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文試尚未放榜,一個小小的芝麻官就有膽子掀鍋,文武朝臣首先的反應是:這個吳钰是什麽人?
嘴上問的是什麽人,潛臺詞則是“是誰的人”,吏部早有機靈的查了官員錄,這位吳钰是湖州人士,寒門子弟,二十一年前己巳科三甲第四十三名,同進士出身,随後放任條件艱苦的渠縣做了三年縣令,政績上無功無過,卻走了狗屎運,第四年被吏部調任京城,擢為“七品禮部給事中”,一任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前還是先帝在位。表面看上去,吳钰無黨無派,唯一的一次升職,是前吏部尚書吳瑛芝的決策,有傳言稱,兩人同為湖州人士,吳瑛芝是出于桑梓之情,才采擢薦進。
而這個吳瑛芝,是十六年前畏罪自盡的、先皇唯一的弟弟——昭王殿下的心腹幕僚,更是這位已故王爺的妻弟。順藤摸瓜攀到這層關系來,其中耐人尋味,不言自明。
當年先皇大恸皇弟之死,恩免皇弟妻族,然而旨意未到,王府失火,王爺滿門葬身火海。吳瑛芝因姐姐遇難大受打擊,随後致仕回鄉,一蹶不振。
時至今日,吳瑛芝是死是活,無人知曉。
給事中這個位置,品階雖小,但履行監察百官、臧否大臣的職能。事關科舉公平,小皇上震怒,下旨嚴查,以平群憤。令人意外的是,小皇上沒有一如既往地全權交給舅舅周成庵,而是交給了宦官餘從海督辦。擔心周成庵嗔心,小皇帝特地在早朝時,當着群臣的面體貼地說:“舅舅還要查表弟的案子,一日不給姑姑交代,朕便一日不能安寝;何況此事反響重大、牽連甚廣,朕認為,衆卿還是避嫌為上。”
餘從海出身內廷,是小皇帝的貼身大侍,一手照料小皇帝到大,深受信任,但他到底是個太監,怎能跑到前堂來,對這些有根的大臣指手畫腳!然而小皇帝一席話有理有據,明明嗅出了“全是私心”的味道,卻能堵住“反對宦官幹政”的大臣們的嘴——看皇上的意思,是要查到底了,誰能保證自己屁股幹淨呢?
散朝後,百官心事重重地各歸值房。蘭旭打馬過街,琢磨着小皇帝安撫周成庵的兩句話,再想到晏果說的,小皇帝最近很喜歡跟太監們玩鬧。玩鬧歸玩鬧,玩到将政事一并托付,這個“玩”就不是單純的“玩”。
皇上是真的長大了,有主意了。未來,君相矛盾會更加尖銳,廟堂風雨迫近,他必須作出選擇了。
舞弊案橫插一杠子,禮部緊急發布殿試推遲公告。忙了一天,蘭旭晚上回府,得知公主和晏果被太後留在宮中用晚膳,還沒回來,蘭旭脫下官服,去看看花時。花時喝了十天段郎中的藥,已然大好,又要準備殿試比武,蘭旭便不再拘着他。
進了西跨院,正趕上花時練劍,見到蘭旭進來,只瞥了一眼,手中不停;平安伶俐地搬過來一張椅子,蘭旭坐下,面含笑意地欣賞起來,直到花時收勢,他拿起平安手上的帕子,走上前遞過去,說道:“殿試推遲了,新的時間還未定。”
花時一邊擦汗一邊道:“早就傳開了,你們那裏怎麽說?”
“皇上下令嚴查。”頓了頓,将朝上種種坦白相告。
花時擰起眉毛:“是誰讓吳钰出頭的?”
蘭旭搖頭,吩咐平安将晚飯擺在西跨院,與花時一同用,然後進了屋,給花時倒水,催他淨手淨面,等花時做完,一杯溫度正好的茶水擺在花時手邊。
堂堂驸馬爺幹着下人的活,沒半點不自在;花時享受着父親的伺候,也沒覺得不妥;且不知在外人眼裏,會有多離奇。蘭旭徑自道:“目前看來,吳钰的背景清清白白,與之有關的吳瑛芝也遠離朝堂十六年,不再具備影響力。而且此舉一出,根本讨不着好,孫銘中所屬的翰林院盡在周相的控制下,如果孫銘中真有問題,怎麽處置都是在打周相的臉,偏偏小皇帝讓內廷去查,還是嚴查,這筆賬,周相只能算在吳钰頭上;如果孫銘中是無辜的,那就是吳钰誣告,輕則貶職,重則流放,可謂是前有狼後有虎。”
“如此說來,不可能是吳钰的自發行為;既然明知死路一條,還要去闖,說明不上這個折子,就會比死更可怕,”花時一勾嘴角,“你們是沒法從他嘴裏得出背後主使了。”
蘭旭眨了眨眼,話鋒一轉:“你可知行賄的人是誰?”
