的淨夜,定然不值當與巴彥那等孩子氣的人争風吃醋,只是那一日,淨夜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渾身都是刺,生怕蕭濯被人搶了。
他忽然意識到,他是不能接受蕭濯身邊有別人的,他對蕭濯的占有欲竟然這麽強。
淨夜用被子包住頭,一陣煩躁。
若他真的能與蕭濯一輩子如此也就罷了,可未來還有很多變故……
陳良說得對,他應該以要事為重,不該只顧着這些兒女情長。
在盛京的好日子,總共也沒幾天。
兵部的車馬趕到盛京之時,淨夜便得和大部隊一起,準備祭祖事宜。
此番有蕭濯坐鎮,祭祖一事還算安穩。
只是淨夜跪在祖宗天地跟前,說自己是金朝皇室子孫時,淨夜只覺得有些諷刺。
從前在逍遙會,暮雲重也辦過祭祖儀式。命運真是同他開了個玩笑,這一世他的身份,偏偏是金朝的子孫,要對着金朝太宗皇帝的牌位祭奠。
而此刻,潘英那邊,也接到了淨夜辦完祭祖大典的消息。
潘英這幾日情緒穩定了一些,不再酗酒,也不再打罵暮色。
潘英靜靜看着面前的棋盤,忽而笑道:“再過一個半月,便是萬壽節了。到時候,蒙古各部族的首領會入京拜見。準噶爾最近也不太平,蒙古各部也小紛争不斷。皇上信不過蕭濯,信不過兵部的人,便只能再啓用我。”
潘潤也驚喜道:“大将軍料事如神,屆時,咱們定能打個翻身仗。”
潘英放下了手裏的黑子,嘆口氣道:“說來,那日我也是昏了頭。這酒以後盡量少喝,越喝人越迷糊。還有,我已經不是大将軍了,沒官複原職之前,千萬別這麽叫。讓有心人聽了去,定會再參我一本。蕭濯視我如眼中釘肉中刺,咱們還是安穩些比較好。”
潘英想了想,忽然問道:“暮色呢?這幾日不見他,傷可養好了?”
潘英不願看到暮色那一身傷疤,畢竟無論是暮雲重還是淨夜,身上都是幹幹淨淨的,一點傷痕都不見。
從前暮雲重沐浴時,潘英給添過熱水,自然清楚。
至于那淨夜,潘英倒是偶爾窺見過他那白嫩細滑的小腿,雖未曾窺見過全貌,不過潘英就是覺得,現在的淨夜,一定比從前的暮雲重還要細嫩。要不然,他是怎麽讓攝政王欲罷不能的呢?
想到這裏,潘英忽而笑了:“我這幾日在想,玉親王到底有何目的。想來想去,終于想明白了。他想對付我,從前是想靠蕭濯對付我,如今是想靠自己。所以說,蕭濯那狗賊也別得意,玉親王早晚都要抛棄他。我就靜靜等着,是蕭濯先倒下,還是我先倒下。等蕭濯這個人沒了,玉親王又鬥不過我,那潘潤你說,他是不是只能來侍奉我了?”
潘潤忍不住提醒道:“主子,咱們在玉親王身上吃過大虧,還是警醒些為好。皇上也不喜歡您離玉親王太近,若是放您出去,您還是讓皇上憂心,皇上怕是不會再給咱們機會了。”
潘英輕哼了一聲,他盯着眼前的棋局,沉默了半響,才冷聲道:“不過是毛頭小兒罷了,當年,我都能滅了逍遙會,如今借勢滅了蕭濯,轉而再殺了小皇帝,我自己做那至尊之位,豈不快哉?到那個時候,玉親王願不願意,都得跪在我腳下,求我憐憫……”
潘英說這話時,像是大夢已然實現一般,笑得極為猖狂肆意。
潘潤在一旁未敢吭聲,随即悄悄退了下去。
潘潤去後院時,暮色正坐在窗前看話本子。
暮色就喜歡看那些雜書,尤其是街頭巷尾的話本,他喜歡得緊。
這些日子,潘潤經常托人從外面買來,送給暮色。
暮色見潘潤過來,便放下手裏的話本,給潘潤倒了茶,遞到他手裏。
随即,暮色溫柔地笑了:“我看你似乎不太開心,是不是主子罵你了?”
潘潤嘆了一聲:“主子野心太重,我是怕他跌得太慘罷了。”
潘潤沒心思喝茶,只将茶杯放下,便低眉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麽。
如今的潘英,勢力已經大不如前。
之前還尚可與攝政王一鬥,如今他只是一個五品副尉,被禁足在府中,還做着改朝換代的春秋大夢,連潘潤都覺得潘英不太現實。
暮色道:“誰都有野心,主子若沒有野心,那我倒是要懷疑了。他想做權臣,頂替攝政王的位置,也是人之常情。”
暮色說完,便打量着潘潤的神色。
他見潘潤臉色極差,便擰眉問:“難不成……他……還想做皇帝?”
潘潤吓得急忙捂住了暮色的嘴:“莫要亂說,外面都是皇上的人守着,若是被人聽到了,你我也腦袋不保。”
暮色吓得臉色慘白,聲音極小地開口:“他真的想做皇帝?他瘋了嗎?”
潘潤嘆了一聲:“他若不想,何必招兵買馬,私造兵器?這些年,他靠着冤普通百姓是逍遙會人,威脅人家裏拿出錢財消災,這可不是傳言,都是真的。他貪了那麽多錢,這将軍府卻如此清寒,你就沒想過,他把錢都花在哪了嗎?”
