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左年走了有三天了。
段百歲從一開始覺得是自己酒喝多了矯情,到現在才真切感受到,他是真的不習慣。
每次踏進家門,他都會下意識去尋左年。
他覺得左年應該在沙發上小憩,應該在寶寶屋逗小貓,或者在卧室和他的阿貝貝說話。
可是都沒有。
晚上躺進被窩,段百歲把左年的被子和睡衣全部攏在了自己身邊,可是屬于左年的味道越來越淡。
他焦躁地在網上大量購買青提軟糖,他想把整個房間鋪滿,他要這裏全是左年的味道。
這種瘋狂的想法冒出,他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是易感期到了。
從前這個時候,他會對Omega産生排斥感。他拒絕有人帶着陌生的味道靠近他,試圖對他進行安撫。
可現在,他有些委屈地想,左年這個時候為什麽沒在他身邊?左年,明明那麽香。
他在左年沒有阿貝貝的時候,給予他安慰,給予他擁抱,可左年卻在他易感期的時候溜去了國外。
好遠啊,他都不能立刻把他抓回來。
段百歲甩了甩腦袋,強撐着起來,拉開床頭抽屜,從裏面抽出一支抑制劑。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從手腕的青筋推了進去。
兩年前,醫生就和他說過,像他這種級別的Alpha,度過易感期的最好辦法,就是找到契合的Omega,抑制劑只會随着時間的增長,慢慢失效。
Advertisement
他曾不屑一顧,認為自己絕不會被本能控制。
但如今,他神經質地在卧室內踱步,抑制劑并沒有讓他變得輕松。
他跑到衣帽間,把左年的衣服一捧捧往外抱,還有什麽,到底還有什麽留有他的味道?
卧室被他弄得一片狼藉。
身體內的躁動和暴戾讓他無法安定下來。
他坐在地上,把自己陷入左年的衣服堆裏。
屬于他的龍舌蘭信息素此時在房間橫沖直撞,張牙舞爪叫嚣着,需要人的安撫。
微信提示音“滴滴”響了兩聲,他本不想理,卻又私心覺得這可能是左年發來的消息。
他在床頭櫃上摸索着,終于在角落裏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解鎖屏幕,進入微信界面。
左年的名字赫然跳到了第一位,果然是他。
左年:哥哥,睡了嗎?
段百歲病态地發笑。
他沒有回消息,而是直接發了視頻請求。
左年像是一直等着他,在視頻剛彈出去時,就立馬接上了。
屏幕內的Omega應是剛洗漱完畢,身上黃色海綿寶寶睡衣還沒換下,頭發吹得半幹,坐在床邊像一塊可口的小蛋糕。
“哥哥?”左年試探叫他。
段百歲将卧室的燈全部關了,此時他能清晰地看到左年,左年卻不能看到他。
“嗯。”段百歲低低應了一聲。
“是我吵醒你了嗎?”左年有些抱歉。
左年在紐約,他算着時間,現在應該是國內的晚上十點才對,通常這個點段百歲還沒睡或者是應酬沒回家,他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發信息,沒想到段百歲卻立刻給他回了視頻過來。
他心底是歡喜的。
只是看着對面那漆黑的畫面,又隐隐有點不安。
“沒有。”段百歲聲音絲毫聽不出波瀾,“我才到家。”
“你怎麽不開燈啊?”左年有些奇怪。
段百歲手裏抱着左年的睡衣,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裏那張乖巧的臉,說:“不想開。”
“哥哥,你怎麽了?你好像有點不開心。”左年湊近了點,像是想通過漆黑的畫面看清他。
段百歲握手機的手收緊,他想,如果可以的話,他一定會把左年從裏面抓出來。
讓他乖乖貼着自己,釋放香甜的信息素,和他缱绻勾纏。
“沒有。”段百歲壓抑着內心瘋狂的念頭,平靜開口:“你在那邊還好嗎?”
“還好啦,雖然我的英文很差,但還好有爸爸陪着我。”左年腼腆笑了笑。
“嗯,你每天都和爸呆在一起嗎?有認識新的朋友嗎?”
易感期的Alpha敏感,多疑,沒能把Omega捆在身邊,就會忍不住試探。
“新朋友?有認識一個醫生啦。”左年絲毫沒有防備,“他也是中國人,我們可以很好地交流。”
段百歲古怪地笑了一下:“是Alpha嗎?”
“你怎麽知道?”
“你們聊什麽了?”
段百歲慶幸他關了燈,否則左年一定會看到他陰沉可怖的臉。
“也沒聊什麽。”左年撓了撓腦袋,“哥哥,我感覺這邊的時間好漫長啊……”
段百歲沒說話。
他在想,左年和那位醫生Alpha會聊些什麽呢?
也會像和他說話這般,語調軟軟,拖着尾音撒嬌嗎?
也會乖乖巧巧彎着眼睛和別人笑嗎?
也會朝那位Alpha投去崇拜的目光嗎?
段百歲越想越躁,手開始輕微發顫。
是生氣,更是受到了挑釁的興奮。
“這裏的東西年年也吃不慣,年年好想念劉媽媽做的蟹黃小馄饨。”
“不過,年年就快回來啦。”
他自顧自說了會兒,沒得到段百歲的答複,疑惑問:“哥哥,你睡了嗎?”
