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謝宸對內宮不熟，只能随便抓了個小太監引路，徑直到了魏公公的寝居。
一百二果然就躺在外頭的小院裏，魏公公正站在旁邊，束手無策。
畢竟他從來沒弄出過人命，雖說這是外頭那人弄死的，可他也脫不了關系。
見謝宸和唐骞進來，他雖然驚訝他們來內宮，卻也急忙行禮，“王爺安好，小侯爺安好。”
唐骞用一種“你死定了的眼神”同情地看着魏公公。
魏公公平時巧舌如簧，現在卻是什麽也不敢說，如今這情景任誰都看得出來，地上躺着的這個和小侯爺關系不淺。
謝宸彎腰去探120的鼻息，果然什麽也沒有。
冷冰冰的，撤回手時不小心碰到了120的臉，這瘋子，怎麽死了皮膚還是熱的軟的。
謝宸讀過些話本，話本裏寫過，一些妖魔被道士追殺時為了保命會裝死，但是再裝也掩飾不了皮膚的狀态。
雖然一百二不是妖怪，但是不影響謝宸覺得奇怪，“你過來看，他臉是軟的，熱的。”
聞言唐骞也去摸了摸，果然是真的。
人死了一段時間不應該是這個狀态。
一旁的魏公公皺眉，然後道：“可以用水潑他，宮裏也經常有小太監犯了事兒被罰暈了過去，跟死了差不多，潑水就醒了。”
謝宸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難為魏公公一大把年紀了還親自去罰小太監，如此盡職盡責，難怪聖上喜歡。
得到他的同意，魏公公趕忙差人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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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水的功夫，唐骞問：“這不是你性子啊，照你以前，要是一個得罪過的你的人死了，你肯定擺席慶賀！”
怎麽可能還會察覺到人有異常，不死心地确認死沒死，連話本子裏的荒唐故事都信了。
為什麽？
“因為他煩，要是因為被我趕出去死的，晚上我恐怕得被他的魂魄纏死。”謝宸懶得管唐骞的陰陽怪氣。
他怎麽可能會喜歡個認識不到一月的人，還是個男人。
但為什麽呢？謝宸是個嫌麻煩的人，他懶得想。
躺着這人還了無生氣的呢。
水來了，謝宸抓起木勺舀了一瓢水，結結實實地潑在120臉上。
毫無動靜，幾人眼睜睜看着水從額頭四散流開，有的流到地上，有的順着鼻梁流到唇邊，滲進去，從始至終，唇都沒有動，手腳也沒動。
謝宸愣怔在原地，真死了啊.........
真死了也好，省的有人天天占他的床，或者打他的主意。
.........怎麽就死了呢？
其實他再纏上他幾日，他或許可以試着帶一百二去風月樓，幫他去喜歡女子，這樣倆人還能成為知交好友。
畢竟一百二人不壞，長得也好，不像唐骞，整天叽叽喳喳損他。
“好餓，需要吃東西補充。”
！！！
地上的人猛然坐直起來，咯噔蹦出這句話。
說話也一卡一卡的，就像三歲的孩子，一個字一個字的蹦。
謝宸幾人還沒反應過來，120蹲下就舀着木桶裏的水喝。
喝水的姿态就像是餓極了一樣，每喝一勺，他們就感覺120的臉色更好了一些。
“快快快，去禦膳房拿吃的過來！”魏公公是最快反應過來的，一見人醒了，頓時松了氣，沒弄出人命就好。
幾人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敢跟着120走進屋子，不作聲地看着他吃飽喝足。
120補充完電量，确認電量滿格後決定，以後絕對不能少吃不吃，沒電的感覺很不好。
他擦幹淨嘴擡頭，第一時間望向謝宸，“宸宸你怎麽哭了？”
