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解掌
解掌
三人齊呼：“懷柔掌？！”
另兩人陷入詭異的沉默，顧寧問道：“那是什麽？”
朗清辰臉現複雜，過了片刻，才道：“……一種極其詭異恐怖的掌法。”
百裏鴻雪沒有朗清辰那麽扭捏，大大方方點明了這掌法究竟如何詭異恐怖。
他凝視慕容緋的臉，道：“懷柔掌與慕容緋所練的門法相克，慕容緋身上的法門狠辣歹毒，懷柔掌與其相反，以綿柔悠長為特點。”頓了頓，聲音更沉：“但也正是因其特點，用此掌對付慕容緋，手段可謂狠毒。”
“其掌力加在慕容緋身上，與慕容緋內力産生極其強烈的對抗，簡直就是慕容緋天生的克星，慕容緋越想要壓制，其威力反而愈盛，傷勢只會愈加嚴重，最後血液停止，經脈皆斷。”
顧寧臉色慘白：“那怎麽辦？如何才能醫治？”
百裏鴻雪不答，片刻後，他看向顧寧的臉，一字一句道：“以剛克柔不成，便只能以柔克柔。”
顧寧眼現困惑，“可如何以柔克柔？”
他雖沒有習武，最基本的常識還是知道的，想要練習一種法門，常常需要幾年，甚至幾十年，慕容緋一直練的是那門“剛”的法門，如何能在這短時間內換成“柔”？
百裏鴻雪一時沒有答話。
除顧寧外，其他三人都默然沉吟，似是不知如何開口。
“你們怎麽不說話？教主已經命在旦夕，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不應該撒手不管啊。”
過了片刻，朗清辰解釋：“以柔克柔，能以自己的柔克制固然最好，若是沒有，就只能借助其他人的柔。”
顧寧心下一跳，隐隐約約懂了，但還是覺得模糊不清，他急道：“到底是什麽，你們直接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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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清辰心中一嘆，真不是不直接說，只是此話在幾個大男人面前說出來，實在是尴尬至極。
并且，即便說了，也不一定可以用得上。
但慕容緋處境危險，顧寧又心急如焚，再難以啓齒也得說了。
朗清辰道：“就是……”
剛開口，顧寧懷中的慕容緋忽然穿來一聲悶哼，朗清辰不知想到什麽，又讪讪閉上了嘴。
百裏鴻雪眉頭一皺，十分嫌棄地掃他一眼，快言快語道：“就是通過特殊手段，以一人之柔幫助慕容緋克化體內的那股噬反之力，否則讓慕容緋的內力對抗，他只會越來越痛苦。”
頓了頓，接着道：“并且能做到此事的，必須是從未習武，至柔至純之人。”
此話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了，雖方法只說用“特殊手段”，但話裏意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而後面一句“從未習武，至純至柔”，則是讓在場兩人雙雙一愣。
朗清辰自是羞愧，臉紅了個透，顧寧雙目怔怔凝望着懷中的慕容緋，不知在想些什麽。
朗清辰道：“到底是誰下得毒手，竟然，竟然想到……”
懷柔掌是武林上乘武功，一向以威力綿柔，卻生生不息餘威無窮聞名于江湖。
但因其修煉困難，加上如同這門武功的特點，修煉懷柔掌講究緩慢耐心，需要建立在極強的內力和紮實的法訣基礎之上。
是以江湖中中懷柔掌的名聲雖大，可真正練成的人卻極少。
并且江湖武林厮殺，常講究快刀斬亂麻，能最快斃了對手才是極好。是以懷柔掌出現在世人面前的次數不多，若是對這門掌法有興趣，想要找到會這門掌法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其實懷柔掌對江湖中大多數人來說并不會致命，偏偏慕容緋便是與衆不同。
用其他再威猛剛強的招數，還真不如這綿綿似雲的一掌來得洶湧澎湃。
慕容緋在江湖中雖名聲很大，可真正能和他交上手，打個幾輪，弄清他武功路數的，可以說沒有，如果不是對他特別了解的，最多只會想到以猛對猛，萬萬想不到以柔克剛，也不會輕易用這種打法。
