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許安設想過無數次兩人再次相遇的場景,沒想到這一刻發生時,兩人都是平靜的。
就像是昨天剛見過。
他看起來好像哪裏都變了,又好像哪裏都沒變。
只是比以前更加清冷,下颚棱角分明,唇線也抿的更直,一副不好靠近的樣子。
倆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沒有了曾經的纏綿。
曾經強烈赤誠的感情都被時間鎖在了鐵皮箱子裏。
張揚向後靠到椅背上,拿起許安簡歷,随意翻了幾下。
“厲害了,許博士。” 他哼笑一聲,不屑的把文件夾扔到桌子上。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問:“走都走了,你還回來幹什麽?”
烈陽不知被哪片烏雲籠罩,角落裏射進來唯一一束光也跟着消失。
辦公室裏灰暗死寂。
“張揚,我們和好吧。”
雨駕着暴風迅猛的到來,雨點碎石般砸在玻璃上,強烈的青色閃電把他的眉宇照亮。
他依舊套一件簡單白T,淺藍色牛仔,歲月并沒有把他的少年感減掉半分。
“許博士,洋文說多了,中文不會說了?“ 張揚抓着她肩膀,力道很大,“我給你解釋解釋,分手之後叫和好,你知道你的做法叫什麽嗎?”
許安在他眼底看到了從未有過的悲傷的絕望,又帶着一絲飄渺的渴望,痛苦的掙紮。
“叫、抛、棄。”
六年,是從天明到天黑,每一天每一天在想念心痛中掙紮活過的六年。
“在我和前途面前,你選前途,老子憑什麽再接受你?”
許安就這樣靜靜看着他飄上一層霧氣的眸子,沒被他的話激怒,也不回避,然後視線順着挺拔的鼻梁,落在他軟薄的唇上。
目光鎖定,她慢慢前傾。
粉嫩的唇越靠越近,就在将要貼上的那一刻,他生生別過臉去。
耳垂上,還挂着她的尾戒。
許安擡手碰上,張揚觸電般後躲。
“習慣了而已,” 他解釋,“帶習慣了,懶得摘。”
倏然,辦公室闖進一個小男孩。
吱吱呀呀撲到張揚身上。
張揚彎腰把孩子抱起來。
“張爸爸,媽媽在下面等你,你說好了今天陪點點一起去幼兒園的。”
許安看着眼前抱着孩子的男人,一股說不上來的陌生感給她致命一擊。
“好,點點先去找媽媽,我一會就下去,乖。” 張揚寵溺的在孩子腦袋上摸了一把。
許安視線追随着啪嗒啪嗒跑遠的小男孩,五髒六腑被撕扯碾碎的痛,比6年前雪地裏的那場事故還要疼上一千倍,一萬倍。
這個孩子看起來4,5歲的樣子,也就是說,他們剛分開不久,他就有了新的女人,并且快速結婚生子。
是她錯了,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這段感情。
忘不掉的只有她自己。
許安收回視線,無法再多看眼前的男人一眼,每一眼對她都是淩遲。
她一路忍着眼淚,直到踏進電梯才忍不住哭出聲。
大雨傾盆,她瞳孔失焦,丢了魂一樣在雨中走。
白色薄衫頃刻被淋透,隐約透出黑色肩帶。
她已經分不清,挂在臉上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暴風呼呼的把雨水往她臉上刮,密密的令她呼吸困難。
大廈樓上,是張揚透過淌着小河的玻璃,咬着後牙槽的注視。
“老大!” 阿澤跑進來,“藤姐找你呢。”
張揚擡手,點了點靠在桌子旁的黑色長柄雨傘,說:“那把傘,給剛才來面試的女孩送下去。”
“嗯?” 阿澤不理解,“一個面試的而已,沒必要吧。”
“去送傘。” 張揚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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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忘記自己要去哪,就這麽愣愣的往前走,突然,眼前冒出個人。
“美女,這傘你拿着,我們老大讓我給你送的。” 阿澤說。
許安抹了一把淚,哭的通紅的眼睛望着5樓窗戶說:“拿走!我不要他的東西!”
這句話是對着張揚說的。
既然都結婚了為什麽還來給她送溫暖。
她不稀罕!
許安扯過傘摔在水窪裏,濺的一褲腿泥,頭也不回的走的更快。
“不是,美女,別走啊!” 雨下的太大,伴着雷聲轟鳴,阿澤也沒再追上去,抱着腦袋往回跑。
許安神情恍惚,一路跌跌撞撞,闖紅燈不自知,車一輛輛疾馳而過,緊張的鳴笛聲響起,她定在原地,慘敗的車燈刺的她睜不開眼睛。
鳴笛聲愈發清晰,就要撞上她了!
張揚鉗着她手腕,用力一扯,把她拖回人行道。
“想死是不是!”他沉聲吼她。
許安看清人後,固執的甩開他,繼續在雨裏走。
張揚眼尾斂下厲色,一言不發把她往回拽。
兩人在暴雨裏拉扯,誰也不讓誰。
“我滴媽呀。” 阿澤跑回去剛好撞上黃旗去沖咖啡。
“你搞什麽,”黃旗看他淋成落湯雞,“下雨不知道撐傘?”
“黃哥我跟你說!咱們老大好像看上剛才來面試那個妹子了!”
黃旗怔住,問:“在哪?”
“你看吧,” 阿澤指着暴雨中拉拉扯扯的兩個人,“老大先是讓我給她送傘,她不要,竟然自己跑下去了,這不是喜歡是什麽啊!”