花時往蘭旭跟前兒傾了傾,暗昧道:“我要是說對了,有沒有獎賞?”
蘭旭心頭一提,花時的鼻息含着年輕人特有的清爽,寬了機衡之地的束身鐐鏈,同時,壓抑日久的酥麻又自心底鼓動;他深吸一口氣挺直後背,拉開距離,微妙地打量他:“……我會覺得你很吓人。”
“厲害的那種吓人嗎?”
蘭旭嘆道:“智多近妖,慧極必傷……不過還好,你還小,還是個小妖怪。”
說着,敲了下花時的腦袋。花時拉下臉,氣道:“跟我的年紀有什麽關系!”
“因為有些時候,不能太清醒,比如這件事,查得清不如查不清。”
“可是皇上不是要嚴查嗎?”
“皇上想要的,是一個令他滿意的結果,所以要先弄清楚,皇上想要的結果是什麽。”
花時垂下眼,喝了口茶,親密的氛圍一掃而空:“我猜行賄的人,就是晏果出事那天,侃侃而談的白面舉子。”
蘭旭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微微颔首:“沒錯,就是他。他是孫銘中的弟子,可巧此次會試的題目,正是我國的外交政策。”
“外交政策”涵蓋甚廣,硬是和那白面舉子之言扯上關系,說牽強,也牽強,說不牽強,也不牽強,算是個進退皆宜的借口。但皇帝開了金口,斷它們有關系,那孫銘中和白面舉子,是非得過幾趟堂審不可了。
花時道:“吳钰選的這個節點也很有趣,在排名之後、張榜之前上書,得罪了人,卻不能一擊致命,還給了孫銘中可回旋的餘地,說明背後的那個人不想得罪周成庵得罪得太狠。”
蘭旭道:“看來,你心中的背後主使已經有人選了。”
“只是猜測,”花時揚起下巴,“不會你也正巧有人選了吧?”
蘭旭粲然一笑,和聰明人講話就是輕松,沉重的話題仿佛成了游戲,他難得起了玩心,說道:“不如我們在手心寫下名字,看看是不是想到了一塊兒去。”
花時欣然應允,兩人來到書房,蘭旭撩起袖子磨墨,花時從筆架上挑了兩只細頭兼毫,分給蘭旭一只,兩人相對而立,蘸了墨各自在手心寫下一個字,然後擱筆相視。
蘭旭道:“我數三二一,我們同時翻掌,”花時點點頭,蘭旭接着道,“三、二、一——”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攤開,一只掌心行書飄逸,一只掌心楷書勁健,寫的是同一個字——
“君”。
兩人會心一笑,收掌成拳。這時平安和喜樂送來飯菜,話題止住,兩人用了晚飯,公主和晏果這才回來。蘭旭前去請安,公主屏退左右,先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體己話兒,然後閑聊似的道:“今天太後心情不佳,果兒都老實了不少。”
蘭旭眼皮一跳,恭道:“他能老實,真是難得,要好好感謝太後教導。”
公主道:“可不是,太後今日連皇上來請安都不見,反倒留我們吃飯。”
蘭旭聞弦知意,禀道:“有人舉報科舉舞弊,皇上也是心疼周相勞累,就将這個案子交給了餘從海。”
“餘從海慣是會和稀泥的,叫他端茶倒水還行,叫他查證問案,不是找瞎子問路——找錯了人麽?太後也說他不靈。”
表面是在貶低餘從海,實則是不滿皇上擅自做主,奪了周成庵的權。這也是太後的意思。蘭旭的心涼了半截:太後不滿,意料之中,可公主旗幟鮮明地反對,讓他倍感意外。他知道公主與周成庵關系融洽,這次他能撈着承辦武舉的差事,也是周成庵賣公主個面子。
客觀來說,周成庵為相十數載,進行了一系列土地改革,如今四海升平,物阜民豐,他着實功不可沒。但蘭旭出于私人情感,無法接受——雖然他尚不知誣告艾大哥的人是誰,但周成庵作為先帝禦令的執行者,在策反許仕康、冤死艾大哥之事上,同樣功不可沒。
如果,蘭旭一味聽從公主,站隊周相,那麽他永遠爬不上魏闕。他必須有權力,才有機會為艾松翻案,為此他等了十六年、忍了十六年,如同深埋地下的幼蟲;而小皇帝的親政,就像夏陽穿透泥土,他已迫不及待要鑽出來大展拳腳了!
