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會等你回來

人生在世,總會畏懼死亡。

真正面臨死亡,反倒異常平靜。

黑暗中涓涓流淌的鮮血,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嘶嘶作響,冰冷無情。

我緩緩的笑了。

為沒有霍淵的明天。

為再也不用備受折磨的以後。

我以為死亡是解脫,卻忘記了,有人不會讓我死。

保姆哭紅了眼睛的坐在床邊,一遍遍的開導我,大講那天晚上的兇險。

她說發現我時,鮮血染紅了半個床單。

她說霍淵得知消息,紅着眼睛趕過來,直接跪在床前,哭着求我別死。

她說霍淵發了瘋的拿刀對着醫生,威脅他們救不活我所有人都得陪葬。

我不信。

如果真的像她說的那樣,霍淵是愛我的,那麽為什麽醒來兩天,他從未出現過。

我不再單純。

他大概只是覺得沒玩夠吧,我是他的東西,死活都歸他管,不然就是挑釁權威。

病房裏站着三個保镖,全方位監控我,我知道,門外的情況,只會更森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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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全程陪着我,哪怕我上廁所,都不會讓我一個人待着。

這的确是霍淵的風格。

醫生每天都會來檢查我的狀況,然後轉而彙報給霍淵。

我不吃飯,就給我打營養液,不吃藥,就硬往嘴裏灌。

他們竟然比我還珍視我的命,太可笑了。

這種狀況維持了四天,霍淵來了。

天氣越來越冷,他卻穿的仍舊單薄,墨色的西裝,搭配藍色的西裝,整個人不茍言笑,進到房間裏來,将西裝脫了,兜手丢到我床尾,就着坐下來。

保姆立刻把手上的碗筷遞過去,霍淵随手接過,靠近了點,問我,“不喜歡吃這個?”

“不想看見禽獸。”我偏過頭。

他輕輕的笑,然後自己吃了口飯,随後掐住我下巴,吻上了我。

飯菜就這樣送到我嘴巴裏。

“吃。”他說。

我沒動,活都不想活了,誰還想吃飯。

霍淵眸底波浪翻滾,他攪動稀飯,淡淡的說,“好好吃飯,我讓你見秦文琢。”

“什麽?”我驚訝的反應大半天,“秦文琢沒死?”

“沒死。”

“我不信!”我大聲說道,“你這個騙子!我才不會信你!”

霍淵深深看我眼,伸出手,立刻有保镖遞上手機,他在上面點了幾下,不多時,視頻通話打開。

屏幕裏的人,居然真的是秦文琢。

我欣喜的看過去,激動的出聲,“秦文琢,你沒死?”

他對我的話感到莫名其妙,滿是疑惑,“我活的好好的,倒是你,怎麽看樣子在醫院?”

“我……”我張張嘴,沒說實話,只是道,“你的腿好了嗎?”

“正在休養。”秦文琢微微一笑,和煦依舊,“你要多吃飯啊,是不是又挑食了,似乎更瘦了。”

這回輪不到我回答,霍淵就把手機關掉了。

他重新端起碗筷,淡淡的挑眉看我,“吃飯,好好聽話,等出院讓你見真人。你要是再敢尋死,我就讓秦文琢生不如死。”

我別無他法,只能妥協。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人,值得我保護,那就是秦文琢。

他對我的好,我一輩子都記得,所以,我不能忘恩負義,不能連累他。

想死亡的理由千千萬,活下來的理由只需要一個。

毫無疑問,霍淵把我鉗制的死死的。

我開始認真吃飯,努力配合醫生護士,保姆看着我一天天氣色漸好,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多。

霍淵偶爾會來,來了也是匆匆一瞥,喂我吃飯,之後離開。

他最近很忙,忙着訂婚。

聽說他和孫姿的訂婚宴,極盡鋪張浪費。

網上因此刷的熱火朝天,除了舔屏霍淵的,更多的都在羨慕嫉妒孫姿。

孫姿在微博上各種曬和霍淵的日常,去哪裏吃飯,送了她什麽禮物,明着秀恩愛,暗裏炫富,活脫脫就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偏偏評論裏一堆捧臭腳的,不嫌惡心。

一個小三的女兒,被人捧成女神。

我看着流出來的訂婚視頻,孫姿笑的異常燦爛,被劃破的臉上,聽說後來做了微整手術,又恢複如初。

她旁邊站着霍淵,他眉目更冷了,氣質卓然。

二人站在一起,賞心悅目,我卻心有不甘。

孫姿不應該得到幸福,至少不應該是霍淵。

這些年來,我暗中調查,得知黃英宛是慣三,給很多人做過情婦,至于孫姿,是不是孫立平的女兒還待定。

我把黃英宛的舊事全部發到網上,不僅如此,甚至連孫姿從小到大的黑料都一并爆了出去。

她罵我不知廉恥,她男友換了一車又一車,鬼相信她是幹淨的。

現在搭上霍淵,裝出一副歲月靜好的小白花模樣,想要幸福,我偏要破壞,偏要揭穿她。

況且,我已經在醫院住了兩個多月,過年前住到過年後,是時候該出院了。

霍淵不來,只有把他逼過來。

果不其然,那篇帖子發出去之後,當天下午就被頂上了熱門。

孫姿的微博被攻陷,始料未及的是,還有許多“知情人士”一起出來爆料。

不久前還是人生贏家的孫姿,俨然被罵的狗血淋頭。

我對網上的動靜很滿意,時不時盤算着時間,等着霍淵。

夜幕将沉,他就風塵仆仆的來了,進門便問,“你做的?”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麽,笑着點頭,“是啊。霍爺為了未婚妻,要找我這個炮友算賬嗎?”