很明顯，這次對付慕容緋，玉子生不僅做了充足準備，而且他十分了解慕容緋，竟找到專門可以克制慕容緋的人。
百裏鴻雪玩得雜，學得也雜，他把手往慕容緋腕上一搭，臉色變了變，不可思議看向慕容緋。
他起初只知慕容緋武功詭異狠辣，剛才試着探了探其體內內力，竟發現情況比他想得還要複雜。
他道：“慕容緋武功招數複雜，不知他在哪兒練的，體內竟然混雜着幾道極其兇猛的內力，他竟然不怕死得将它們全部都揉到一起，膽子也太大了！”
蒼平一直守在一旁不語，忽道：“若不如此，他又如何能打敗老教主，殺盡教內想要他死的人呢。”
百裏鴻雪目光沉了沉，冷哼道：“昔日慕容聲在他幾個敗家兒子下，早就垂垂老矣，教內亂成一鍋粥，就算慕容緋什麽都不做，最後也會被那群柴狼瓜分得一點也不剩，慕容緋要動手殺那老東西，哪用得着這樣？”
說到這，他忽然想起一件疑惑的事，問蒼平道：“我一直不理解你們教主未何要将教裏那麽多人都殺了？“
按理說，倘若要獲得教主之位，行事應更謹慎，只有讓大家心悅誠服，這位子才能做得長久，可慕容緋上位之路極其殘/暴，他不僅殺了老教主慕容聲的心腹，連那些教中肱骨，連任幾代的長老都殺了，據他所知，其中有不少人早就對老教主心生不服，甘願為慕容緋做事，可慕容緋還是二話不說地殺光了他們。
倘若一開始做事沒有那麽決絕，一直不斷的叛變肯定會少很多。
蒼平知道他問的是什麽，搖頭道：“屬下也不知。”
顧寧一直不知百裏鴻雪與慕容緋的關系，聽見他這麽問，忽問百裏鴻雪：“你從小一直與慕容教主待在教內嗎？”
百裏鴻雪一怔，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蒼平見狀想要說些什麽，百裏鴻雪已經開口，沒有隐瞞：“我和他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他冷笑一聲，眉眼英氣十足，卻是壓不住的戾氣，“你以為慕容聲為什麽那麽讨厭慕容緋，不就是因為我娘根本就是他搶來的，根本就不愛他。更可笑的是，我娘嫁給慕容聲後，還是和我爹在一起了，還生下了我，你說可笑不可笑？”
難怪昔日老教主會對慕容緋那麽殘忍，愛之深，恨之深，若是每每看見慕容緋便想起自己的妻子并不愛自己，會對慕容緋做出什麽也可想而知了。
而且，父親對他這樣，母親呢？恐怕更是冰冷淡漠。
顧寧不禁将慕容緋抱緊了點。
朗清辰結結巴巴地問：“那……教主竟然沒有殺了你？”
百裏鴻雪擡眼，冷冷釘他一眼，“殺我？殺了我誰幫他管魔教？”
“……”
竟然是百裏鴻雪在管魔教？！
朗清辰道：“他，他……”
百裏鴻雪：“他竟然讓我管魔教？你想問這個？哼，自己想要游山玩水，就把魔教往我身上推。”
蒼平想道：“明明絕大多事還是教主在管，游山玩水不過是你才對吧，讓你管魔教只是教主為了留下你而已。”但他這句話不敢說。
顧寧一直沉默不語，他沒有再多想慕容緋與百裏鴻雪之間的關系，忽道：“若是化解慕容緋身上的掌力，具體該怎麽做，需要注意什麽？”
他的話讓在場人收回思緒。
既然需要至柔至純之人，蒼平和百裏鴻雪自然不成了，只能在朗清辰和顧寧兩人之間選。
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顧寧。
朗清辰知道非自己即他，但還是忍不住問：“顧兄，你真的……”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和顧寧在一起的一段日子，他知道，顧寧曾經心中有過一個人。
即便距離那時已過了很久，但朗清辰心中再明白不過，顧寧就是那種一旦選擇某個人或物，就一定不會放手的。
朗清辰其實知道得并不多，顧寧曾經只對他說過，自己一眼便遠不能忘懷的那人，是在門口猝不及防遇見的少年。
一見鐘情？見色起意？亦或是其他種種……
但不管怎麽，朗清辰能清晰地感受到，顧寧心中的那份感情是純真的，熱烈的。
顧寧其實一直是個情感不外露，克己守禮的人，朗清辰唯一見到他目光流露出那種顯而易見，不禁讓人被他感染的那種思念喜歡某個人的情緒，便是顧寧向朗清辰說起那個少年的時候。
