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楚舟的車不比瞿溫書的卡宴, 是輛BMW的寶藍色轎跑。

坐在輪椅裏的連夏自然不能靠自己上車,于是怡然自得的抱着楚舟的脖頸,任由清純男大當着瞿溫書的面将自己抱起來。

在被妥善安置在副駕駛之前。

被伺候的很好的連夏親了一口楚舟的側臉, 不吝誇贊:“好棒。”

貼上來的唇軟而甜蜜。

楚舟的目光在兩人身後的瞿溫書身上停了片刻才收回,也露出一個笑:“夏夏, 我還有更棒的。”

副駕駛的門被關上。

或許從一開始将人送進醫院,某種原本獨有的先機就已經被迫失去。

醫院的院長和住院部的護士都在一旁, 哪怕瞿溫書再瘋,可以他的臉面,恐怕也做不出當衆搶人的事來。

連夏那臺造價高昂的輪椅被折疊後放進後備箱中。

楚舟哼了首小曲兒, 甩着手中的車鑰匙, 以勝利者的目光重新看向瞿溫書,然後開口道:“哥,他是我的了。”

BMW有着不錯的隔音。

隔斷了車窗外這一幅兄弟眼紅的場面。

自然也隔斷了瞿溫書陰郁極了的神色,掐入掌心的血痕,和血絲遍布的眼睛。

在這一刻。

他不再像是新聞裏所說的仁善有禮, 矜重不驕的企業家。

更像是因為被搶奪了鑰匙,而從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我會讓他覺得我比你更好的。”

楚舟用手比槍,朝瞿溫書開了一彈,“無論哪個方面,性格, 生活,還是床上。”

“像哥這樣的人, 每天只會點點香, 活得像是工作機器的人, 恐怕根本就不知道連夏想要什麽吧?”

楚舟道,“所以連夏才會一直那麽無聊, 那麽寂寞。好可憐。”

瞿溫書猛地看向楚舟,聲音澀然:“他想要什麽?”

“不知道。”

楚舟道,“但我猜他想要刺激。”

瞿溫書原本就已經被火燎傷的血痂重新被指痕破開,滴滴答答的血順着指縫漏在水泥路面。

“在我輔修的課程裏,有些人天生就需要燈紅酒綠,天生放浪,天生無拘無束,需要外界不斷強刺激。”

楚舟道,“可是瞿溫書,從遺傳基因學角度證明,你自己的情感本身就是醜陋又幹涸的河床,你滋養不了他。”

“所以你們注定不能同路。”

*

連夏大致知道瞿溫書和楚舟在外聊了幾句,不過對他來說不過是兩個工具人的争執而已,他不在意,也不關心。

上一階段的樂子已經告一段落,無論是庭書這個人還是楚舟的新鮮感都過了保鮮期。

連夏有些憂愁的坐在副駕駛,瞅着窗外。

“在想什麽?”

楚舟道。

連夏支着腦袋:“沒事做啊,淺想一下你和瞿溫書之間的豪門争權秘辛。”

“這有什麽好想的?”

楚舟笑了,“就和我之前告訴你的一樣,他比我早出生,所以先得到了家裏的所有培養,我不服氣。”

“哦……”

連夏拖長調子,“那‘沉聲’是你開的。”

楚舟愣了下:“對。”

連夏:“為了和宋勘比一比?”

“對。”

楚舟道,“我很好奇,‘溺音’有瞿溫書,而‘沉聲’有我,當沒有了所謂的身份,是不是我能獲得的東西會和瞿溫書一樣多。”

連夏點了點頭。

楚舟道:“那如果讓你選呢?連夏,在‘溺音’和‘沉聲’之間,你選誰?”

