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祝清禾輕拍腦門,她又在瞎想了。
她收起糕點,仔細地裝回禮盒。
店門打開,吹進外面的風,祝清禾擡頭,方知予把陶冶帶過來了。
祝清禾眼神驚訝,不是陶冶有什麽奇怪,而是陶冶手裏牽着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女孩。
陶冶看到祝清禾,彎腰對女孩說:“那是祝阿姨,快打招呼。”
啊,阿姨?
方知予說:“叫小祝姐姐吧。”
小女孩被說迷糊了:“是祝阿姨,還是小祝姐姐啊?”
祝清禾問:“這是?”
陶冶:“我女兒荞荞。她在這邊讀幼兒園,我接她中午出來吃飯,待會再送回去。”
陶冶竟然有女兒。
也就是說她有家庭,和方知予只是單純的同事關系。
祝清禾想,陶冶是方知予的朋友,陶冶的女兒叫方知予阿姨,如果叫她姐姐,那她就和方知予不同輩了。
祝清禾柔聲對小朋友說:“你好荞荞,叫我祝阿姨吧。”
荞荞兩只小手捧給她一顆果醬夾心棉花糖:“祝阿姨,請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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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祝清禾連忙給她菜單,“荞荞吃飯了嗎,看看想吃什麽?”
“謝謝阿姨。”荞荞跑回媽媽身邊,抱抱她,“媽媽!”征求媽媽的同意。
陶冶摸摸她的頭頂:“想吃什麽就點。”
卡座是四人軟座,方知予拿包坐到祝清禾這邊,陶冶帶孩子坐到她們對面。
身邊多了一個人,祝清禾往裏挪,方知予的裙子散在軟包沙發上,祝清禾挪到剛好和她的裙邊接觸的位置。
陶冶叫來服務員點菜,然後轉向祝清,笑容親切:“小祝,之前是我說話沒分寸,态度不對,我鄭重地向你道歉,對不起!”
祝清禾忙道:“沒關系!”
加的菜來了,陶冶放到祝清禾面前:“後來知予才告訴我,那天姓範的犯賤,是你幫知予撇開他,謝謝你!”
“小祝你今年要畢業了吧,以後進入社會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惡心的家夥太多了!”
“我和知予是老同學,老朋友,老同事,如果你受欺負了就跟姐姐們說,姐姐給你撐腰!”
祝清禾被陶冶的熱情感染,不禁為她的豪邁鼓掌:“陶冶姐姐威武!”
陶冶笑着和她用果汁幹杯,看到荞荞偷喝冰水,制止她,給女兒換成熱牛奶。
祝清禾把她溫柔的一面看在眼裏,彎起嘴角。
陶冶吃完嘴裏的東西,用紙巾掩唇,問:“小祝,你和知予是在哪認識的?”
方知予看過來,眸光沉靜。
祝清禾按照最正式的說:“家長會。”
陶冶:“噢。”
祝清禾補充:“我妹妹和田芯是同學。”
陶冶點頭:“原來是這樣。那天我說知予和你……是我不對,我胡說,我自罰一杯。”
她倒了杯果汁:“我待會要開車,以果汁代酒。”
一口悶。
祝清禾笑得有點局促:“沒事,陶冶姐姐你太客氣了。”
祝清禾笑容的掩蓋之下是忐忑的心。
她和方知予怎麽了?
方知予是幫了她很多忙,對她很關心,很細心,她有好好感謝,還禮,這有什麽不對嗎?
她們交集很少,連普通朋友的标準都夠不着,怎麽之前就被陶冶不待見?
祝清禾思來想去,按捺不住心底的困惑,問:“陶冶姐姐,你那天為什麽說知予姐姐又随便認妹妹?”
祝清禾直覺其中有故事。
“噢……”陶冶放下筷子
餐桌上只剩下荞荞吃土豆泥的聲音。
陶冶突兀地清嗓子,言辭變得含糊:“是誤會,沒什麽。”
她匆匆結束剛才的話題,給荞荞擦擦嘴巴:“吃飽了嗎?吃飽了媽媽帶你回幼兒園。”
荞荞貼近媽媽悄悄說話。
陶冶對餐桌對面的兩人說:“我帶孩子去衛生間。”
最後上的餐後甜品祝清禾只吃了一小口。
漂亮精致的提拉米蘇,非常好吃,傳媒大學周邊的甜品排行前三,可惜方知予也沒怎麽吃。
陶冶要送荞荞回幼兒園,先走了。
祝清禾到前臺結賬,收銀員說:“剛才和您一起的短發女士已經結過賬了。”
“已經結過了?!”
這頓原本是祝清禾請方知予的飯,變成了陶冶道歉,請她和方知予的飯。
祝清禾提起糕點回學校,方知予說送送她。
她們走出餐廳後,服務員走上餐廳二樓,對靠窗中間一桌的女子說:“婷婷,你看她們那麽久,認識啊?”
是藝術學院的韓婷。
她望向窗外,祝清禾和一個成熟知性的女人在街上漫步。
韓婷收回視線,看擺在餐盤邊的樂譜,話音淡漠:“黑衣服的是祝清禾,不過我們不熟。”
服務員是韓婷的同班同學,在餐廳做兼職。
她知道學校裏的傳聞,好奇地看窗外:“她就是新傳院的小歌星啊,長得好漂亮。”
韓婷但笑不語。
同學見了,說:“但是大學歌手比賽,她肯定比不過你。”
*
到了校門口,方知予說送祝清禾到宿舍樓下。
祝清禾本來要去圖書館,她和室友續了一天的座位,但她看着方知予溫和的目光,應了聲好,走向宿舍的方向。
一路安靜,祝清禾心不在焉。
陶冶為什麽回避話題?
