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下班之後祝清禾把錢存回ATM機。
她從酒吧拿了一瓶蘇打水給方知予。
路燈下的樹葉通透發亮，方知予微笑：“你記下了？”
祝清禾發現漏了個環節，擰開瓶蓋重新給她：“嗯，很特別。”
這個習慣很特別，你也特別。
方知予雙手握住水瓶：“謝謝。”
自助銀行轉角不遠就是公交站。
方知予陪祝清禾等末班車。
祝清禾問她：“知予姐姐，你住的遠嗎，怎麽回去？”
方知予指向江邊的一片高檔小區：“散散步就到了。”
“我先送你回去吧。”
“沒關系，車快來了。”
智能站牌顯示她們等的車還有幾分鐘到站。
濱江公園有安保巡邏，沿江燈火明亮，很安全，祝清禾稍微放心，對方知予說：“那你到家了也要給我發消息哦。”
方知予莞爾，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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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清禾握住吉他包的背帶，大拇指貼着背帶摩挲，接着找既不顯得唐突，又能拉近關系的話題：“對了，知予姐姐，你喜歡什麽風格的曲子？元素有要求嗎？”
她答應為方知予寫一首歌，譜曲，寫詞，唱給她聽。方知予說信封裏的錢是寫歌的酬勞，但是祝清禾知道，方知予是用溫柔的方式把錢還給她，不想和她算清。
祝清禾想為方知予寫歌。
想和方知予建立千絲萬縷的關系。
方知予做出思考的表情，晚風吹拂她的長發，白皙的臉龐線條流暢，宛如冰雕玉琢。
祝清禾最喜歡悄悄看她的眉眼，像遠山黛下嵌着兩顆星。
方知予的聲音和晚風一樣輕：“我喜歡你的歌，是你創造出渾然天成的風格。我第一次在Echo聽到你唱歌，那晚下着小雨。就要那種感覺吧，我只有這一個期望。”
那晚是方知予第一次聽祝清禾唱歌，也是祝清禾第一次遇見她，祝清禾比她的印象更加深刻。
只是不知道，方知予想要的那種感覺是不是和祝清禾當時對她的感覺相同。
——濛濛的秋天，她是閃爍在頭頂的金色音符。
眼睛看見她，心中便聽見樂聲，聲音愈來愈大，又被看見，放出璀璨的光芒。
五感掙脫束縛，互相奇妙的交織。
血液流向心髒，江河奔入海洋，月亮圍繞地球，祝清禾期盼下一次還能遇見她……
祝清禾看着她喜歡看的眉眼，燦然回道：“好，我記下了。”
方知予眉目如畫：“我等你。”
她們在夜色裏對望，霓虹斑斓了街景。
随着一聲低響，公交車緩緩靠站，車門打開，祝清禾背着吉他上去，轉身和方知予拜拜。
車開了，祝清禾從車頭走到車尾，透過最後一扇車窗向後望。
方知予從站臺的最左走到最右，跟着車走了一會，直到公交車轉彎，駛出濱江路。
先前方知予給祝清禾指家的方向，和公交車的行駛方向是反的。
果然方知予晚些才給她發消息。
Yu：我到家了。
Yu：一顆發芽的小樹苗.jpg
Yu：今晚看見的，好漂亮。
小樹苗好漂亮。
苗苗好漂亮。
方知予說今晚的祝清禾好漂亮。
不管不管，她就要這麽想。
祝清禾頭靠着車窗，一個颠簸輕輕磕到腦袋。
她放大樹苗的照片看了許久，一路笑回宿舍。
室友問她：“今天兼職發獎金啦？高興都寫到你頭發絲上了！”
祝清禾告訴方知予她也到了。
她回過頭：“嗯？”
室友眼神探究：“你有點飄。”
祝清禾摸摸發熱的臉頰：“可能吧。”
“喝酒了？”
“瑪格麗特。”
“诶？我沒聞到酒的味道啊？”
不是真的瑪格麗特。
是祝清禾現在的感覺，像方知予手中瑪格麗特的味道。
＊
祝清禾寫了幾個版本的編曲，總覺得差點意思。
大四的課程很少，主要時間都給學生提前做職業規劃。
沒課的早晨，祝清禾和室友一起坐圖書館，三個室友備戰考研複試，祝清禾篩選招聘，制作作品集，有創作靈感的時候就立即記錄下來。
中午十一點過，刷完面試視頻的室友抻懶腰，在寝室群裏問：姐妹們，中午吃啥？
室友2：二食堂麻辣燙？
室友3：四食堂雞公煲？
室友1：清禾喃？想吃啥？
祝清禾輸入兩個字，屏幕頂部彈出特別關心動态，拇指條件反射地點上去，跳轉企鵝空間。
Yu的新說說：看起來很好吃！
配圖：錦城老字號糕點·傳媒大學店.jpg
發布時間：剛剛
方知予常常在企鵝分享生活，微信很少發動态，有也是工作轉發，祝清禾這才明白方知予為什麽一開始問她加企鵝方便嗎。
祝清禾立馬打開和方知予的聊天框。
祝清禾：知予姐姐，你來傳媒啦？
方知予秒回：是的，工作路過。