黃旗送了口咖啡,拍拍阿澤肩膀,意味深長的說:“你老大,可不只是喜歡。”
**
“往哪走?” 張揚問。
車上,兩個人淋的濕漉漉,冰涼的水珠順着許安發梢往下滴。
張揚從後座拎了條浴巾扔她身上。
浴巾是卡通圖案,許安看了就明白,是剛才那個叫點點的小男孩的。
她把浴巾甩給他,開門要下車。
門鎖着,怎麽扳也扳不開。
“許安,你讀書給腦子讀壞了,”張揚粗暴的扯過安全帶給她系上。
“想被雷劈?”
“你少管我!”許安掙紮。
張揚按着肩膀給她推回,低吼,“別他媽的給老子鬧!現在不慣着你。”
車開出,他又問一遍去哪。
許安眼低嗜出淚水,望向窗外,報了個旅店名。
行駛沒多遠,就來了個電話。
電話裏是點點的聲音:
“張爸爸,你什麽時候下來呀,點點都等了好久了。”
張揚聲音瞬間軟了下來,說:“和媽媽先去好不好,對不起了點點。”
點點還要說什麽,被一個女人截下電話挂斷。
許安呼吸急促,太陽穴一跳一跳,
“附近的地鐵站,把我放下來就好。” 她說。
張揚沒回話,自顧自的開。
車開進一條坑坑窪窪滿是黃泥的巷子,許安下車,張揚跟在她身後。
這家旅店房費便宜,環境惡劣。
白牆因為潮濕綠了一片,長滿黴菌,窗欄歪歪倒倒生着黃黑的鐵鏽,窗簾掉了一半,小強往垃圾桶裏爬。
“你跟我過來幹什麽,想看我狼狽你很爽是不是?”許安從行李箱裏随便撿了件短袖,“我要換衣服,請你出去。”
張揚不明白她經歷了什麽,只覺得她在外國光鮮亮麗,把他忘的一幹二淨。
“操,” 張揚他從垃圾桶上跨過去,胡亂把她的東西塞進箱子裏,帶着氣,“換。”
她全身上下,他哪沒看過?
許安咬牙,去衛生間換好衣服出來,他已經把行李收好了。
“跟我走。” 張揚牽起她手腕,把她往外領。
“你幹什麽,松手,” 許安被他拖着,“你再不松手我喊人了!”
“你喊,” 張揚要把骨頭給她捏斷,“這鬼地方,喊破嗓子也沒人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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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裏,張揚的事情傳開了,阿澤聲情并茂,添油加醋,見到人都要把事情說一遍。
“不會吧,我的希望破滅了。”
“你快說說,老大喜歡哪款?”
“我還以為咱們老大喜歡男的呢,多少年了,身邊也沒個女人。”
女同事的心碎了一地。
陳楚楚端着茶杯蹭過來,在阿澤肩膀上啪的一拍,“聊什麽八卦呢。”
陳楚楚畢業後,順理成章進了張揚公司,繼續當外觀設計。
“不可能啊,咱們老大不是一直喜歡藤姐嗎?”
除了最初那幾個,公司裏後來入職的都以為張揚一直喜歡的人是沈藤。
“我也這樣想的啊!” 阿澤是婦女之友,“誰知道半路殺出個許安吶!”
“什麽?” 陳楚楚眼珠子鼓出來,“你說誰?”
“許安,堂堂女博士今天來面試老大助理,你說這女的是不是早有預謀,故意接近老大?”
阿澤在腦子裏編了一部心機女上位記。
“管好你的嘴,許安不是你能随便說的,”陳楚楚點他,“小心揚哥把你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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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揚把許安帶到他自己的公寓,距公司5分鐘路程。
人被他拎到沙發上,張揚從洗手間拿出一條毛巾,毛巾是熱的,用熱水洗過。
“擦擦。”
許安繃着下巴,不接。
張揚确實不慣着她,直接把毛巾撇到她身上,“找到房子前,你先住這。”
“不用了,我住旅店就行。” 許安回。
既然已經成家,再怎麽放不下也不應該有瓜葛。
“別想太多,”張揚去給她倒了杯溫水,很混蛋的說,“怎麽說也在一起過,你陪我睡了那麽多次,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還有,去找個醫院的班,我那不适合你,屈才了。”
說完,他幹脆的走掉,沒有絲毫逗留的意思。
門再次阖上,房間陷入一片寂靜。
許安整個人癱在沙發上,仰頭盯着天花板發呆。
在他眼裏,她只不過是陪她睡過的前女友而已,到底是她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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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總怎麽自己喝悶酒啊。”
女神酒吧裏,一個烈焰紅唇的女人蹭打張揚身上,聲音嗲的人起雞皮疙瘩。
桌子上,一堆百威空瓶歪歪倒倒,張揚喝的有些醉意,整個人陷在沙發裏。
張揚掃了眼這女的,又開了瓶啤酒。
“有心事王總? ”女人很自然坐到他大腿上,“我陪你怎麽樣。”
張揚扯了扯嘴角,那樣子不屑又放蕩,“你想怎麽陪?”
“嗯~”女人長指甲勾起張揚衣領,聲音暧昧,“你說呢,張總。”
張揚朝她裸露的大腿點下巴,冷漠的嘴角帶着笑,“老子的腿也是你能坐的,滾。”
“有病吧,”女人罵罵咧咧的走掉,“gay 就直說啊,真掃興。”
這些年他經常自己喝悶酒,這些女的私底下傳他性取向不正常。
“老揚,” 黃旗趕過來,搶過他手裏啤酒,“你他媽想把自己喝死啊!”
這些年他的酒越喝越多,常常喝的伶仃大醉回公司睡。
“走,送你回去。” 黃旗說。
張揚肘部撐在膝蓋上,按住眼眶,嗓音被酒精刺激的沙啞,“回哪?”
“回家,還能回哪? ”
再擡頭時,張揚的眼眶已經通紅,“我哪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