“我........啊！風大吹哭的。”
唐骞啧了一聲。
這種情況下120應該裝作相信他的話以免難堪，偏偏他是個機器人，看不得老婆哭，哭了就得哄。
他走過去，把坐着的謝宸抱進懷裏，謝宸的頭靠在他肚子上，有點硌人。
“別哭了，我沒事，就是昨天給你找蛐蛐兒，然後被打暈了。”120想說是因為自己沒電了，但是又不知道該怎樣給一個古代人解釋電，幹脆用了打暈這個說辭，他确實是被打了，程序沒法判定他對伴侶說謊。
“你是腦子——”謝宸惱怒地推開他，察覺到魏公公和唐骞的目光，謝宸收了聲音。
“先回家吧”
回家。
120很高興地跟着謝宸離宮，上馬車，回府。
一路上都沒有吱聲的謝宸，在帶着他到昨晚埋蛐蛐兒的那棵樹下後開了口。
“我把蛐蛐兒埋這兒了。”
120想了想，鄭重其事地沖着小墳墓深深的鞠了一個躬，然後誠懇地對墳墓說了一聲對不起。
他這副冷臉誠心道歉的樣子把謝宸逗笑了，“你怎麽道歉也冷冰冰的？”
“我只會對着你笑。”120誠實回答，但在謝宸眼裏，這就成了情話。
謝宸咳嗽了一聲，接着緩緩說道：“我娘是去年去世的，去世那年，她送了我一只蛐蛐兒。”
“可惜蛐蛐兒壽命短，今年它也該走了，你只不過讓它提前了兩個月。”
“死是人之常情，宸宸要學會接受。”120對于人類這種複雜的懷念情感很不理解，生死都是固定的，活着好好活，死了就認，這才是正确的态度。
“我娘本來可以多陪我幾年甚至十幾年，如果不是我爹，她不會那麽早就走。”謝宸回答。
120問：“我不明白。”
夫妻本該相守一生彼此恩愛，為什麽一方的死會跟另一方有關？
“我爹是個好将軍，愛兵愛民，就是不愛我娘也不愛我。”
這些年大興朝安定，謝戟不怎麽出征，但是昔日攻打東西突厥時戰死的兵将妻兒還在邊關，尤其是一個叫做李正的将領，跟着他多年，感情頗深，戰死時他爹很是難過。
“去年李正的兒子傳信過來，說他患了不治之症快死了，想把他娘托付給我爹。”
李正戰死後他的妻子并未改嫁，而是拿着謝戟按時給的錢撫養兒子成人，沒想到兒子長大後得了病離死不遠，孤兒寡母，現在只剩下寡母。
“托付？是嫁給你爹的意思嗎？”120不确定，但是古代确實可以三妻四妾。
“嗯，就是這個意思，我爹同意了，當晚就書信一封差人連夜送去平城，第二天他就策馬去了平城，要親自去接人。”
謝宸不知道該怎麽說接下來的話，沉默不語，120感覺到他的情緒不高，捏捏他的手心，“不想說就不說了，蛐蛐兒的事情是我錯了，我會賠你的。”
謝宸搖搖頭，“這些話憋挺久了，我想說。”
唐骞是他的好友，對他的事情很了解，他就沒法跟怨婦一樣跟他訴說自己的不滿，顯得他多可憐似的。
可是一百二什麽也不知道，他可以當作在給別人講故事。
“我爹在收到信後就給我娘說了這件事，當時我就在旁邊，聽得明明白白。”
他娘是大家閨秀，不會發脾氣，得知自己的丈夫将要再娶一人時只是問他爹：“你娶我的時候向我爹保證一生後宅只我一人，如今真的要背棄？”
謝戟只說：“那是李正的家人。”
從前有兒子，謝戟接濟李正的娘子倒不會有什麽閑言碎語，可如今兒子沒了，他若是不娶回家再照顧，邊關的李正娘子怕是要被唾沫星子給泡死。
“你可以接到府上，我幫你照顧，我認她做妹妹。”他娘說話時仍舊溫溫吞吞的。
謝戟心意已決，并沒有答應。
次日謝戟就去了邊關，他娘也一病不起，就那麽病死了，去世的時候還念着能再看一眼謝戟。
白布挂門，侯府大娘子就那麽沒了。
他爹最後回來了，身邊多了那個女人，而且大家都叫她李娘子，他當時氣得不準那女人進家門，還放火燒侯府門。
謝戟打了他一頓仍舊不改，謝戟只好潦草辦了喜事後将人安置在另一處宅子。
120是局外人，感情系統還沒開發完畢，對謝戟的做法無感，但他在乎謝宸的心情，“我也沒有娘親，所以我們正好合适。”
