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花兒在月光下盛放。
沉默許久的鋼琴奏出婉轉的樂律, 兩道背影緊緊相依,兩手重貼,四手聯彈。
祝清禾沉浸于優美的鋼琴曲, 驚嘆方知予的才華, 羨豔之情逐漸盛過對她靠近的怦然心動。
方知予擡起手退後,清爽的空氣迅速掠過祝清禾的面頰, 她深深地換一口氣, 瞥見身旁的女人,方知予靜美的像油畫裏的神女, 飽滿的朱唇輕微開合:“再來。”
微醺的嗓音帶着些微沙啞, 如同甘甜的酒液,浸潤祝清禾的耳蝸和心房。
祝清禾仿佛回到遙遠的中學時代,音樂老師教她練習吉他, 遇到練習曲失誤時,老師糾正她的音調或者指法,說:重來。
曾經的音樂老師早已失去聯系, 現在只有亦師亦友的上司姐姐陪在她身邊。
方知予放下平日的端莊矜持,側身用胳膊撐着鋼琴,眼光脈脈地望着她, 不知是在監督練琴, 還是在欣賞她這個人。
祝清禾被她看得胸口發熱,心思有點飄忽, 方知予也不糾正她, 只在她失誤的時候在高一個音階和聲。
方知予每一次和她合奏, 祝清禾的心就震動一下, 如沐春風,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和踏實。
一段琴音, 兩廂和鳴。
此時此刻,祝清禾忽然體悟了“琴瑟和鳴共白頭”的美好意境。
“咳嗯……”
方知予彈到一處滑音,抑制不住地低咳出聲。
祝清禾停下手,隔着柔順的長發輕柔地撫摸她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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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予身上萦繞着淡淡的酒香,和少許城市夜晚的味道。
祝清禾問:“姐姐,你喝蘇打水了嗎?在茶幾上。”
方知予摸着不适的喉嚨搖頭。
祝清禾:“我去拿。”
走出兩步,手指尖被軟軟的拉住。
祝清禾回眸,方知予蓬松的發絲慵懶的灑在肩膀,她沙着嗓子說:“剛剛叫我什麽?”
祝清禾直視她的眼瞳,匆匆移開:“姐,姐。”
“再來。”
低緩溫柔的兩個字,練琴的時候說過好多次。
祝清禾像之前每一次那樣順從:“姐姐。”
“再來。”
祝清禾注意到方知予的神情,欣悅的眼神裏蘊藏着一絲得意,祝清禾恍然,有人在報“你怎麽不叫我姐姐了”的仇。
祝清禾心想:那我也是有委屈的呀。
她把碎發捋到耳後,俯身靠近方知予鬓邊:“小,魚,姐,姐。”
方知予濕熱的鼻息撲到她的臉龐,祝清禾彎唇,逃也似地走掉了。
茶幾上的蘇打水和甜湯都沒動。
玄關居然還放着小魚拖鞋,和方知予的細鑽高跟鞋挨在一起。
祝清禾拿蘇打水回到室內花園,低頭看方知予的腳,果然沒穿拖鞋,白皙的足背好似傾落的一寸月光。
“姐姐喝水。”
她蹲下身,仰頭望她,兩只眼睛滴溜溜,亮晶晶。
水瓶祝清禾已經擰開了,方知予很輕松地打開喝。
她抿了幾口,嘴角沾着晶瑩的水珠,對上祝清禾的目光,嫣然:“怎麽望着我?”
祝清禾輕輕貼到鋼琴凳的邊緣,像蹭蹭主人的小貓。
“姐姐,你的腳心會冷嗎?”
方知予垂眸看看,把腳收回裙子下面:“夏天,還好。”
祝清禾撐起身:“喉嚨好點了嗎?”
方知予:“嗯。”
“現在想喝甜湯嗎?已經涼好了,更甜。”
方知予搖頭。
祝清禾說:“那我放冰箱裏。”
她走過走道去廚房,方知予提起裙擺跟上她。
鍋裏還有湯,祝清禾把它倒進瓷碗,和茶幾上的甜湯一齊放進冰箱。
方知予站在她身後,把冰箱裏存放的新鮮菜全部收進眼裏。
高處的幹貨層放了兩包火鍋底料。
“你晚上做火鍋了?”
