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事後

事後

慕容緋收了笑，若有所思靜靜望着顧寧，搖搖頭，道：“不好。”

他語氣鄭重，好似一定不肯，顧寧急了，再也顧不上其他，道：“為何？我知你心中不願為那個人……但如今性命攸關，已經不是好不好的問題了。”

慕容緋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那個人？”

還待再問，洞外忽然傳來一聲大喊：“你們不要再耽擱了，慕容緋身上掌力再不消了，小心最後小命不保。”

是百裏鴻雪的聲音，一如既往欠揍的調調，慕容緋聽見他說這話額角一抽，頭疼地皺眉。

他一起身就往外奔，非要好好教訓那小子不可。身體雖然虛弱，但片刻之間的力道還是能使得出來。

不料腰身剛剛直起，肩上猛地一緊，一雙纖瘦的手按在自己肩上。

習武之人，對這種偷襲異常敏感，他想都沒想反肘一推，随即反應過來是顧寧，急忙卸了力道，驚呼：“阿寧。”

他擔心顧寧受傷，轉過身去看他，卻不想顧寧松開的雙手竟然又緊緊搭上來。

剛剛是從身後，這次直接迎面撲了上來！

慕容緋想要推開顧寧，又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傷了他，只側着頭緊聲道：“你松手！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顧寧動作卻絲毫未停，一向清俊雅正的眉眼沉沉如黑水，他勁力雖比不上慕容緋，此時卻将慕容緋牢牢禁锢住，沉聲道：“你的命比任何事都重要。”

慕容緋一愣，怔怔凝望着身體上方的顧寧，一雙丹鳳眼徹底消了無論是與生俱來，還是後天強加的不可一世與深沉，只那麽一動不動地，深深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兩人都不再說話，洞穴內火柴噼裏啪啦的燃燒聲突然變得異常明顯。

慕容緋的臉在溫暖的火光下，過了片刻，眼尾忽然一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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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不明所以，腰身忽然被慕容緋手臂一帶，反應過來時，整個身體已緊緊貼住了慕容緋。

顧寧能夠清楚感受到慕容緋周身氣場發生改變，只是說不清具體哪裏變了。

下一刻，耳廓忽然一癢，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慕容緋沙啞又缱绻的聲音輕輕響在頸側：“好，這可是你說的。”

顧寧怔住，眼前一暗，整個人翻身而落，背脊抵在地上，慕容緋雙手撐在他身/下，緩了地面的堅硬。

兩人的姿勢瞬息間倒轉過來，起初是顧寧在上，慕容緋在下，現在忽然變成慕容緋壓在顧寧身前。

顧寧怔怔然地眨了眨眼，驚訝，不明所以，緊張幾種情緒交錯在眼中流轉，連帶着胸腔也開始起伏。

然後眼前暗了下來，整個人帶着這些情緒，進入前所未有的狀态和過程之中。

—

洞穴外寒風吹個不停，蒼穹稀稀疏疏挂着幾顆寒星，冷得足以凍死人。

好在蒼平和百裏鴻雪都有內力支撐着體溫，不至于在山中凍得瑟瑟發抖。

至于朗清辰，起初凍得嘴唇都在打顫發紫，後面蒼平實在看不下去，給他渡了點內力，雖然蒼平本身實力不咋滴，但有還是比沒有好太多了。

百裏鴻雪倚在洞穴外壁上，幸災樂禍看着朗清辰，還伸了個懶腰，“有那麽冷嗎？本公子覺得還行啊。”

朗清辰咬牙看他一眼，卻還是老實道：“我比不上你們，我沒有內力，在這寒風中，就只有受苦的份了。”

百裏鴻雪嗤笑一聲，攤開雙手，道：“唉，那就只能怪你自己了。蒼平悠着點，別把內力全耗在他身上了。”

蒼平：“嗯。”

說着果然收回手，朗清辰敏銳地感受到，嘴唇發顫着急道：“等一下，蒼兄再、再幫幫我吧，沒有你，這天冷得我實在抗不下去了。”

蒼平是個老實聽話的下屬，百裏鴻雪的話他不敢不聽，手雖遲疑了一下，還是收了回來，“朗公子，教主他們……應該快好了，你且忍耐一下。”

朗清辰毫不猶豫地搖頭，“太、太冷了，而且洞內沒動靜，不知道顧兄什麽時候才能結束。看在顧兄的面上，蒼兄就在幫幫在下吧。”