“小孩子才做選擇。”

連夏幽幽嘆了口氣,“大人選擇哪都不去。

“還有,小男孩。”

連夏指了指窗外,“那輛車似乎跟着我們很久了,我建議你要不靠邊停車,要不我們撞在一起,手拉手見上帝。”

*

雖然見上帝對連夏來說是一件早已經能接受的事,但顯然對人家大學生來說還是殘忍了點,尤其是像瞿楚舟這種還沒成功達成自己心願抱負的男大學生。

BMW靠邊停下來。

身後的商務車也跟着停了下來。

車上走下來的竟然是張曾經見過面的臉孔,走到連夏面前,又看了看駕駛座上的楚舟:“小少爺,夫人今天清醒了。她要見連先生。”

瞿楚舟只猶豫了片刻。

連夏就道:“夫人,瞿溫書他媽?”

這個用詞着實不太高級也不太文雅,但在連夏被瞿溫書關着的一段時間,管家楊叔已經習慣甚至被迫接受了他的通俗用詞。

因此。

楊叔道:“對。”

連夏哦了聲:“啥叫清醒了?”

“因為她有精神病。”

瞿楚舟比楊叔更先一步回答了連夏的疑問,“瞿溫書沒告訴過你?”

連夏:“……”

好的。

是真瘋子。

見連夏沒回答。

“那大概是他不敢說。”

楚舟很惡劣的笑了,“畢竟夏夏,精神病是會遺傳的啊。”

*

瞿溫書的母親住在老宅。

準确的說,除了瞿溫書和因為要上大學而搬出來的瞿楚舟,瞿家多數的生活軌跡依舊在老宅。

這和瞿老爺子的循規蹈矩和瞿家富庶數代的近乎刻板的家規脫不開關系。

人人都在窒息的生活。又因為財富而無法逃脫。

可連夏顯然不屬于這個行列。

在再次走進瞿家大門前,連夏還在認真的從手機上查閱資料。

查的專注,查的認真,查的專心致志,宛如一個後知後覺開始努力上進的學霸。

那态度,甚至讓在一旁的瞿楚舟和楊叔都投來了驚詫的目光:“你在找什麽?”

“我有困惑。”

連夏頭也不擡。

瞿楚舟:“?什麽困惑?”

連夏指了指面前的深宅大院:“你和瞿溫書爺爺還住在這裏吧?”

楚舟沒明白他的意思:“當然。”

“我在查如果我跟他正面對上,我不小心把他氣死了,我算不算故意殺人。”

楚舟:“……”

楊叔:“……”

楊叔沉默許久,勉力道:“連先生,瞿老太爺一輩子風風雨雨走過來,或許沒那麽,呃……脆弱。”

“不行。”

連夏很擔憂,“我是不了解他,但我了解我自己有多氣人。”

楊叔:“……”

那你真的是挺了解自己的。

“這個門進去,不會從老爺子的院子那邊經過。”

楚舟打開了門,“夏夏,別去太久,我在這裏等你一起回家。”

“哦,行。”

連夏像是松了口氣,“不過我還以為你會想跟我一起進去看看瞿溫書母親。”

瞿楚舟一愣。

連夏道:“畢竟剛楊叔提起她的時候,你一瞬間擺脫了油膩,真的很像個清純男大了。”

楚舟:“……”

*

和整個瞿宅庭院深深的感覺不同,瞿溫書母親的這個院落還顯得有那麽幾分郁郁蔥蔥的感覺。

盡管昨夜秋風吹了一宿,院內落了一地的梧桐葉還沒被徹底清掃,顯得有些寂寥。

穿着旗袍的女人就坐在魚池邊的亭子裏,身上搭了件簡單的披肩,手指撐開,動作悄然的向池中撒了把魚食。

輪椅在梧桐落葉上滾動的嘎吱聲大抵驚擾了她。

于是女人轉過身,露出張雖然已經有了歲月痕跡,但依舊姣好的面容。

看來瞿溫書的好相貌是遺傳自她。

連夏有禮有貌,輪椅在涼亭前落定,十分主動的打了聲招呼:“嗨,美女。”

女人:“……”

楊叔:“……”

場面一時比較尴尬。

好在女人不愧是瞿溫書的親媽,比其他人還是更能屈能伸一些。

她笑了笑,對楊叔道:“你先去忙,我和他聊聊天。”

楊叔便很恭敬的退了出去。

連夏十分震驚的看着他退走的路線,再聯=想起自己被瞿溫書關在別墅那段日子楊叔怎麽都不肯放自己出門的模樣——

等再次看向瞿溫書他媽的時候。

連夏的目光已經充滿了敬佩:“您真是吾輩楷模。”

女人:“?”