謝宸不知道一百二腦子裏裝的是什麽，怎麽什麽事兒都能扯到這上頭去。
“你娘呢，也是去世了嗎？”
120搖頭，“我沒有娘，如果非要說，我只有爹，但也不是親的。”
他也沒說謊，機器人哪裏有父母，最多把李博士勉強稱為父親，但沒有人類所謂的血緣關系。
可當他說完這句話後卻發現面前的人表情變幻莫測，從震驚到.........同情。
謝宸拍拍他的肩，“以後有事就找我，別怕麻煩我！”
120覺得謝宸可能誤會了什麽，但是謝宸這句話讓他很高興，“那我能不能麻煩你現在帶我去逛風月樓？”
“風......風月樓？”
“我想去看看你喜歡的地方，學習一下。”
謝宸尴尬了一瞬，掩飾般地咳嗽兩聲，“這個嘛…………”
就在120以為沒戲的時候，突然，謝宸改口了， “好，但是這幾日都不行。”
120眼神詢問，謝宸答：“王丞相上奏說我私闖他女兒閨房，正逼我娶他女兒，我爹說了，這幾日讓我好好待在府裏，等聖上傳召，估摸着應該明天就有人來傳召了。”
一聽到娶120不淡定了，“不是他女兒叫人打暈你帶進去的嗎？”
謝宸也覺得頭疼，“這叫做颠倒黑白不知羞恥，明日進宮你跟我一起去，替我作證那日我在丞相府裏時就中藥了就行。”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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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侯府沒多久，宮裏就來了消息，謝宸夥同唐骞私闖內宮，念在事出有因，罰兩日禁閉即可。
兩天後，120又讓謝宸領着他去了真正的劉老怪家，親自挑了一只又大又壯的蛐蛐兒送他，“這個叫二寶，是一百二送你的。”
娘送的叫小寶，他送的叫二寶，還真會取名字。
謝宸拿着裝蛐蛐的匣子忍不住笑，“好，那它壽終正寝了怎麽辦？”
蛐蛐兒的壽命至多一年，一只花了他那天賺到的十兩，可真貴。
120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他道：“以後每一年我都給宸宸買一只，就叫三寶、四寶、五寶.......”
“........嗯，其實都叫二寶也可以。”反正都是一百二買的，沒什麽區別。
入夜，二人共躺在一張榻上，大概是白日在宮裏的心緒起起伏伏，又在庭院裏聊了心事，謝宸很累，一沾上塌就睡了過去。
120第一次沒有先睡，他睡在裏側翻了個身，側身正對着睡着的謝宸，手臂撐着身子，細細看着謝宸的臉。
今天他沒電了，謝宸大概是誤以為他死了，當時謝宸眼裏的淚水他看見了，當時不明白，現在他的情感系統卻突然新開啓了一種感情。
心疼。
他心疼謝宸，不想看見謝宸的眼淚。
以現代人類的審美來看，宸宸的容貌是不差的，就是男人氣重了些，俊多于俏，他的系統裏有自己的審美觀，宸宸臉上最美的地方應該是嘴唇。
系統知識告訴他，這種唇叫做微笑唇，笑時令人如沐春風，不笑時也不讓人覺得疏離。
謝宸的唇色比較紅，120忍不住伸出指尖輕碰，彈的，軟的。
他和宸宸還沒結婚，現在應該是戀人。
系統知識說，戀人接吻是最美妙的事情。
可是貿然親上去，宸宸會不會生氣，畢竟宸宸現在還沒有接受他的告白。
120就那麽停留在謝宸的唇上，指尖不自覺摩挲了好幾個來回。
謝宸睡得很熟，120莫名覺得熱。
突然有點後悔讓李博士給他安裝生理系統了。
現在有了心思，卻無從緩解。
他視線上移，落到了謝宸的額頭上，低頭落下輕飄飄的一吻。
躺在身下的謝宸猛然睜開了眼，拽住他還落在他唇上的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