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緊鑼密鼓的一周以針灸學收尾。
臨下課十分鐘,嘈雜的手機鈴堂而皇之響起,甚至有人明目張膽的講起電話。
許安手機裏的電子狗也參與到這場狂歡中:
【。:今天回家嗎?】
【。:周五有安排嗎?】
許安老老實實回複,打斷他沒完沒了的叫喚:
【Ann:回家,學習。】
“都靜一靜!”中山裝小老頭掌心拍講臺,對着耳麥啞着嗓子喊,“下面我說的話關乎你們學分。”
“學分”兩個字就是大學生腦袋上的緊箍咒,一瞬間,嘈雜的教室變得肅靜。
小老頭清清嗓:“我強調一下,這學期你們有兩個實踐學分,學院研究決定,必須上交和中醫相關的實習證明才能拿到學分。”
教室一片嘩然。
“這去哪找?”錢爽跟着不滿。
“安靜一下!”小老頭繼續說,“我知道中醫實習不太好找,如果找不到,這兩個學分也可以拖到畢業前,你們總要簽公司吧。”
不知道誰冒出來一句:“那讀研的怎麽辦啊?”
小老頭被問的有些局促了,學院領導想出來的不靠譜東西,他也只是個傳話的而已。
但也給了學生最大的仁慈:“實在找不到,你們去海市中醫院找我,我盡量給你們安排,行了,這節課就到這了。”
一教室的學生鳥群般消散的不見蹤影。
“真服了,”錢爽邊裝書包邊抱怨,“哪個領導搞這麽一出,光書本知識都學不完。”
向天歌沒說話,她家開中醫館的,搞個實習證明還不是輕輕松松。
“咱們去BOSS上看看吧, ”許安提議,“說不定有中藥房缺抓藥小工。”
**
周五的校園,晚霞溫柔,一片祥和,流浪狗懶懶的窩在草叢裏舔毛。
錢爽男朋友來接她,向天歌去和那幫玩cos的嗨皮。
許勝男照常來接她。
“書包給我。”
“媽,”許安躲開,“我自己可以背。”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不要背重物,為什麽就是不聽呢。”
她們這學期的課程多,教科書也厚,書包被她塞的鼓鼓囊囊。
她把書包卸下來,遞給許勝男。
“笑死了,大學生還讓家長給背包。”
“巨嬰啊哈哈哈哈。”
諷刺聲傳入耳朵,許安感覺羞愧無比,悶頭坐到後座。
“這周身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許勝男邊開車邊問。
“還行。”
其實因為上下課總爬樓梯,她的膝關節持續脹痛。
“還行?” 當媽媽的最了解自己女兒,“那就是疼。”
車又開的快了些,“等會你直接跟我去醫院,打完針再回家。”
“還有,晚上我有臺手術,家裏付姨已經做好飯,你自己回去微波爐熱了吃。”
“知道了媽。” 許安眼底閃過一絲厭煩。
夕陽在天邊打下一片熱情的橙紅,學生三五成群,嘻嘻鬧鬧。
本該放松的周五,只有她的生活這般煩悶。
**
打完針,夜已經深了,朦胧的霧氣如紗般遮住圓月。
仁和醫院後身是一條小吃街。
許安在這條光線昏暗卻生機勃勃的蒼蠅館子一條街停住腳步。
家裏淡出鳥的營養餐還是滿足口腹之欲的科技與狠貨?
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走進來。
石板路上積了一層厚油,每走一步,鞋底都被粘住一下。
辣油刺激,肥肉焦香,混合着煙酒味,熱鬧在空中升騰。
自己吃的話…許安停在沙縣門口,這家比較合适。
店裏擁擠卻不吵鬧,各個就着手機裏的小視頻電視劇下飯。
她點了碗紅油抄手,坐到一個板凳頭小妹妹對面。
她掃了一圈,沒見老陳醋的影子。
板凳頭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從後桌拿起一瓶醋遞給她。
她就木然的舉着醋瓶,不擡頭也不說話。
看起來,小心翼翼。
“謝謝。”許安接過醋瓶,往碗裏不要命的倒醋。
一圈,兩圈,三圈,直到第四圈,桌子被猛的一拍,許安跟着一抖,醋灑了一桌子。
桌邊圍上三個溜街小妹,掐腰撅嘴歪脖子,臉上寫着“姐是龍,你是蟲,不服就打一架”。
話出口,是來找板凳頭的。
領頭彩色髒辮大姐大威脅:“嗳,小結巴,東西搞來沒有?”