朗清辰對于讨要什麽物事可以說得心應手，這麽多年也是這麽混過來的，至于臉皮什麽，他雖然不想丢，但那些哪比得上命重要啊。

蒼平踟躇，看了眼百裏鴻雪，見他不說話，還是遲疑着給朗清辰渡內力。

朗清辰是顧公子的知交好友，百裏鴻雪的話他不敢違抗，但與顧公子的事一比，他還是選擇後者吧。

至少後者教主是一定不會責罰的。

朗清辰微微一笑：“多謝蒼平兄。”

蒼平老實道：“你還是多謝顧公子吧。”

百裏鴻雪扯了扯唇，對蒼平道：“說你死腦筋還不服，你幫他，小心慕容緋一掌拍死你。”

蒼平臉現愕然，不解道：“為、為什麽？”

百裏鴻雪恨鐵不成鋼般老成地搖頭一嘆，懶得告訴他。

轉而對朗清辰道：“喂，你什麽時候認識那姓顧的？”

朗清辰接受蒼平的真氣，好了很多，他并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百裏鴻雪問他話，他認真答道：“十年前就認識了，怎麽了？”

百裏鴻雪手抵在下巴上，想着什麽，又問：“十年前？那你知道慕容緋和顧寧是怎麽認識的嗎？他們是在什麽時候結識的？”

朗清辰搖頭，“不知道，我雖與他相識得早，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在江湖流浪之時，我們兩人相互照應，至于顧兄其他的事，我知道得不多。”

“而且……後面我與他分別後，過了十年才重新相見。”

百裏鴻雪垂眸不語，朗清辰問：“怎麽了？”百裏鴻雪道：“無事。”

朗清辰看出他的疑惑，道：“我覺得顧兄與教主認識時間應當不久。”

百裏鴻雪擡眼看他：“為何？”

朗清辰聳聳肩：“顧兄這人性子直得很，與教主那樣的人相交不了多久的。”

百裏鴻雪挑眉，“那今夜……”

朗清辰搶過話頭，“那是因為他這人就這樣，換做其他人，他也會不惜一切去救的。”

百裏鴻雪眯了眯眸子，不以為然。

他一直認為慕容緋與顧寧之間的關系不簡單，絕對不是簡單認識幾日的好友，兩人彼此之間某種緊密的牽動似跨越了很長時間。

今夜若是換了一個人，受懷柔掌的人不是慕容緋，百裏鴻雪确信，顧寧不會犧牲自己去救人。

顧寧願意以柔克柔，是因為那個人是慕容緋。

百裏鴻雪雖貪玩不受管束，但對于人的某些方面異常敏感，是不是，只要望一眼那人的眼睛便知。

顧寧的眼睛清楚明确地告訴了他。

只是……百裏鴻雪心裏嗤了一聲，慕容緋那人有什麽好，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嚣張樣子看得讓人真的很不爽，他就算認識慕容緋一百年，也不會為他犧牲自己的身子。

又過了不知多久，三人耳邊還是只有猛烈的呼呼風聲，洞裏面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

蒼平不禁有些擔心，擡眼望望兩人：“該不會出了什麽事吧？”

朗清辰也有些擔憂，目光投向深深的洞口，踟躇道：“不知，要不我們進去看看吧，萬一真的出了事就不好了。”

兩人雙雙看向百裏鴻雪，一時半會，頑劣不堪的百裏鴻雪的決定竟成了幾人行事的準則。

百裏鴻雪撓了撓後腦，頗有些難言地看着隐隐透出火光的洞口。

去吧，萬一撞上什麽多不好啊，不去吧，真出了事可就不好了。

煩躁地皺了皺眉，腦子裏閃過慕容緋那要死不活的可憐樣，還是道：“進去看看。”

三人腳步剛擡，洞內忽遠遠傳來窸窣之聲。

有動靜了，幾人腳步飛快停住，還往後倒退了幾步。

洞門口昏暗，細細聽去，是腳步之聲，漸漸地腳步聲清晰，一個人走出洞外。

朗清辰還以為是顧寧，關懷地上前想要詢問有沒有出事，卻沒想到出來的人一身黑袍，面容妖豔迫人，似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刃，讓人不敢逼視。

朗清辰腳步頓住：“教主？”

他目光下意識投向洞內，慕容緋身子一轉擋住他視線，朗清辰愣了愣，擔憂問道：“顧兄呢？”

慕容緋不緊不慢走出洞穴，寒風如刀，他卻恍若未覺，淡淡道：“他無事。”

朗清辰上下打量他，問：“教主好點了嗎？”

慕容緋不答，百裏鴻雪瞧他又是像往常那般目中無人，對人愛搭不理，就知道這人肯定好得差不多了。

說實話，很想啐他一口，但……看在他好不容易差點死了的份上，這次還是算了吧。

蒼平自是比百裏鴻雪更熟悉慕容緋，知道無事了，心下歡喜，道：“太好了，教主你沒事就好。”

