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方知予坐直身, 調高椅背，眼神變得冷冽。
陸竟遙的那副游戲人間的姿态一點沒變。
以前怎麽就沒覺得她頑劣得讓人讨厭？
“口味？”方知予神情疏離，“我有什麽口味？你又懂得我什麽。”
陸竟遙手裏提着東西, 剛才塑料袋的細微響聲就是它發出來的。
陸竟遙把袋子放到一邊, 背靠辦公桌，兩手放在邊緣：“有時候, 你很難說。”
“你喜歡的到底是一種類型。”
“還是照着誰的輪廓去找誰。”
方知予：“？”
她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冷笑話：“你不會是覺得, 我因為忘不了什麽人才追求的祝清禾吧？”
陸竟遙也像是聽了個冷笑話：“哈？就那小菜鳥，你追的她？”
方知予正色：“祝清禾是我選中的音樂人, 她有出色的天賦和無限的潛能。她也是我依賴的愛人。就算你現在是華樂的客戶, 你也沒有資格幹涉我們的私生活，我不允許你貶低她。”
陸竟遙嘴角勾出無奈的笑容：“說的還挺像那麽回事。”
“你還沒回答我，你接近她有什麽目的？”
“那你看我直接接近你, 你會理我嗎？”陸竟遙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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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知予一時語塞，不得不說，工于心計這一塊, 陸竟遙很小就擅長了。
“就為了這？你幼不幼稚。”
“為了這？為了什麽？我是為了生意，國內這麽大一塊蛋糕，有錢不賺王八蛋。”
陸竟遙拿起桌上的彩繪杯：“喲, 好童真的杯子, 一點都不像我們阿姊的成熟風格，小女友送的吧。”
方知予命令她：“放下。”
“哎, 阿姊, 你說我以前每天只吃一頓攢錢給你買的手镯是不是沒必要啊？早知道用一只手工杯子就能讨到你的歡心, 我還能多送你幾樣禮物。”
“放下！”
“好兇哦。”陸竟遙乖乖地照做, 蹙眉撇嘴，“放下就放下嘛。”
她又在方知予的辦公桌上找其他的擺件玩。
方知予拿回杯子, 鎖進抽屜：“你要做生意就好好做，找我幹什麽？還有，我警告你離祝清禾遠一點。”
“現在文明社會，公平競争，我正常社交憑什麽離她遠一點？再說了，我不把她挖走，怎麽把你變成單身？”
“陸竟遙，你有毛病是吧？”
“追不到你，就追她咯。”陸竟遙俯身，手肘撐到桌上，對方知予妩媚一笑，“雙輸好過單贏。”
方知予拿起文具盒裏的直尺，往她白皙的臉頰上拍了一下，陸竟遙吃痛退後。
“她愛我，我愛她，你只能單輸。”
陸竟遙捂住臉：“啧，那你告訴她我是誰啊。看不看得上我不重要，只要她對你失望，離開你就夠了。”
方知予冷笑：“我跟她在一起之前就說過你的事了。”
“差一點談戀愛也跟她說了？”
“沒談就是沒談。”
“喜歡就是喜歡。”
“這句話還給你。即使到現在，我也沒有供你出國留學，給你投資的那個女朋友富有。你到底喜歡的是什麽，你想清楚再考慮要怎麽做這個項目。”
陸竟遙難得認真了一點：“我現在有錢，有身份了，還有戀愛經驗，我把最好的自己報答給你，你不要？”
方知予扶額。