蘭旭攥緊了左手,掌心還殘留着淡淡的“君”字墨跡。他押寶皇上,就意味着與公主分道揚镳。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個同樣深愛着艾大哥的人,蘭旭俯仰有愧,只待來生結草銜環,湧泉以報了。
他不敢擡頭注視公主,只有低垂眼睑,緊握的左拳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惆悵不舍萦繞心間,但他已做出選擇。
如此,為了掩飾真正目的,蘭旭附和道:“既然是太後金口,想來不會錯了。惟願周大人盡快偵破果兒的案子,然後接手這個,別叫餘從海轉圈兒丢人。”
後一句怎麽聽怎麽諷刺,諷刺的卻不一定是餘從海。公主撩起眼皮看了看他,思索了片刻,避重就輕道:“知道你心疼果兒,本宮又何嘗不是呢,可是埋怨也不是法子,過兩天,本宮親自去催催他,問明進度。”
蘭旭點頭稱是,退了出來。回到自個兒房中,開窗望月,一手背後,一手搭棂,眼波深沉,沉吟片刻,他坐到書桌前,就着晚間才磨的墨,撫平紙張,上面寫上幾個大字:文、武、宗室。
如今朝堂粗略分為這三大派系:以周成庵為首的文官集團、以許仕康為首的武官集團,以及宗室勳戚。其中錯綜複雜,比如周成庵既是當朝宰輔,又是國舅,既是百官之首,又是宗室中德高望重的一位;許仕康雖為武官,卻與艾松一樣,乃開國功臣之後,國祚至今傳承五世,當年手握丹書鐵券的功臣集團,已所剩無幾,幾可忽略不計,其中一些通過與皇室聯姻,亦是宗室的一員。
許仕康仕途得志,倚仗周成庵提攜,這樣算來,周成庵直接控制文官、間接控制武官,又制衡了功臣,最後與丹陽大長公主交善,坐穩了宗室的頭號交椅,可謂是将大雍江山牢牢攥在了手裏。
此外,每三年一次的科舉選士,高中的士子們的去留前途,全仰賴周相青眼,自然都成為了宰輔大人的學生。如此下來,所謂殿試欽點的前三甲,具是周相嫡系。想來瓊林宴上,小皇上的風光全在表面,真是透着幾分蕭索。
十六年積累下來,剛剛親政的皇上面臨滿朝文武,竟出現無人可用的尴尬局面,要打破僵局,只能依靠內廷那些太監。“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切除周成庵對前三甲的壟斷——已知前三甲是周成庵的人,那麽皇上堅決不能要。
這應該就是此次“科考舞弊”背後的博弈了。蘭旭看着墨氣淋漓的幾個大字,背後卻如一張天羅地網,困住了大大的江山,桎住了小小的京城,尊貴如皇上、周相,在絕對的角力面前,也不免淪為棋子。
而自己,如何能在這場飄搖的權利争鬥的夾縫中活下來、又為大哥正了名呢?
蘭旭收斂思緒,心下忖道,不知道小皇上打算做到什麽程度,為今之計,只有靜觀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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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幾百只眼睛等着瞧餘從海打響的雷聲能降下多少雨點的時候,餘從海竟先去了周成庵府上拜谒。
得知消息的蘭旭正在值房值班,他被排擠也不是一天兩天,因此比起濟濟一堂的白天,他更喜歡夜裏值班。燈火幽微,門房在外候着,無人打擾,能讓他靜下心來整理思路。
白天,禮部堂官們湊在一起,七嘴八舌地揣測餘周二人的密談內容,又不敢說得直白,怕被人抓住把柄,于是個個兒點到即止諱莫如深。
朝臣們多少能猜出這是皇上對周丞相的一次宣戰,所以餘從海此舉,叫人吃不準是皇上授意,還是餘從海老于世故——若是皇上授意,哪有未戰先降的道理?若是餘從海自發行為,那皇上分明說了不要去累贅周相,這不是在駁皇上旨意?實在令人迷惑。
這時門房敲門,在外頭說道:“大人,您府上來人了。”
蘭旭睃了眼角落裏的更漏,戌時下三刻。按照規定,值夜班的官員,府上可以來送晚餐和宵夜。蘭旭懂分寸、不講究,從來不用公主府的人送,餓了就混一口值房準備的點心,不好吃,但足夠墊肚子。因此一聽府上來人,本能地以為是果兒出了什麽事,立刻回道:“讓他進來!”
門一開一合,蘭旭正把處理好的公文推到一邊,頭也不擡道:“是小公子——”
話音未落,擡眼一看,卻是花時俏生生的立在門口,手裏還提着個食盒,聽到他的話,上前重重往桌上一撂,冷笑道:“我真是媚眼兒抛給瞎子看,巴巴地趕着來送肴食兒,一句辛苦撈不着,腦袋還得轉着咱們驸馬爺的心肝寶貝兒。”
蘭旭呆着臉聽完,驚喜道:“你怎麽來了?”
