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喪事
喪事
隔天顧寧一開房門，就見蒼平小心翼翼抱着一大堆字畫朝他走過來。
“顧公子你醒了？”
顧寧看着蒼平懷中的字畫，“這是？”
蒼平笑嘻嘻道：“是教主讓屬下從你院子裏拿過來的，說顧公子可能需要。”
顧寧心下一片溫暖，沒想到慕容緋如此心細如發，連這個都替他想到了。
卻是完全沒有意識到慕容緋為何會知道以及對面的蒼平投來的暗示的目光。
他接過來，颔首道：“多謝了，你們教主呢？”
蒼平見他反應平淡，暗道：“怎麽是塊木頭？”嘴上笑道：“教主臨時有事，出去了。”
身為魔教教主，事情自然很多，顧寧沒有多問，進房放下字畫。
房間要比從前那間寬敞華麗許多，也無須再忍心将字畫堆在角落裏，房內除了書案空空蕩蕩，其餘櫥櫃也皆沒有放置什麽，看起來此地是慕容緋臨時落腳之地。
正映着陽光檢查字畫有無破損，身前忽得落下一片陰影，一擡頭，果見百裏鴻雪大剌剌坐在窗上，一只腿懶懶垂下來。
“……”
百裏鴻雪啃着手上的果子，等着顧寧主動和他打招呼，久久不聽人聲，皺眉側過頭，房內已沒了人，疑惑眨眨眼，剛想要去看向別處，耳邊一人道：“我在這。”
聲音輕飄飄吹進耳朵裏，百裏鴻雪吓了一跳，從房內縱了三步遠，又抱怨又驚訝地看向窗外。
顧寧安安靜靜站在那裏，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泰然自若接着百裏鴻雪那驚詫生氣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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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顧的，你在那兒幹什麽，吓老子一跳！”
顧寧認真道：“與你打招呼。”
百裏鴻雪無語，“你開始不是在房裏嗎，跑去外面幹什麽？”
才幾日，就和慕容緋學壞了。
“見你坐在窗上不說話，以為你讓我出去。”
“……”
他坐在窗上只為逗弄逗弄姓顧的，現在怎麽反過來了。百裏鴻雪瞥他一眼：“你想多了，老子在那坐坐。”
“是嗎？”顧寧轉身進屋，偷偷笑了笑，坐下時又是端莊自持的模樣。
“不知百裏小兄弟來尋我有何事？”
百裏鴻雪咕咚咕咚飲了幾大口茶，忽然問道：“慕容緋是不是提醒過你不要靠近我？”
顧寧提壺的手一頓，百裏鴻雪不像會問這種的人，這家夥又要搞什麽把戲？
想着如同方才一般玩笑過去。
擡眼卻見百裏鴻雪眼中難得的嚴肅沉重，心想難道百裏鴻雪十分在意此事？
想了想，斟酌道：“教主确實提醒過在下這話，只不過不是針對你……”
“那就對了！”
百裏鴻雪眼睛忽然亮了，顧寧一臉懵，“什麽對了？”
百裏鴻雪身體靠近了點，語氣激動，“他讓咱倆不要靠太近，我拉你去玩，靠得近，才更有意思啊！”
“……”
顧寧覺得自己果然是想太多了，有點不想再陪這個孩子玩了，卻還是耐心道：“你拉我玩不一定有意思，我這人與你不同，枯燥的很。”
“那更好了！”
百裏鴻雪一驚一乍的，顧寧覺得自己耳朵都快聾了，忍住不去捂住耳朵，問道：“能否告知為何‘更好’了？”
百裏鴻雪仰首挺胸，哈哈大笑：“因為一靜一動，是為良策！”
“……”
顧寧再怎麽會說話，也無言以對了，面無表情飲了口茶。
百裏鴻雪似乎被自己的話逗笑了，像個瘋子自顧自笑個不停
蒼平聽到動靜，想起教主的話，準備讓百裏鴻雪離顧寧遠一點，但一擡頭看見這有些可怖的場景，連連向後逃了幾步。
百裏鴻雪笑得這麽瘋狂，要是打斷了，可能會更加瘋狂。
顧寧從小喜靜，大清早靜谧的房間充斥少年莫名其妙的笑聲，他耳朵實在有些疼，心中想了想，站起身轉移話題道：“差點忘了百裏兄弟的仗義相救，我在這裏謝謝百裏了。”
百裏笑聲果然收住，卻是有些疑惑，問道：“什麽相救，還要謝我？”
顧寧心想：“百裏鴻雪記憶是不是不太好？”耐心解釋：“在下被玉子生困住，你将教主喊去幫在下的忙。”
百裏一臉頓悟，顧寧想：“竟然真的忘了。”卻見下一息百裏的臉沉了下來，陰測測道：“不提我差點都忘了此事。”
顧寧不去想他神色變化，笑道：“百裏兄弟果然如我所想，內心仗義，有情有義，我知道你不喜慕容緋，卻為了救我，不惜去找他，這份恩情，我永生難忘。”
百裏鴻雪臉拉得更長，殘忍說出真相：“姓顧的，你胡思亂想什麽？老子要不是因為你被玉子生抓了，早跑得遠遠的了。”
顧寧端茶的手抖了一抖，詫異道：“什麽？”
原來，百裏鴻雪那日從小巷離開後，準備喊些狐朋狗友來幫忙，卻倒黴剛翻一個跟頭，一頭撞上慕容緋。
慕容緋點了他的穴，讓蒼平把他拖走，自己則二話不說去找顧寧了。