“我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果你不是來談工作的，請你出去，立刻。”
“這個世界不是叫地球嗎？我是地球人，你是外星人？”
“……”
“錢我賺，人也要。”
陸竟遙慢慢走遠，唯二沒塗指甲油的指尖修剪得幹淨圓潤，輕緩地滑過桌面。
她回眸跟方知予打手勢拜拜。
“以前你給我買的第一張手機卡我一直留着，號碼沒變。”
門合上，最後一點門縫透出她身上的亮色。
方知予看看她摸過的東西，嫌棄地用酒精全部擦了一遍。
*
現實又給初入社會的祝清禾上了寶貴的一節課。
在項目利益面前，什麽規章流程不值一提。
轉部門，簽經紀約，繁瑣得要一個月才能完成的流程，在客戶的指定下，公司各部門一路綠燈，萬總親自交代了，特事特辦。
不僅如此，得知公司目前最大的新項目是點名祝清禾才合作的，之前因為張浩郵件傳出的閑言碎語頓時消散得幹淨，至少沒人敢拿到明面上八卦——私下別人怎麽看不清楚，但是打工人沒人想跟工資過不去，大項目意味着更多的提成和年終獎，祝清禾就是漲獎金的引路人。
每天上班下班，祝清禾發覺主動跟她打招呼的人激增，她一個小小的新人還沒把前輩認全，自己倒成公司的紅人了。
小鈴和蓓蓓幫她整理工位，送她去經濟部報道：“你惶恐什麽，簽約歌手在公司都很紅啊，你本該如此。”
“對啊對啊。”
“清禾你先多給我留幾個簽名吧，我們再多拍幾張照片，不然以後你出名了我就不好搞到手了。”
“蓓蓓你也太有先見之明了吧。”
“嘿嘿，我還帶了把尤克裏裏來呢，讓清禾幫我簽名，以後挂網上說是清禾用過的，轉手就賣一兩萬。”
祝清禾打斷她們的幻想：“停停，我還沒有正式出道作呢，怎麽可能一兩萬。”
姐妹們鼓勵她：“相信你的才華，一二十幾萬都有可能啊！”
祝清禾叫她們誇得不好意思，趕忙跟着人事去簽合同：“好啦，你們快回去忙吧，我要是真掙錢了請你們吃飯。”
小鈴：“茍富貴。”
蓓蓓：“勿相忘！”
祝清禾一進經濟部，給的就是最高級別的藝人待遇。
了解祝清禾的人自然知道她的實力，但也有沒聽過她唱歌，覺得她走歪門邪道的人，尤其是一些其他藝人。
資源從來是藝人的必争之物，祝清禾剛簽約必須要盡快拿出撐得起臺面的作品，還得滿足YNA的需求，缺乏商業化經驗的她除了方知予的指代外，還必須有尋求經濟部專業人員的支持。
每個藝人都有自己熟悉的經紀人和制作團隊，祝清禾現在完全是一張白紙，光靠方知予幫忙肯定不行，于是加倍地學習創作知識，磨練團隊合作能力，慢慢地和認可她的同事互相選擇，創作之路走上正軌。
深秋露重，象征着金黃收獲的時節，祝清禾新專輯的主題曲敲定demo，華樂高層和YNA負責人都很滿意。
至于陸竟遙，她是什麽都說好的，有時候給祝清禾一種錯覺：太随便了吧，這樣佛的也能當大老板？
好像什麽都不管，公司業務都不是她的，錢都是大風刮給她的一樣。
小桐和總裁辦秘書的八卦消息向來最靈通，她從樓上茶水間下來，解答祝清禾的疑惑：“人家有錢任性啊，不在乎三瓜兩棗的。”
祝清禾兩個月來專心寫歌錄歌，對這位大客戶的認知僅停留在“佛系，熱愛運動，性格豁達，留過洋的比較熱情開放”，這幾個印象。
“富二代啊？”
“她本人應該不是，但她在國外的時候有個女朋友是超級白富美，‘琳琅美音’知道嗎？”
“賣鋼琴那個？”
“對，國內最大的器樂進口商，聽說陸總的前女友是琳琅美音的千金。”
祝清禾噤聲，想起陸竟遙說前女友出軌的事，默默替她嘆了口氣。
哎，挺慘的。