花時肅着臉道:“我這就走了。”
蘭旭忙起身拉住他,笑道:“促狹鬼,明明是做好事兒,還生怕別人念你的好不成?”說着打開食盒,清爽宜人的三菜一湯,并一小碗米飯,都是自己愛吃的幾樣兒,還溫熱着,估摸着是花時叫廚房開的小竈,剛出鍋就給自己送來了。
蘭旭心中和暖,語氣親切道:“你吃了沒有?”
“早吃過了。”
“再陪我吃點兒。”
花時眉頭一皺:“你是貓嗎,這點兒東西吃不完?”
食盒不大,裝的都是小碗。蘭旭搬來椅子放對面,招呼他坐下,說道:“我吃了點心,這些吃不了的,我叫人再拿雙筷子來。”
花時這才穩穩當當坐下充大爺,又翻出個杯子倒上茶。蘭旭拿了碗筷回來,擺在花時跟前兒,又給他布菜,花時張開筷子,淩空夾住他的,催促道:“吃口飯把你忙夠嗆,快吃你的吧。”
蘭旭寵溺輕笑,夾了一筷子綠油油的青菜放進嘴裏,清香溢滿口腔,不禁眼前一亮!
花時手中轉着茶杯,漫不經心道:“怎麽樣?”
蘭旭咽下去,點頭道:“清甜爽口,很不錯。”見花時眼中掩不住的雀躍期待,發覺不對,腦筋一轉,訝異道,“你做的?”
花時驕矜地“嗯”了一聲,奚落道:“公主府上最不值錢的當屬他們驸馬爺,這時辰上,敢勞動哪位娘啊爺的生爐燒火?”
蘭旭又嘗了另兩道菜,口齒生香,勾起了肚子裏的饞蟲:“想不到你居然有這樣的手藝。”
“偷着樂吧,不是誰都能如此有幸。”
“考進士耽誤你做廚子了,真是不好意思。”
蘭旭調侃,動筷的速度倒是不加掩飾對菜品的喜愛,幹脆埋頭大快朵頤。花時看着他鮮活真實的樣子,一股久違的熱切油然而生——不再是記憶中斑駁的、褪色的、狼狽的、手忙腳亂的年輕小将,而是全面的、蹉跎的、隐忍的、智珠在握的中年官員——這一刻他最終确認,中間缺失的部分讓他無法将這兩種形象連接成一個人,而能填補這段空白的,是他再也不能忽視掉的,快要将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一口一口、細嚼慢咽着吃進肚子裏,與自己的肮髒血肉融合為一體的欲望。
——他想讓蘭旭成為他的木偶,一舉一動、一颦一笑,均由他的情緒所掌控;他要為他之喜而喜,為他之悲而悲;他要無條件地臣服他、滿足他,任他予取予求,不得有半點反抗。
父子又如何?孽障又如何?劫難即因果。蘭旭必須得認栽,是他用開不出花的石頭種下的因,那麽他就得吞下苦果,不是嗎?
更何況,他本來就是打算折磨他的。這份欲,足令他生不如死了吧。
但怎樣,才能找到突破口呢?
真是可憐,花時手支下颌,目光癡癡的、柔柔的,随着蘭旭的打轉。蘭旭像一只食草的母鹿,溫順又放心地任他這個嗜血的獵人在側,對即将被獵殺的未來一無所知,毫無防備。
花時緩緩從鼻腔送出一口熱氣。掌控仇敵餘生的感覺,實在太棒了。仇敵還是他不合格的父親,那就更棒了。
很快,飯菜一掃而光。蘭旭放下筷子,手帕拭着嘴角,看着空空的碗碟,面上一熱。叫人家一起吃,卻全進了自己肚子裏,擡眼剛要說點什麽緩和局面,卻正正對上了花時眼神裏滿溢的癡迷。
心中猛地一震!接着,擂鼓一般打響。蘭旭自花時到來之後持續的歡忻凝固成冰,他不是傻子,山中一夜,他就察覺花時對他的熾熱,但既然沒有點破,他也不好自作多情,便當做無事發生;但就是現在,這個連克制都懶得的眼神,使他沒辦法繼續裝傻。
蘭旭別過眼去,盤算着怎麽辦,才能給雙方都留住體面;同時仍然覺得匪夷所思——性別暫且按下不表,以前在軍隊,他也算見多識廣,不足為奇了——論顏色,自己容顏已老,年華不在;論年紀,自己年長他一輪還拐彎;論身份,自己為人夫、為人父,對花時盡是前輩對後輩的欣賞照顧疼愛;一一數來,沒有哪個部分能令人會錯意。不過轉頭一想,花時自幼父母雙亡,對自己移情後,辨不明親情和愛情,也是有可能的。這樣便說得通了。
蘭旭如釋重負,松了口氣,猶豫片刻,開口道:“你——”
“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出聲,又收聲,對視着。蘭旭定定神,正打算重新說,這時門房再次敲了敲門:
“蘭大人,許将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