祝清禾聽見她問,把買的菜都拿出來一點給她看。
菌菇,土豆,藕片,青筍,豆芽,香幹,苕粉,南瓜,海帶苗……
祝清禾說:“沒有。”
“還沒來得及做。”
她轉過身,腼腆地笑一笑:“今天你會餐。”
冰箱散出的光茫灑在她們身上,光和影勾勒出方知予流暢的面部曲線。
方知予上前一步:“今天我會餐。”
“你在等我回來給我做嗎?”
祝清禾後背抵住冰箱,清涼的冷氣吹拂着她。
“我在碰運氣……”
祝清禾雙眼瑩瑩地和她視線交纏。
“你說不一定在家,如果周末都沒回來,我就自——”
“我的周末,現在開始不出門。”
方知予低頭,額發從耳邊滑落,發梢輕輕掃過祝清禾的臉頰,微微發癢。
祝清禾眼裏的波光顫了兩下,別過臉點點頭:“那,明天做。”
方知予眼神應允,深深地看着她。
寂靜的昏暗中,水族箱散發着幽藍的波光,過濾器發出細小的水流聲。
祝清禾背着手,慢慢關上冰箱,心跳怦怦撞着,不敢直視她:“我九點就準備回去了,臨走前想試試鋼琴,沒想到能等到你。”
“既然你回來了,嗓子也好些了,那我就先走了……”
方知予站在她前面,沒有半點讓開的意思:“你走了,明天的火鍋呢?”
祝清禾低吟:“我明天上午過來,保證中午你能吃上一頓熱騰騰的火鍋。”
方知予:“明天的早餐呢?”
祝清禾忽閃一下睫毛,這,要不現在先備好早餐?
一道靈光閃過祝清禾的腦海,她突然開竅似的領悟到了方知予的暗示。
比上午還早的清晨就要在這裏做好早餐。
方知予在邀她過夜。
祝清禾好驚喜。
其實她在想辦法了解方知予的時候,就決定觀察方知予的情緒變化,等她不再傷心,氣消了以後,祝清禾再嘗試能不能搬過來,一點點接近她。
沒想到方知予比她快進了一大大大大大步。
方知予身上還留着酒香,她的面頰也有些泛紅,祝清禾不知道方知予的主動裏有沒有受酒精影響的因素。
那她更要留下來照顧姐姐。
祝清禾乖乖地說:“我可以借住一晚,明早起床做早餐嗎?”
方知予揚起兩邊唇角:“好。”
“姐姐早上想吃什麽?”
“嗯……”方知予歪頭,“你呢?”
“我跟你吃一樣的。”
“你早上喜歡吃什麽?”
祝清禾頓一頓氣息,在胸膛裏熱熱的燒了一圈,然後緩緩呼出。
“吃……老婆餅?”
夜沉無聲。
回答她的是方知予柔婉的微笑:好。
祝清禾露出嬌憨的笑容。
她沒有買老婆餅。
明早只能給方知予手工做一個什麽餅。
煎餅也好,灌餅也好,烙餅也好。
問就是祝清禾的自制老婆餅。
總之能喂飽姐姐就好啦。
方知予颦眉,摸摸額頭,坐進沙發。
祝清禾直覺她的狀态不太好,打開光線柔和的燈帶,這才看清,方知予的臉頰紅得不正常。
像是感冒了。
方知予躺在靠枕上,用手遮住眼睛:“有點燙。”
祝清禾接了點溫水給她喝:“有溫度計嗎?”