慕容緋淡淡點頭。

朗清辰聞言，不再多問，蒼平又收回手，他沒了真力，瑟縮着肩膀，問：“我們進洞吧，顧兄還在洞內等着我們吧。”

百裏鴻雪慢悠悠倚靠在石壁之上，等着朗清辰被慕容緋吓回去。

果然，朗清辰沒等慕容緋回答，擡步往內走，忽然冷不丁撞上慕容緋沉沉如冰的目光，吓得一個激靈，瞬時剎住了腳，結巴道：“教、教主？”

慕容緋道：“再等等。”

丢下這句話，一個人抱臂靠在石壁上，兩眼一閉，不再看他們。

蒼平和朗清辰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卻也不敢多問，也不敢進入洞穴，愣愣定在原地，最後無可奈何，只能看向百裏鴻雪。

百裏鴻雪十分老成地嘆了口氣，嘴角卻是控制不住吊兒郎當的壞笑，搖頭晃腦道：“你們啊，等着吧。”

朗清辰心中擔心顧寧是不是出事了，但見慕容緋和百裏鴻雪都輕松泰然，只能勉強安慰自己放下心，安安靜靜在外等着了。

然後再尴尬地把頭緩緩扭向蒼平，讪讪一笑，蒼平看看自己主子，見他閉目養神着，自作主張，還是伸手遞了內力過去。

過了好久好久，就在除慕容緋外其餘三人實在熬不下去的時候，慕容緋終于淡淡開口：“進去吧。”

幾人轉進洞穴，與此同時，洞內那側傳來腳步聲。

一聽就知道顧寧，腳步聲有些虛浮，但還算穩，應該沒有出什麽事，朗清辰總算放下心，急急奔過去。

卻沒想到一只手伸将過來，劈空攔住自己，朗清辰差點沒剎住腳，驚魂未定地朝手的主人看去。

卻沒想到這只手的主人好似全然沒發生剛才的攔截之事，目不斜視地踏步往前走，一點眼神都沒分給朗清辰。

朗清辰：“？”

這是怎麽了？他自問沒有做什麽對不起教主的事，為何感覺教主一直在針對他？

希望只是自己的錯覺。

蒼平從後面走過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教主一眼，滿臉認真問：“你是不是做什麽事惹教主生氣了？”

百裏鴻雪從他倆身邊幽幽飄過，聞言心累地揉了揉眉心。

“抱歉，讓你們在外面等這麽久。”

顧寧也看見他們的身影，提步迎上來，慕容緋此時已跟在他身後，抱臂緩緩踱步出來。

朗清辰緊擰着眉上下打量顧寧，見他果然沒事，舒展眉眼：“你沒事就好。”

顧寧一愣，似想到什麽，但很快回過神，笑道：“我無事。”

這種事說尴尬也不算尴尬，畢竟是為了救命，說不尴尬也尴尬，這法子過于偏僻也是事實，幾人心照不宣地不再多談。

只是與顧寧并肩走進洞內之時，朗清辰一不小心瞥見顧寧頸側紅紅一印，愣了愣。

那紅印其實并不明顯，加上掩在領口內，不特意去看根本發現不了，只是顧寧方才扭頭看他，領口褶皺，微微露出了些出來，恰好撞進朗清辰的視線內。

朗清辰呆立一瞬，猛地想到什麽，反應過來慕容緋為什麽讓他們在外面等着了，臉瞬間紅了個透，如同一個煮熟的蘋果。

百裏鴻雪笑嘻嘻地蹭過來，似疑惑不解，睜着圓圓的眼問道：“朗公子，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啊？”

百裏鴻雪年紀雖小，但是浪蕩慣了，某些事也見得多了，不足為奇，但朗清辰則恰恰相反，雖知曉這些事，但都是像躲瘟神一樣躲得遠遠的。

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眼神也一上一下飄忽不定，百裏鴻雪被逗笑了，哈哈哈笑出了聲。

蒼平跟上來，一臉不解，認真問：“百裏公子您怎麽了？”

百裏鴻雪只顧像個瘋子哈哈大笑，不說話，猛地肩頭一痛，一顆石子落在腳邊。

只覺一道冷冷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擡眼看去，果然慕容緋那厮盯着自己。

慕容緋冷冷道：“笑夠了嗎？”

百裏鴻雪還要再笑，怼他回去，但轉念一想，他這笑雖然是被朗清辰逗的，要是萬一慕容緋以為他是笑顧寧，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看不慣慕容緋，但還是不敢惹他，只能不情不願閉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