那種深刻的情感，哪怕過了這麽多年，朗清辰只相信在顧寧心中不僅不會消失，只會更加濃烈。
慕容緋是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可無論是顧寧，還是他朗清辰，都沒有到要為他犧牲這種程度的時候。
朗清辰其實還一直對顧寧與慕容緋結識感到奇怪，因為以他對顧寧的了解，顧寧一直是一個端雅正直，嚴于律己的正人君子，怎麽會與慕容緋這種魔教中人在一起，就算是和他一樣，為了生活，也只要做到面上功夫就好，并不需要為對方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顧寧不答，只是又問了一遍方才的問題。
百裏鴻雪一貫大大咧咧，涉獵廣泛，但真要仔仔細細這麽說如何做這件事，實在是讓他不曉得怎麽開口。
朗清辰嘆了口氣，心知無法再改變顧寧的選擇，扭頭對蒼平道：“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們多一點時間研究。”領着蒼平出去了。
洞裏人少了點，百裏鴻雪的尴尬确實要好些，慕容緋躺在顧寧懷中，身體顫顫，忽冷忽熱，比方才還要嚴重，百裏鴻雪也确實顧不得其他，斂眉壓了身：“先放下他吧。”
顧寧：“嗯。”
卻不想慕容緋意識模糊，雙手卻死死拽着顧寧的衣角，雙臂環抱着顧寧，無法讓他平躺下來。
百裏鴻雪眉頭抖了抖，不可一世的慕容緋竟然如此戀戀不舍拽着一個人的衣角，江湖中的人聽見恐怕都會驚掉一層下巴吧。
看慣了慕容緋為非作歹，不可一世，見他這副模樣，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好在顧寧想方設法安慰慕容緋，減少慕容緋昏迷不醒卻仍掩藏在心底深處的不安，慕容緋手漸漸松弛下來，不再死死拽着衣服不放。
安置好慕容緋後，百裏鴻雪咳了兩聲，正色道：“我再問你一遍，你……确定？”
顧寧神情隐在搖搖晃晃的火光中，難以辨別，但慕容緋聽見他清清楚楚的那聲肯定：“确定。”
百裏鴻雪不解：“為何？”
要不是他知道慕容緋不愛女色，更不愛男色，他都要懷疑這兩人之間有什麽難以言明的複雜關系了。
顧寧卻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純粹地想要救慕容教主吧。”
其實他心裏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其實，如果他今日不知道昔日那個少年就是玉子生的話，他或許并不會如此輕易地做這件事。
哪怕是為了救慕容緋的命。
可事實就是，他知道了，而且還知道了那個少年是如何想要殺他，如何厭惡他，甚至絲毫不顧當年的恩義，對上清只有恨意。
他并不怨他，只是心底某個地方，一直以一個重逢的幻想填補的空，突然在一瞬間，被剜得絲毫不剩，鮮血流盡。
願意以這種方式救慕容緋是因為對這種事麻木了嗎？
他不知道。
他目前唯一想要做的事，就是救回慕容緋，希望這個歷經千辛萬苦的慕教教主，能夠一直活下去。
其實想想，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和慕容緋誰才更慘，這麽多年，上清沒了，兇手逍遙在外，他每日都要經歷那種親人喪失，一派消失的徹骨心痛，可他兒時父疼，師兄弟維護，母親雖然在他剛出生離世，但他年齡小，事實上并未親身經歷過母親離開的痛苦。
他兒時是幸福的，慕容緋則不是。
讓這麽一個人活下去，是他希望看見的，慕容緋不應只因綿柔掌而失去性命。
洞內陰暗潮濕，百裏鴻雪又燃了幾堆柴，照得洞內明亮溫暖。
百裏鴻雪道：“因為你從未習過武，又加上……所以你的狀态非常适合，不需要其他的複雜的手段，你最重要的，是要将你體內的柔引入慕容緋體內，因此整個過程需要緩慢細致，循序漸進。盡量不好放過任何角落。”
他又說了該從哪裏開始，哪裏結束，簡略祝福成功後，就離開洞穴。
空曠寂靜的洞穴，只剩慕容緋和顧寧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