方知予的聲音更加沙啞:“不用,電視櫃的抽屜裏面有感冒藥。”
“好。”
祝清禾應聲,燒熱水沖藥。
綠色包裝的感冒靈,和方知予在Echo給她沖的一樣。
原來她那麽早就融入了方知予的生活裏。
藥剛沖好很燙,等它放放涼,端給方知予喝。
祝清禾坐在一邊看,方知予還光着腳。
也是了,夏季溫差大,白天熱,晚上郊區風涼,方知予在近郊的餐廳吃過飯,路上吹了風,回家又光腳踩在大理石磚上,難免着涼。
祝清禾走到玄關,把小魚拖鞋拿過去,放到沙發邊:“必須要穿哦。”
方知予看了看鞋,小小地嗯了一聲。
“我小時候就不喜歡穿鞋,在家裏跑來跑去。”
她望着落地窗外,花樹的枝葉間漏出兩顆星星。
祝清禾捕捉到她說的“小時候”。
“姐姐。”
祝清禾問:“這是你以前的家嗎?”
方知予安靜地望了一會花樹和星空:“嗯。”
祝清禾斂眸,也就是說,這棟別墅是方知予以前和爸爸媽媽姐姐住的家。
從小住的房子自然感情深厚,祝清禾明白為什麽方知予覺得一個人住別墅太大,依然沒有換房了。
這棟房子,承載過一個家庭溫馨又熱鬧的歲月。
“阿嚏!”
方知予拿抽紙掩鼻子。
祝清禾擔心:“姐姐快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
方知予扶着沙發起身,腳步不穩,祝清禾連忙攙住她:“我扶你上樓。”
臺階一級一級,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
祝清禾圈着方知予的腰,讓她全身都靠在自己身上,圓潤的柔軟緊貼祝清禾的右肋,後頸長發纏繞,方知予的香水味道通過升高的體溫逐漸濃郁,似有若無的撩撥祝清禾的感官。
主卧的門敞開着,祝清禾把她扶到床上,點開一盞小燈。
小夜燈下,床頭櫃放着一只四葉草形狀的小盒子,裏面有一些白色的藥片。
也許是感冒藥吧。
祝清禾問方知予:“姐姐現在感覺怎麽樣?”
方知予側躺在松軟的床裏,抱着枕頭:“喝了藥,有點頭暈。”
祝清禾拿起藥盒:“這些還需要吃嗎?”
方知予伸出手,遮住小藥盒:“不用。”
她又說:“就是些抗生素,一點小感冒用不着。”
祝清禾道:“是的,抗生素吃多了不太好。”
方知予淺淺一笑,把它丢進抽屜。
祝清禾彎彎眼睛:“姐姐晚安。”
方知予掀開被子,拉到身上,順勢就要合上眼睛。
見她累成這樣,祝清禾心疼,小聲提醒她:“姐姐,要不先簡單刷牙洗臉再睡吧?”
方知予裹在被子裏,聲音悶悶的:“不想動。”
祝清禾柔聲說:“好,先睡覺。”
“姐姐好夢。”
“身上好難受。”
祝清禾停住腳。
方知予悶在枕頭裏:“衣服有酒味,出汗了,黏在身上不舒服。”
“想弄幹淨。”
“不想動。”
她懶懶地說完一串話,一只手撩開被子,壓在散開的黑發上,裙子的領口蹭歪,露出肩膀和胸口大片的雪膚。
凹陷的鎖骨窩有顆小痣,随着方知予的呼吸輕微起伏。
祝清禾被難倒了。
又想洗幹淨,又不想動,該怎麽辦呢?
祝清禾只能想到一個辦法。
她小心翼翼地詢問:“我,我用熱毛巾幫,幫你……”
方知予睜開一條縫,兩頰緋紅:“浴室裏白色的毛巾都行。”
祝清禾:“嗯嗯。”
兌好熱水,祝清禾洗幹淨手,用兩條毛巾浸濕,一條擦上半身,另一條擦腿。
她把水盆放在床腳,擰好毛巾單獨放一個盆,慢慢地把手靠近方知予,碰了碰她光.裸的肩頭。
“姐姐,我手的溫度可以嗎?會不會涼?”
方知予虛弱地卧在被子裏,搖搖頭,一根發絲粘在了濕潤的唇角。
祝清禾抿了抿幹燥的嘴唇,手從她的肩膀滑到前襟,手指捏緊盤扣用力一推,衣襟松開,沿着方知予的心口滑落。
“姐姐,我,我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