有什麽誤會不能直接告訴她?
是不是方知予有些過去不想讓人知道?
她和方知予對彼此都知之甚少。
她知道方知予是職場精英,方知予知道她是畢業生,她們都喜歡音樂,就這些。
她和方知予之間可以引用陶冶的話——沒什麽。
祝清禾看了眼手裏提的糕點,想到自己居然因為幾塊老婆餅想入非非,腳趾抓緊……
中午人少,宿舍樓很清淨。
祝清禾站在宿舍大門外,對方知予說了再見。
方知予目送她,搖搖手,祝清禾往裏走了幾步,沉澱心底的雜念漂浮起來:陶冶誤會她時戒備的眼神,方知予吃飯時的沉默……方知予祝她生日快樂,哄她吃藥,在酒吧寫下她的歌……
真的,沒什麽嗎?
祝清禾攥緊手,她覺得不是的。
至少她不甘心對方知予知之甚少。
她忽然好想見到方知予,哪怕只是一個遠去的背影。
祝清禾回頭,陽光湧進大門像金色的畫框,微風吹動樹影,方知予站在畫裏看她。
她幻想了一個背影,方知予給了她一個正面的笑容。
方知予墨黑的長發如綢緞一般順滑,她明亮的雙瞳映照出祝清禾,眉梢舒展。
祝清禾眼波微顫,沐着陽光走到她面前。
為什麽還沒走?
是在等到完全看不見背影嗎?
祝清禾對方知予說:“寝室裏沒人,知予姐姐上去坐坐吧。”
“我下午要上班。”
“哦,好——”
是哦,方知予要工作,很忙。
“所以我現在請個假。”
祝清禾忽閃睫毛,嗯?
方知予打開手機發消息,等祝清禾回過神,已經走到她前邊,輕輕彎唇:“上幾樓?”
祝清禾趕忙到前面按電梯:“五樓!”
祝清禾第一次帶人到寝室。
大學快四年,除了祝玥吵着要逛大學,家裏沒人對祝清禾讀的學校感興趣。
倒是吳麗說過錦城的大學都不算太好,要祝玥以後考京城的學校。
祝清禾的寝室很整潔,大一大二文明寝室評比拿過小紅旗。
她在寝室群裏說了聲帶姐姐回去坐一小會,室友們以為是她的親戚,不多問,托她跟姐姐問好。
四張上床下桌,方知予徑直走到進門左手邊的座位。
祝清禾驚訝:“你怎麽知道這是我的?”
方知予笑着指她挂在床下的墨綠色衛衣:“我第一次遇見你,你穿的是這件。”
“哇,這你都記得!”
方知予略微歪頭:“嗯哼。”
“好吧,我坦白。”她又說,“其實我是看見你的吉他了。”
祝清禾的吉他挂在衣櫃側面,不顯眼。
祝清禾拉開椅子請她坐下,用熱水泡一杯蜂蜜檸檬茶:“但是,你第一次到Echo,我撿到你寫的樂譜,就是穿的那件衣服。”
“所以姐姐你坦不坦白,對我都是對的。”
方知予和她四目相對,笑意綿綿。
祝清禾把蜂蜜茶放到桌上,杯把轉到她手邊:“我泡的淡,不夠甜再加。”
“剛剛好。”
方知予看看她的桌面,和牆上挂的海報,說:“我們的歌寫得怎麽樣了?可以聽聽demo嗎?”
祝清禾背靠床梯:“還沒寫完,暫時保密。”
“嗯呢,但我有件事不對你保密。”方知予轉身面向她,“清禾,我讀大學的時候在路邊幫過一個乞讨路費的中學生,她家條件不好,我那時候實習兼職能賺點錢,就把工資都資助她念書,她認我做幹姐姐。”
祝清禾安靜地認真聽,不時點頭作為回應。
是陶冶回避說的那件事吧,想不到方知予會主動告訴她。
好神奇,方知予還沒講完,祝清禾就覺得這些天莫名的壓抑情緒消散得無影無蹤。
原來有人的話語真的可以有魔力。
“後來她高考失利,我勸她複讀,她不肯,非得找我借錢出國。當時我和學姐創業,資金周轉不過來,拿不出錢,我也不贊成她留學,她說我吝啬,删掉我所有的聯系方式,就消失了。”
方知予平靜地說完一切,眸子深深地凝視祝清禾。
“這就是全部。我資助過一個嫌我吝啬的女孩,主要是網上聯絡,線下只見過幾面,沒有其他了。”
祝清禾光是聽方知予簡單地說,就覺得胸口裏燃起一團火,竟然有這樣忘恩負義的人!太過分了!難怪陶冶那天對她有戒心。
祝清禾心疼:“知予姐姐,這種人不會有好結果的,你別想它,別難過了。”
“我不難過,我只是想告訴你兩件事情,這是第一件。”
方知予找她要紙筆,寫出一首簡譜,拿給她。
“這是第二件。”
祝清禾默讀一遍簡譜,是她們初遇時方知予寫下的她的原創歌譜。
方知予又默寫了一遍,說:“我喜歡你的歌。”
“我不玩酒吧,路過Echo聽到你的歌聲才進去的,然後我就每周都去聽,每天都想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