好在瞿溫書媽精神狀況也不穩定,于是沒和連夏計較,只開口道:“是小舟送你來的吧。”

“對。”

連夏點頭,并且真誠,“我看他比瞿溫書更像您兒子吼。”

女人眼神中似乎有一瞬間的沉寂,很久後才道:“阿書從小就跟在他爺爺身邊學習,小舟……他是二叔那邊的私生子,回來之後很久都不被歡迎,我就把他帶在身邊。”

連夏:“哦,那你這媽還挺不稱職的。”

女人:“……”

礙于女人糟糕的精神狀況,很少會有人跟她說起這麽紮耳朵的話。

但顯然,今天棋逢對手,她碰上了個同樣不太穩定的連夏。

在意識到女人不尋常的沉默後。

連夏率先反擊;“你別發病啊,你發病我也發瘋,我們直接表演一個豪門disco。”

女人:“……”

可能是連夏的腦回路着實異于常人,以此沒能觸及到女人的發病點。

在調整了一段時間後。

女人道:“或許吧,所以阿書和這個家所有人都不親。”

她站起身,旗袍之下搖曳的身姿像是一朵開在池水中的蓮花。

連夏覺得這場對話挺無聊,不過他現在的确也沒什麽事幹,于是沒話找話:“你姓什麽?”

自從嫁進這裏,這個問題再沒有人問過她。

女人愣了愣:“白,我姓白。”

“那你叫什麽?”

“……白橙。”

“還挺好聽的。”

連夏并不覺得随意評價長輩的名字又什麽不對,念叨了兩聲,道,“瞿楚舟挺好的,吃得香睡得着心眼賊多,每天計劃着和你親兒子争奪家産,活得比較健朗,你不用太為他擔心。”

白橙又是一愣:“嗯。”

連夏:“你今天叫我來主要想問瞿溫書是吧?”

白橙沒說話。

她有些接不上這個年輕人的路子。

不過這年頭能接住連夏路子的人的确非常稀少。

精神不穩定的連夏站在真正的精神病前,就像是魚兒入了水,發揮得更加超常。

“瞿溫書不太好。”

連夏針對性評價,“他好像愛上我了。”

白橙:“……”

白橙:“?”

連夏卻換了個問題:“你有什麽病?瞿楚舟說會遺傳。”

精神病人往往非常介意別人提及自己的病史。

但白橙似乎并不非常在意。

只是長期的服用精神類藥物讓她的反應逐漸變慢,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會遺傳。”

白橙道:“只是阿書這方面疾病的可能性會比尋常人高一些。”

“了解。”

連夏打量了面前的人一陣,“抑郁?”

白橙輕輕笑了一下:“人格分裂。”

連夏:“……”

連夏瞬間聯想到瞿溫書,又瞬間收回腦補,真情實感的道:“還挺牛。”

白橙:“?”

白橙沒明白連夏為什麽如此感慨,但她能夠自主控制人格的時間并不多:“你剛剛說,愛上你……為什麽會不好?”

說完之後。

白橙自己想了想,輕聲道:“你不愛他……是嗎?”

“不不,我還是愛他的。”

連夏十分善解人意,擺了擺手,“他挺好的。”

白橙看着連夏。

“真挺好的。”

連夏試圖擺事實講道理,“他有錢有權,住大別墅,八塊腹肌,那裏也強。”

白橙茫然:“哪裏?”

“二十厘米的那裏。”

連夏真摯的伸出雙手,比了一個非常确切的長度,又握拳比了個大致的直徑,“這麽長,這麽粗,你的兒子真優秀。”

白橙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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