估計陸竟遙回國做生意，也是想離開曾經的傷心之地吧。
說曹操，曹操到。
Fiona的消息：Hi）
Fiona：晚上喝酒啊。
祝清禾第一眼看到她用的“）”。
用右括弧代表微笑和開心的古早表情，她身邊只有方知予。
陶冶偶爾故意學方知予也會用一用。
國外流行這樣？
現在她和方知予談戀愛的事在華樂內部已經是公開的秘密，陸竟遙她更是早就說過的，不用避諱，于是直接回複她。
祝清禾：謝謝陸總。
祝清禾：如果有工作的事可以在公司談。
祝清禾：我下班就要回家，女朋友不讓我在外面喝酒。
這是真的。
自從上次祝清禾喝多了問寶貝，方知予嚴肅地跟她談了一次，說祝清禾的酒品令她擔心，嚴禁祝清禾在外面喝酒。
陸竟遙很快回複她。
Fiona：不喝酒啊，那晚上一起吃飯。
Fiona：你喜歡吃什麽？
祝清禾：真的不好意思，陸總，我要回家給女朋友做飯。
Fiona：哇，當你女朋友好幸福啊。
Fiona：是不是方總吃醋，不放心你一個人出來跟我吃飯啊。
Fiona：哈哈哈沒關系的，我理解。不好意思啊，我喜歡熱鬧，以後注意。
陸竟遙的注意就是，以客戶請合作方吃飯的名義，請整個項目組到一家高檔酒餐聚餐。
萬總最注重維護客戶，叮囑大家沒有特殊情況必須都去。
陸竟遙不在乎公司的等級制度，誰有能力，性格合得來，就跟誰走得近，安排座位的時候沒有特別交代怎麽坐，但是人事都是人精，特意把兩邊公司的高層排在一起，其他的按部門排座。
總有些很憨的人做顯眼包。
陶冶坐在主桌，看看四周，大聲招手：“祝清禾過來！你方總在這呢，專門給你留她旁邊的座位。”
方知予左邊是陶冶，陶冶讓出座位，右邊本來是萬總，但是萬總讓陸竟遙坐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們，祝清禾頓住，領導沒開口她不敢動，陸竟遙笑着咧嘴：“禾苗你坐啊，免得你坐其他地方，方總又不放心。”
桌上的人都意會地笑了笑，祝清禾臉頰有點熱，萬總開口：“小祝你坐吧。”
“謝謝領導。”祝清禾才落座。
這種半帶公務性質的公衆場合，她也不好給方知予夾菜什麽的，就安靜地吃菜，方知予會默不作聲地把一些祝清禾愛吃的東西多添一份，擔心她吃不夠。
一行人吃得差不多，好些個要約着繼續喝酒。
萬總沒走，方知予不好提前退場，祝清禾跟在她身邊。
陸竟遙舉着拍立得，叫祝清禾回頭，給她拍了一張。
照片很快洗出來，她拿開祝清禾看：“我的攝影技術還不錯吧。”
祝清禾知道她是個能開玩笑的人：“你這屬于偷拍行為。”
“好好好，我付費給你肖像權。”
陸竟遙讓她看酒吧樓梯拐角的一面牆：“那邊有留言板，你幫我去貼幾張照片。”
祝清禾看一眼在跟萬總敬酒的方知予，陸竟遙樂道：“看不出來，還是小妻管嚴啊。這人這麽多，你幫我遞一下就行。”
她把一疊小照片交給祝清禾，徑自走到留言板。
祝清禾跟她走過去，整理小照片：“先要哪張？”
陸竟遙拿了張無痕膠站到凳子上：“随便哪張都可以。”
祝清禾随便拿出一張，正要遞上去，她看到留言板粘滿便利貼的角落露出一張老照片。
一個女人坐在旋轉木馬前面的長椅上，另一個女孩在她身後，兩只手舉到她頭頂比出兔子耳朵。
相片上的拍攝日期是幾年前。
祝清禾捏着拍立得照片的手指用力，嘴唇泛白。
她們早就認識。
——老照片裏的兩個人就是十幾歲的陸竟遙和二十出頭的方知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