他微微蹙眉,瞥了眼空調,走進來給我蓋好被子,又拉住我的手。

溫熱的大掌将我握住,他眉頭皺的更緊,形成淺淺的川字,“手這麽涼,開不起空調?”

“給霍爺省錢,以後您可是有家有老婆的人了,哪裏有閑錢來養我啊。”我冷冷的說,想要把手抽出來。

他不讓,垂下睫毛淺淺的笑,“貧嘴。”

又是這麽的溫柔。

我以為他要找我問責,但他沒有,一直到喂我吃飯,幫我洗腳,都沒有問。

不僅沒問,甚至看不出一點生氣的跡象,從坐下來後,面上都是淡淡的笑意。

晚上他臨走前,才開口道,“那些爆料,本來今天就應該找人黑掉的。”

“哦。”我面無表情。

那是他未婚妻,他維護是正常的。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沒說,只是點點我的鼻子,“下次不許這麽調皮。”

我看向他的眼睛,“我是故意的,故意搞破壞。”

“為什麽?”他居然在笑,不是冷笑,是發自肺腑的笑。

“我恨她,”我說,像是要激怒他,“也恨你。”

霍淵的笑意涼下來,他收回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好好休息,後天我來接你出院。”

“我要見秦文琢。”我在他身後大喊,霍淵腳步沒停,眨眼消失不見。

網上孫姿的黑料,越來越多,她微博幾乎一片罵聲。

直到兩天後,我的那篇爆料才被删除。

是霍淵開始行動了,至于為什麽拖這麽久才動手,我不知道。

總不可能是因為哄我開心,他并不會在乎我的感受。

出院那天,霍淵來接我,回家之前,先帶我去看了秦文琢。

那是一座老氏別墅,有女傭負責照顧秦文琢,他雙腿行動不便,只能坐輪椅。

我告訴過自己不能哭,可看到他的那雙腿,眼淚就不停的往下掉,怎麽都止不住。

原先那是條能蹦能跳的腿啊!

現在卻只能無可奈何的坐着!

內疚、悔恨、心痛齊齊湧上心頭,我大聲的哭,哭的撕心裂肺,嗓子幹啞。

秦文琢只是安慰我,溫柔的哄着我,給我擦眼淚,對我說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

我不住的搖頭,連連道歉,明知道道歉沒用,可現在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的。”秦文琢嘆氣,“沁兒,沒事的。我心甘情願,你不要自責。”

我何德何能,能讓他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不能再虧欠他更多。

我原本過得太苦了,太貪戀他的溫暖陽光,不是愛,只是豔羨,只是本能的靠近,一時沖動,卻毀了他。

這顆心早就給了霍淵,感情已經虧欠,這條腿說什麽都不能。

我跟秦文琢保證,一定會讓他重新站起來,即便如此,他還是告訴我,只希望我開心健康。

笨蛋!大笨蛋!

告別秦文琢,我兩眼通紅的出來,霍淵居高臨下的看我,冷冷一笑,掉頭往前走。

我跑過去抱住他的腰身,懷中的男人頓時一怔,片刻後聲音冷肅,“提你的要求吧。”

“給他治腿,治好他,好嗎?”我放軟聲音。

“憑什麽?”他冷嗤。

我着急了,急切的道,“你想讓我活着,就要把他治好。”

霍淵像聽到了笑話,他掰開我的手轉過來,拍拍我的臉,“你不活着,我就卸了他的胳膊,沁兒,我是個商人。”

我一怔,心中發涼,他是精明的商人,他手中都是籌碼,我一無所有,注定失敗。

“那……”我咬着唇問,“我要怎麽樣,你才能把他的腿治好?”

他輕笑了聲,“沁兒,為了別的男人,你什麽都肯幹?”

“我,他…他的腿也是因為我……”我解釋着,看到他的臉,忽然無力,“對,只要你肯治他,我什麽都肯幹。”

當晚,霍淵沒走。

他像頭喂不飽的狼,仿佛我住院的兩個月裏,沒有過女人。

我知道不可能,努力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隔天,霍淵說到做到,讓秦文琢出國醫治。

我送秦文琢去機場,囑咐他一定要好好治療,順便把霍淵給的銀行卡塞給他,“這裏是五百萬,治好腿後,你可以在國外繼續深造。”

“不,沁兒,你等我回來。”他深情款款,“我不在乎你以前,不在乎你騙我,你等我回來,讓我保護你,我們在一起好好過。”

我拒絕了他,我不會等他回來。

他可以給我很多,但都不再是我想要的。

我愛霍淵,哪怕痛苦,哪怕折磨,就像他說的,我逃不掉,我這輩子都逃不掉。

所以,我不逃了。

溺死在對他的愛裏,或者恨裏,都是最好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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