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得失相逐(下)

第十章 得失相逐(下)

“殿下,這真是苦了殿下了,老臣...老臣先前還以為您是懷祿貪勢之人,沒想到您與傳言之中全然不同,是老臣辜負了您啊。”

他中間說到一半時,楚晏便将他扶了起來,輕輕接過他手裏的火折子,放到了桌上。

“若是有朝一日能夠回到姜都,臣定要為殿下秉筆直言,駁斥那些荒唐傳言!臣此行确實不是自請而來,只因得罪四皇子的親信才被指名出使,但臣并不後悔,臣此行能夠結識殿下,已是幸事!”

楚晏等他慷慨陳詞完之後才接話:“楚晏知曉大人并無惡意,大人先前雖不認同我,但卻還是對我恭謙有禮,并無不敬。過去之事也無需再提,如今是我連累了你們,若非随我出使,你們也不會遭此一難。”

又從袖口中拿出一卷書,遞與趙仁,“這是前日裏得的梧國典籍,趙大人素來喜歡品經讀典,這個就用來打發時間吧。不必多慮旁的,我會想辦法送大家回去。”

這些話說罷,趙仁已經淚眼婆娑,又得了這卷書,他更是一副随時又要跪下謝恩的神情。

得虧是楚晏一直架着他,不然這個半老的史官,恐怕是要長跪不起了。

在帳中小坐了一會兒,趙仁穩住了情緒,慶平也正好回來了,一見到楚晏就高興得兩眼冒光,放下水桶徑直奔過來。

“殿下!殿下!”

“近來還好嗎?”楚晏握着慶平無意中伸過來的雙手,眸光一沉,這雙原本就有着厚繭的手上又多了幾處暗紅的凍瘡。

慶平卻絲毫不被這些牽制着心情,總一張笑臉,“挺好的,殿下您總是往這跑,侍衛們都沒那麽兇了。”

慶平和紅蕊是自小就在他身邊服侍的人,也算是一同長大的玩伴了,楚晏自然會比旁人要上心些。

他拿出那盒糕點,“嘗嘗,記得你最愛甜食,這些你應當喜歡。”

本就高興的慶平這下更是喜出望外,手在衣上使勁擦了擦,拈起一塊放進嘴裏。

“好吃!好香啊!”他滿足地嚼着甜糕,連連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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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樣子讓楚晏想起了千裏之外的楚源。

往年冬日裏,楚源總容易染上風寒,又咳又吐。

不知今年這個冬天他還好不好。

楚晏在心底嘆了口氣,從思念之中抽身出來,将點心盒往慶平面前又推了推,“下次若有,我再給你帶過來。趙大人也吃點吧,還有許多,都是今日新鮮的。”

趙仁聞言也恭恭敬敬地過來吃了一塊,老頭其實并不愛這些甜口的食物,這次倒是吃得格外認真。

慶平吃了兩塊,就不再拿了,想留給大夥兒一起吃。

“紅蕊,之前的凍瘡膏還有嗎?”楚晏悄聲問身旁的紅蕊。

紅蕊點了頭,眼力見實在強,立刻就回去了一趟,拿上凍瘡膏又過來。

“過來,”楚晏拉過慶平,讓他坐到自己身側,“給你上藥。”

“不不不,我哪敢勞煩殿下...”慶平受寵若驚地搖頭,拼命擺手,好像要他安靜坐下塗藥是件要砍頭的事。

紅蕊忍俊不禁地接過藥膏,“我來吧,殿下。”

楚晏也笑了,默默讓出了位置。

“你可千萬別撓,再癢也得忍着。”紅蕊邊笑罵慶平,邊給他的手仔仔細細上了藥。

“藥膏也留着吧,萬一其他人也需要呢。”楚晏輕聲吩咐,順道看了看趙仁的手,文官的手上沒有凍瘡,但因為劈柴讓原本只有筆繭的右手磨了好幾處新繭出來。

楚晏喉中苦澀,又忍不住多寒暄了片刻,直到外頭快暗了天色,才匆匆起身。

“若是還缺什麽,盡管來告訴我,我想辦法送過來,”他行至門口,撣了撣慶平肩上的灰,又看向趙仁,“趙大人也是,保重。”

趙仁躬身作揖,慶平也有樣學樣地彎腰行禮,二人幾乎齊聲:“殿下保重。”

楚晏回到自己的帳中,又把另一床厚被褥交給了紅蕊,“你平日睡在舞姬帳中,沒聽你抱怨過冷,但我聽謝北軒說近日可能又要下雪,這個你拿去,千萬別凍着。”

紅蕊推辭了幾句,但軟綿綿的被褥直接撞進了她懷裏,容不得拒絕。

但看她仍然面露難色,楚晏開口勸慰道:“別擔心我,我這被褥足夠了,再說你睡前不是會幫我點炭嗎?我不冷,你若不收着,倒是無故積灰了。”

他說得誠懇,不是假話。

夜裏雖然冷,但每夜紅蕊都會點炭守到他睡着才離開。

“多謝殿下。”姑娘的眼眶紅了一圈,倒正如她名字一般,似那春日裏的嬌花紅蕊。

楚晏本不想惹她哭的,一見她這副泫然模樣,趕緊岔開了話題,拿出了那個朱漆盒子,“你見過霞珠嗎?這是梧國的特産,聽說本是珍珠,卻個個呈現晚霞一般的玫粉色,因此得名,而且價值不菲。雖是要還回去的,但打開看看也無傷大雅,你來瞧瞧。”

他打開那個盒子,紅色的細絨上躺着一顆堪比桌上杯口大的粉色珍珠,粉得恰到好處,既不媚俗又頗為嬌麗,格外惹人垂愛。

他一時愣怔,湊過來的紅蕊也忍不住驚呼起來。

這謝北軒,怎麽能随手送這樣貴重之禮呢?

楚晏頓時覺得這盒子重了好幾倍,頭也疼了起來。

夜深——

墨岩對着燭火攤開了一封密信,上面悅目的字跡一看就知是楚晏的。

“我那日讓你去楚晏帳中搜查,你可找到什麽了?”墨旗自顧自地掀開簾幕進來,一邊目的明确地質問。

他局促地将那封信收起來,壓在硯底,“什麽都沒找到。”

但墨旗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不耐煩地咋舌,道:“若是找不出什麽把柄,幹脆就由你随便寫點什麽吧,你不是臨摹過他的字嗎?”

他慌張地搖頭,手也跟着一起擺了擺,“我不行的,我的字差得太遠了。”

“行了,知道了,趕緊出來伺候,殿下要燒水沐浴了。”墨旗邊說就邊轉身,急性子這一點倒是跟身為表兄弟的墨岩完全相反。

墨岩呆呆地應了一聲,亦步亦趨地跟上墨旗,回頭不安地瞟了瞟那塊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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