祝清禾：姐姐吃午飯了嗎？
方知予：正在發愁吃什麽。
方知予：你呢？
祝清禾：我也還沒。
祝清禾：學校外面有家豬排飯很好吃，我請姐姐吃午飯？
方知予發起定位共享。
方知予：好呀，我在這裏。
她在學校北門，祝清禾出圖書館走幾步就到，離她好近。
祝清禾利索地收拾書包，坐在旁邊的室友問她：“想好了？吃什麽呀？”
祝清禾站起身，腳尖朝向閱覽室大門：“我有急事出去一趟，你們去吃。”
室友：“又有面試啊？你記得買點東西吃啊。”
祝清禾走出去，揮揮手：“算是吧，拜拜！”
祝清禾快步下到圖書館一樓，倒回衛生間，在鏡子前面重新紮了道頭發，拿出眉筆描眉，離遠端詳些許，雖然來不及精心裝扮，但是勝在青春活力～
走出圖書館，祝清禾握着單肩包帶跑向北門。
她另一只手拿着手機，共享地圖上有兩個定位頭像，小禾苗和蝴蝶鯉越來越近，最後重疊在一起。
正是飯點，北門人來人往，祝清禾一眼就從紛繁的人群中找到方知予。
梧桐樹下，方知予穿着薄毛衣和深咖色半身裙，長發及腰，驀然回首看見祝清禾，嫣然一笑，朝她款款走來。
灰蒙蒙的陰天晴了起來。
祝清禾熱情上前：“知予姐姐！”
方知予拎給她一盒錦城老字號什錦糕點：“伴手禮。”
“哇，我也有啊，謝謝姐姐！”
“不知道你的口味，随便買了點。”
祝清禾接過禮盒，問：“姐姐喜歡什麽口味？”
方知予跟着她等紅綠燈，過街：“我呀，我喜歡老婆餅。”
祝清禾：“我也喜歡。”
方知予笑道：“我小時候，賣點心的老板跟我說，吃了老婆餅就能有老婆。”
祝清禾心中翻起漣漪，悄悄看她。
祝清禾篤定，方知予給她的這盒裏面有老婆餅。
那她吃了方知予的老婆餅，是不是就能……
祝清禾的視線從方知予窈窕的身形上掠過，不知想了什麽，目光躲閃，飛快扇了幾下睫毛。
她用微微沙啞的嗓音問方知予：“我吃了老婆餅也能有老婆嗎？”
方知予：“女孩子想要老婆？”
她的眼神深入祝清禾的眼睛：“你，是？”
祝清禾頓住，打了個激靈。
“我，我……”
方知予放在裙邊的手靠近她，小指勾住她手裏提的禮盒帶子，細語輕輕：“我，是。”
祝清禾像有電流竄過背脊，猛的挺直腰身。
身體裏有顆東西跳的越來越快，臉頰越來越熱。
祝清禾舌尖打顫，想回應什麽，開不了口——方知予用一盒糕點把她姬崽的身份套出來了！
方知予松開勾着帶子的小手指，走到前面，身後帶出一縷淡淡的香風。
她指向街道前方的一家店招牌：“豬豬寶貝豬排飯，是那家嗎？”
祝清禾望到招牌上親嘴的兩只粉紅小豬，突然小結巴：“呃，是，對。”
方知予揚起嫣紅的嘴唇，加快腳步：“我好像已經聞到炸豬排的香味了，你帶我來的一定很好吃。”
這家飯賣得算學校周邊貴的，一般同學們過節才來消費。
祝清禾點了最好的套餐，金黃色的豬排炸得外皮酥脆，內裏鮮嫩多汁，配上醬汁和白菜，特別下飯。
方知予吃的很斯文，小口的吞咽，咀嚼不露齒，祝清禾看着她吃飯，覺得特別香，自己也食欲大增。
祝清禾吃完豬排，方知予的套餐裏還有很多，她把她的豬排添給祝清禾。
祝清禾忙道：“姐姐你吃，我吃飽了。”
方知予繼續給她添豬排：“叫我一聲姐姐就不要跟我客氣。你要吃飽，補充營養。”
祝清禾握着筷子垂眸。
好微妙啊，“你要補充營養”這句話不再是她聽見爸爸和吳阿姨對祝玥說的，而是就在面前，方知予邊把自己的菜讓給她邊說的。
“姐姐你好瘦，你也要補充營養。”
祝清禾動筷子，小小幾塊炸豬排在兩只餐盤裏移來移去。
方知予笑着多加一份豬排，看看手機，對祝清禾說：“清禾，今天我和同事一起出來辦事，就是陶冶。”
“她性子急，上次沒弄清楚情況，對你态度不好，我跟她講明白了誤會，她想過來跟你道歉，你願意接受嗎？”
陶冶說祝清禾是小白，只會給方知予添麻煩的時候，祝清禾是難過了一會，但很快就好了。
她還沒畢業，是欠缺社會經驗，但誰不是從無到有呢？
再說了，她那天沒有破壞商談，她是幫方知予撇開讨厭的客戶。
祝清禾問心無愧。
縱使別人誤會，方知予懂得她，就足夠。
祝清禾說：“陶冶姐姐在哪，我也請她吃豬排。”
方知予遲緩半秒，挑眉：“你不請她，待會讓她自己去找吃的。”
“诶？”
方知予笑容溫婉：“你稍等一下哦，我去接她過來。”
“好！”
祝清禾看着方知予走出餐廳，目光落到放在身旁的糕點禮盒。
她猶豫片刻，打開盒子，輕輕拉出裏面的油紙內襯，一塊塊精致的糕點整齊排列，正中央碼着印着紅字的老婆餅。
——“我，是。”
祝清禾的耳蝸又鑽進那聲細語。
呼吸滾燙。
方知予難道想要她當老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