板凳頭顫顫巍巍站起來,結巴道:“我…我去…去買,老板說…說我太小,不賣給我。”
“哈哈哈哈哈,”三小妹一陣哄笑,不知哪個來了一句,“你都去當三陪了,哪裏小,上下都很寬大呢。”
校園暴力。
許安放下醋瓶,淡定的拿起手機,點開相機。
門外,張揚慵懶的靠着一顆樹幹,深沉的目光中帶着一絲探究,從容點起一根煙。
“我…我沒有…你…你們別瞎說。”
板凳頭颔着下巴,頭發将臉整個擋住,她哭的一定很兇,因為淚珠沖破厚實的頭發滴下。
“沒有?你們聽聽,她說沒有,”又是一陣讪笑,“你媽那個逼都□□死了,你能是什麽好東西?”
污穢的語言引來一屋子人八卦的目光。
板凳頭嗚咽着要走,被大姐大拽住,“煙拿來,不然就給錢!”
“我…我沒錢。”
“沒錢? ”大姐大朝身後兩個跟班使眼色,“那就挨打!”
話音未落,倆跟班一人拽一邊手腕,蠻橫的給人拖出去。
許安不慌不忙跟出去,說:“誰給你們勇氣欺負人的?”
手機還在繼續拍。
聞聲,四個女孩一齊轉過頭。
不遠處,張揚眉尾微提,扔掉最後一段煙蒂。
“這女的,你認識?” 大姐大問板凳頭。
板凳頭怯生生擡眼,剛想說話,被許安打斷,“我是她姐。”
張揚哼笑,厲害了,瞎話張口就來。
三人視線交流片刻,又上下打量了番許安的穿着打扮,不情不願放開板凳頭。
這種小太妹只敢欺負比她們弱小的同齡人,碰上許安這種年齡比她們大,看起來又有錢的女生,自然是不敢随意招惹的。
許安上前一步,把齊劉海擋在身後,肆無忌憚對着仨姐妹的臭臉拍了個特寫。
“你手機拍什麽呢?”大姐大警惕起來。
許安堂而皇之道:“拍你們做壞事的證據啊。”
大姐大慌了,擋住臉,“你删了!”
許安放下手機,跟她們對峙:“想讓我删,也好說。不過,要是讓我知道你們再欺負我妹妹,別怪我找人把你們衣服扒了!”
聽了這話,張揚鼻子緊了緊。
仨姐妹死鴨子嘴硬,一邊夾着尾巴落荒而逃一邊頭也不回的喊:“你他媽等着!”
等人跑遠,板凳頭伸出小手,拉拉許安,“姐姐,謝謝你。”
“沒事,” 許安也勾勾她,“手機有吧,下次她們再敢欺負你,你就拍下來告老師,老師不管你就發網上,要厲害起來保護自己,知道嗎?”
板凳頭點點頭。
“別怕,她們這種人看着厲害,其實就是紙老虎,欺軟怕硬,你厲害一寸她們就後退一尺知道嗎?”
板凳頭又點點頭。
“你在這等姐姐一會兒。” 許安說。
過了片刻,她握着根巨大甜筒回來,“給,甜的,吃了心情就變好。”
板凳頭哭花的小臉上終于露出笑。
“你慢慢吃,”許安笑道,“姐姐回家了哦。”
走了幾步,板凳頭在身後喊住她,“姐姐,我叫橙澈!你叫什麽?”
“許、安,” 少女轉身,發絲在空中肆意甩起,“加油啊!”