暮色想起江南分會的事,頓時不敢應聲了。
潘潤也嘆道:“這事連潘林都不清楚,主子嫌他蠢,怕他大嘴巴給嘟囔出去。知情人,唯我而已。”
說完,潘潤小聲對暮色說:“而我,也只能你說。”
暮色連忙道:“你放心,我知道輕重,且不說我無人說這些秘聞,就是有人說,我也不敢說。”
潘潤想了想,又道:“主子今日還問起你的傷,怕是你的傷好了,又得去前院伺候他。”
暮色垂首下來,情緒低落道:“潘潤,你知道的,我只願意侍奉你。你想個辦法,告訴他,就說我……身上一直沒好。”
潘潤點頭;“我當然也不願意你侍奉他,你放心,我會想辦法。”
暮色小聲道:“而且他喜歡的,本來就不是我。我沒見過玉親王,也沒見過從前那位,我怎麽學都學不像,我實在是太笨了。可是如果學不像,他就要打我……”
暮色說着說着便紅了眼,而潘潤,更是心疼不已,直接将人攬入懷中。
暮色将那潘潤侍奉妥當後,才冷下臉,偷偷寫了字條,塞到後院的狗洞裏。
淨夜接到消息的時候,就快回京了。
他展開字條,看着上面的字,嗤笑一聲:“我早就知道潘英有此野心。只是沒想到啊,他都這副田地了,還這麽自信。陳良,想辦法搜集證據,小皇帝可不是好糊弄的。咱們需得讓皇上清楚,潘英可比蕭濯危險得多。”
蕭濯并無篡位之心,而潘英卻未必。
陳良忽然道:“主子,單憑咱們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些。潘英意圖謀反的消息,若是被攝政王知道了……”
淨夜道:“蕭濯早就猜到了,他們的人若是尋到證據,也用不着我們。”
陳良一怔,倒是退下去不多話了。
從前逍遙會一直東躲西藏,皆是因為畏懼蕭濯。
那時,蕭濯還不是攝政王,只是一輔政大臣,卻已經讓逍遙會上下膽寒不已。
那時候暮雲重便聽說,只要是蕭濯領兵,便無敗績。
就連暮雲重自己,都差點栽到蕭濯手裏。
按時間算,暮雲重被抓,應是六年前的事了。
淨夜五年前被潘英斬首,半年前醒來,這期間一直魂魄未歸,對時間也沒有太大概念。
只是今夜,淨夜不知怎麽地,忽然想起那時候的事。
他記得蕭濯親自審問他時,那雙銳利的眸,那雙如野狼一般的眼,着實驚到了暮雲重。
其實暮雲重覺得,他明明就快露餡了,偏偏到了最後,蕭濯卻放了他。
之後城外相遇,暮雲重送了蕭濯粽子和五彩繩結,蕭濯還沖着他笑了。
淨夜回過神,邁步走到蕭濯跟前的時候,蕭濯也對着他笑了笑。
這個笑容,比那時還要溫柔。
淨夜撫摸着蕭濯的眉眼,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那時候的暮雲重怎麽也想不到,他和蕭濯以後會有這麽深的交集。
“王爺,明日就回京了,我也要回玉王府了,王爺會不會舍不得我?”
蕭濯當着兵部幾位大人的面,便将淨夜死死摟在懷裏:“當然舍不得,所以今晚不想放過你。”
淨夜窩在蕭濯懷裏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遠處的李堂大人。
那李堂方一與淨夜對視,便立馬吓得縮了縮脖子。
淨夜噗嗤一聲笑了。
他前幾日,特意讓陳良把李堂在盛京的私生子帶在身邊。
當時那李堂,便吓得立馬跪地求饒。
李堂的夫人,可是皇室宗親,當初算是下嫁給李堂。
李堂為了仕途,娶了縣主,攀上了岳丈家,自然就只能對不起遠在盛京的心上人了。
後來,李堂那心上人到底是沒嫁人,被李堂養在外面,成了外室,又生了兩女一子。
那外室子,就是李堂心尖尖上的人,比他嫡出的長子還要寶貝。
捏住了那孩子,不怕李堂不聽淨夜。
就在昨晚,李堂跪在淨夜跟前,一字字道:“小人明白了,以後王爺讓小人做什麽都成。您讓小人追随攝政王也可,追随皇上也可,小人的主子,就是您,您說什麽小人都聽。”
淨夜勾唇笑了:“李大人,您早如此不就好了?我也不願意拿小孩子威脅你不是?不過您放心,本王喜歡小孩子,一定會善待阿寶的。待回了京,你便到皇上跟前表忠心……”
李堂忍不住道:“可是攝政王那邊……”
淨夜盯着李堂道:“攝政王的事,無需你操心。你只管聽我的,有我在,攝政王就算是知道你背叛了他,也不會殺你。”
李堂想起這一路上攝政王對玉親王的體貼,不禁垂首道:“主子在上,請受小人一拜。”
這事解決得簡單,淨夜也沒同蕭濯說。
晚上,一行人住在驿站,蕭濯和淨夜住的這一間房,倒是清靜。
淨夜洗澡時,蕭濯就在身後為他擦身。
淨夜趴在浴桶沿上,回身問道:“如果哪日,我把王爺賣了數錢,王爺會不會恨我?”
蕭濯笑了出來:“那你看我值多少錢,值不值得小祖宗再把我買回來伺候?小祖宗放心,我什麽都能幹,保證比其他人都貼心。”
淨夜回眸,勾起一邊眉看着蕭濯:“哦?那你像前日那般,再做一回如何?”
蕭濯丢下了手裏的方巾,将頭慢慢紮進浴桶裏……
從前這種事,大多都是淨夜侍奉蕭濯,蕭濯倒是也為淨夜做過,只是他大多都比較敷衍。前日也是在驿站,淨夜興起,讓蕭濯如此侍奉他,誰知道蕭濯當即便應了。
那日,淨夜只覺得天昏地暗,舒服得不知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