說到這，百裏鴻雪上下打量顧寧，問出一直以來的困惑：“你和慕容緋到底什麽關系啊，他竟然找人守着你，而且你有事他竟然親自去救你。”
慕容緋什麽性子百裏鴻雪可太清楚了，那麽快去殺人，他理解，那麽快去救人，還不止一次，真是匪夷所思。
而且是為了這麽一個憨貨，腦子裏除了書，恐怕什麽都沒有吧？
這倒是問住顧寧了，和慕容緋什麽關系？
其實他們認識并不久，對于慕容緋的多次相救，他還是有點受寵若驚的，但想來教主本人應該豪爽愛交友，若自己一再推辭不受，倒顯得矯情了。
顧寧下意識想回答尋常朋友，可腦海裏募地閃過昨日教主那句“包括我”，不知怎的，話又咽了回去。
一時又找不到準确的措辭，含糊道：“朋友罷了。”
不知為何，又解釋般道：“教主為人慷慨大方，并不像外界傳言那般，是個令人放心的朋友。”
百裏鴻雪眼皮子跳了跳，他沒聽錯吧？慷慨，令人放心？慕容緋？這些詞用在慕容緋身上可以說是恐怖故事了。
不知道如何向顧寧揭露慕容緋的真面目，又聽顧寧問道：“那你呢？你與慕容教主什麽關系？”
起初顧寧認為兩人是仇人，後面發現他們只是關系有點僵，但百裏鴻雪也不像是慕容緋什麽下屬，顧寧猜測許是不太聽話的遠房親戚。
這話問的也不能算無禮，雖然只是顧寧心中好奇，卻也是順着百裏的話而問，本以為百裏鴻雪會毫不在意地說出來，卻沒想到對方罕見地沉默了，不發一語。
顧寧有些詫異地擡眼，百裏鴻雪的性子跳脫愛玩，此刻卻一動不動坐在那裏，雙目垂落，目光失神，像是陷入某種沉思情緒當中。
光線落進房內，他卻只被陰影籠罩。
顧寧看着他，輕聲喚道：“百裏？”
百裏似是沒有聽見，顧寧等了會，百裏還是沒有反應，剛想再喊一遍，百裏卻是忽然回過神，“啊？”了一聲，茫然道：“什麽事？”
顧寧嘆了口氣，溫聲道：“你怎麽了？”
沒過一會，百裏鴻雪又變成原來的樣子，“什麽怎麽了？老子沒怎麽？倒是你，怎麽老是唉聲嘆氣的？”
顧寧一臉無辜，剛想要分辯，百裏鴻雪一把拉起他，避開原來的話，嚷道：“走，老子帶你去玩！”
顧寧心細如發，自然注意到百裏有意不提剛才的話，沒有說什麽，卻也極力抽回胳膊，拒絕道：“不去了，我等會還要去賣畫，沒有時間了。”
百裏鴻雪及時撈回顧寧的胳膊，嫌棄道：“一天天就知道賣畫，有什麽意思？這幾日街上熱鬧，老子帶你見識見識。”
顧寧在京城生活了這麽久，雖然很少去玩，但城中基本的情況還是知道的，斷然不相信百裏鴻雪哄騙自己的鬼話。
剛想要拒絕，這時牆外傳來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
他們住的地方也算偏僻，平時除了犬吠就是鳥叫，除了他們，根本沒什麽人聲。
沒想到連這隐于角落的小院都傳來聲音，看起來确實有事發生。
不過顧寧是天生喜靜的人，就算發生再熱鬧的事，也沒興趣。
他想也不想拒絕：“不去，百裏你自己去吧。”
百裏恨鐵不成鋼般大眼看着他，似無法理解顧寧連這個熱鬧都不湊的行為，指着房外道：“你剛剛聽見了嗎？都吵到這裏來了，這也不去看？這肯定好玩啊。”
顧寧還是搖頭，道：“實在不願去了，百裏你放開我吧。”
“百年一遇！”百裏十分肯定。
顧寧腦中下意識閃過百年一遇的事可能有哪些，百裏鴻雪又睜大眼道：“天大的喜事！”
喜事？那可能是某家貴族成親吧，顧寧更沒興趣了，剛想搖頭，牆外咿咿呀呀傳來一陣聲音。
不用細細辨別，一聽，就知道是悲得不能再悲的唢吶聲。
“……”
嗯，猜錯了，是喪事。
顧寧有些哭笑不得，百裏鴻雪怎能将人家的喪事說成是喜事呢？
但想想這話确實是百裏會說的，顧寧也沒不多嘴了。
那邊百裏卻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心中了然般的樣子：“聽，唢吶聲，我說的沒錯吧，有人死了，辦喪呢！”
拉着顧寧往外奔，顧寧死死拽住桌角，堅持拒絕，喜事不想去，喪事更不想去。
百裏鴻雪力氣自然比他大，但在不施展內力情況下，顧寧拽着桌角，他竟然無法一把拉開他。
百裏鴻雪看見他誓死不從的模樣，更想要他去了。
卻送開他的手，滿臉失落地嘆道：“行吧，不去就不去，老子還懶得帶你去呢。”
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用餘光去瞥顧寧松開的手，等着他手離開桌角，就扛他出門。
瞧着顧寧的手逐漸松動，他又随口道：“武林盟主的喪事，你不看我可要看。”
見顧寧忽然松開手，百裏鴻雪一步上前就要扛起顧寧飛奔，卻沒想到顧寧提前一把拽住自己的胳膊，聲音十分激動，瞪着他道：“在哪兒，快帶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