“沒。”
“哥哥,你是生病了嗎?你聽起來好像不太好。”
“沒有。”段百歲依舊言簡意赅答。
他的手指開始描繪着左年的輪廓。
真漂亮,如果哭起來會更漂亮。
“Honey ,起了嗎?”Ason敲門的聲音傳來。
左年轉頭答:“起啦,爸爸。”
“那我進來啦。”
“好~”
應完,左年對段百歲道:“哥哥,那你早點休息,年年先挂了哦。”
段百歲:“嗯。”
“晚安,哥哥。”
“晚安。”
“嘟。”屏幕重新暗了下去。
段百歲閉了閉眼,努力平複着呼吸。
鬓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身體裏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爬,他的每一寸肌膚和骨頭,都在灼痛發癢。
他保持着理智,從抽屜裏又抽出了一支抑制劑,狠狠紮在了手腕上。
這次,似乎能勉強壓制住他內心的暴戾,身體也不似之前那般燥熱難安。
“咚咚。”房間門被敲響了兩聲,緊接着劉媽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少爺,您還好嗎?左先生剛剛給我打電話,說您可能生病了,需要幫您叫醫生嗎?”
易感期的不适感減輕了不少,但兩支強效抑制劑讓段百歲出現了耳鳴,心悸的症狀。
他靠着床沿重重喘息着。
“小少爺?小少爺,那我進來了?”
劉媽是Beta,根本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廊上的燈光随之洩進了黑暗的卧室裏。
男人縮在衣服堆裏狼狽的樣子讓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她在段家呆了有些年頭了。
這個時候很清楚地判斷出,段百歲是易感期到了,且狀況不太好。
她不敢随意動正處在特殊時期的Alpha,因為這個時候外人的靠近,極有可能會激怒他,讓他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做出傷人的舉動。
眼下左年不在,沒有信息素安撫他,劉媽當即快速關上門,去客廳撥通了家庭醫生的電話。
醫生答應會盡快趕到後,劉媽又打給了段言。
段言本是已經躺下了,接到劉媽的電話,又猛地翻身坐了起來。
他也是Alpha,再了解不過。
段百歲弄成這般模樣,很有可能是抑制劑已經對他失效了。
而現在,易感期的他非常危險。
段言起身穿衣服,許弋也聽到了劉媽的話,要跟着一起去。
段言心急道:“你一個Omega,還在生病,你去合适嗎?聽話,就在家,有什麽情況我會盡快通知你。”
許弋頹然坐回床上,段言見不得他這失魂落魄的模樣,俯身親了一下他的額頭,道:“不會有事的,放心,等我電話。”
“嗯。”
雪天路滑,司機開車比較慢。
段言到的時候,醫生正在替段百歲做檢查。
年輕的Alpha已經陷入昏迷,蒼白着臉躺在床上,手裏捏着的卡通睡衣卻怎麽也不肯松開。
段言被屋內的信息素嗆得頭昏腦脹,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于他來說并不會太難捱。
他問:“陸醫生,我兒子怎麽樣了?”
陸從謙從地上撿起兩支空管,看了看上面的編號和字母,嘆氣道:“段先生,這是加強版抑制劑,段公子自己注射兩支,所以才會昏迷過去。目前看,他的身體沒什麽大礙,但我建議,需要将他隔離以及盡快找來他的Omega。”
段言:“他的Omega在美國,可能不能及時趕回來。”
陸從謙皺眉,按理說已經結婚的兩人,會互相記着對方的敏感期,不會在這期間離太遠才對。
這段公子的Omega心就這麽大?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國?
果真豪門恩怨多。
陸從謙不敢多過問,謹慎道:“或許您知道段公子Omega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嗎?”
_
因為段百歲才注射了兩支強效抑制劑,陸從謙不敢給他亂用藥,連鎮定劑都不敢打,只用了些吸入式噴霧,減輕段百歲的急喘,又對他進行了物理降溫。
段言給左年打去了電話,詢問了關于他信息素的問題,左年擔憂不已,追問段百歲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段言安撫他,不是什麽大問題,讓他不用擔心。
挂斷通話,段言讓助理去購買大量青提軟糖,以及相同味道的香水。
陸從謙對劉媽吩咐道:“請您一定記住,不能開窗,不能讓段公子出卧室門,他是頂級Alpha,他的信息素若是散出去,附近的Alpha和Omega都得遭殃。”
劉媽沒碰見過這麽嚴重的情況。
她只知道,從前不管是段百歲還是段言,易感期只要注射了抑制劑,就會沒事,他們能正常在家活動,只是很少出去,胃口會變得差一點,怎麽這次就不行?
“那,那小少爺吃飯的話?”
“我給他留了三天量的營養劑,所以吃飯不用管他。”
劉媽連連點頭:“好,好,好。”
送走陸醫生,段言給許弋去了一個電話,簡單講了下段百歲的情況,讓他寬心。
許弋哪裏能放心。
他嘆氣:“Alex一直不肯标記年年,我以為他還是沒有真正接受年年。可沒想到,他在易感期裏那麽渴望年年的信息素,那分明就是很喜歡的,他自己卻一點都沒意識到。Alex在感情裏,真是太遲鈍了,折磨自己,也折磨他的愛人。”
段言煩躁抽着煙,吐槽道:“他這個年代還搞柏拉圖式婚姻,才真是我萬萬沒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