柔光下,她笑的溫熱,張揚躲在暗處,看的眼神發直。
**
被這樣一折騰,許安決定回家随便吃點。
仁和醫院和她家只隔了一條馬路。
等紅綠燈時,許安被臉上溫熱的觸感吓得一個激靈。
她反射性的回頭看。
張揚正眼底帶笑看着她。
許安趔趄,驚道:“你跟蹤我?”
張揚不自在的摸摸鼻子,“我沒那麽變态。”
就是,
嘿嘿嘿。
“那你為什麽出現在這?” 許安向下看去,提起眉毛,“還帶了條狗!聞我味?”
張揚“啧”了聲,奶茶塞她懷裏,“小腦瓜裏想什麽呢?”
“我不想喝。” 許安說,她跟在他身後過馬路。
她又不會跟他在一起,喝他給買的奶茶算什麽事兒。
“那你就扔了呗。” 張揚挑釁。
“你…” 話哽在喉嚨,半晌她小聲吐出,“浪費糧食。”
“啪!”吸管戳破塑料膜。
真是渴了,她用力吸了一大口,雙腮鼓成小金魚。
“喔… ” 她擰眉,舉起奶茶轉了一圈,視線落在奶茶名上:
【老許厚乳茶(檀香形)】
……
她艱難的将這口甜裏帶奶香,奶香裏帶着豆汁酸的液體咽下。
“不好喝?” 張揚問。
“太甜了吧!”許安吐出嫩紅的舌尖,“名字也…好怪。”
少年喉結滾動,她的舌尖,看上去很好親。
“咳咳,”他清清嗓,“很甜,像你一樣。”
“唰”的一下,許安全身冒雞皮疙瘩。
好肉麻!
“你沒事多喝綠茶。” 她誠懇建議。
“為什麽?”
“去去油。”
“……”
**
張揚先她一步進小區,駕輕就熟像是回自己家一樣。
“你真是我鄰居? ”許安問,她本以為那次在ktv只是幫她解圍。
“對啊,不然呢? ”張揚自戀,“老子這麽帥,你真對我一點印象沒有?”
許安還真仔細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這張臉,帥是帥,不過真沒印象。
她高二跟着許勝男轉學過來,除了打針就是學習,其他事情沒時間想,也沒精力想。
“你一直長這樣嗎?” 她問。
張揚哭笑不得,“你以為老子整容的?娘胎裏帶的好吧。”
“那倒不是。”
她聽大鵝說過,男大才是最屌的,大學裏的男孩子,比起高中算得上暴改。
高中長得一般的男生,大學裏學學穿搭,會變得很帥。
是屬于這個年齡段的帥氣。
或者說,帥氣的不是人,是20多歲的年紀。
她不知道張揚屬不屬于這一類。
見到門口,許安也沒打算細聊。
“我到了。” 她擺擺手。
張揚:“……你怎麽不問問我住哪啊?”
許安腳步一頓,不會這麽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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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鄰居就住她腦袋頂上。
許安突然想起高三那會兒,半夜總能聽見樓上“喳喳喳”的聲響,她覺淺,不得已買了副耳塞。
“原來是你啊!”時隔兩年,她終于找到控訴對象,“高三那年,你半夜不睡覺走來走去的做什麽?”
“啊?” 張揚攤手,很無辜,“那可不是我,你別冤枉人。”
“除了你還有誰?” 許安挑眉,“女朋友?”
“操,” 張揚無奈,“我看起來這麽不正經嗎?”
許安心想,這張帥臉,還有他一肚子的騷話,确實很容易讓人想歪。
他嘆了口氣,指着腳下,“是這位小姐。靈兒當時還小,白天睡覺,晚上起來瘋。
” 張揚撓撓後腦勺,有些理虧,“不好意思。”
“沒事了。” 許安說,跟一條狗有什麽好較勁的。
她停在門口翻鑰匙,一樓感應燈總是壞,樓道裏烏漆麻黑。
“許安。 ” 張揚喊她。
感官在黑夜裏被無限放大。
他的聲音,原來這麽好聽。
這聲音粗曠,帶着磨砂版的顆粒感。
許安心尖微顫,她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叫做男人味的東西。
随後,一只大手蓋住她腦袋上,輕輕揉搓。
“晚安,以後絕對不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