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滅口

滅口

上了年紀,解千山已經熬不得夜了,天色剛晚,他便回了卧室躺下。

戚遇歡趁着月色在小院子裏坐了會兒,起身走到解千山睡着的卧室門口,坐在臺階上。

門口守着的,是解秋夷的警衛連,一共6個人。

戚遇歡在87師時,對這個警衛連多少有些了解,算得上是強中手。

戚遇歡擡頭看着夜空挂着的彎月,腦子空空,卻什麽都沒有想。

直到深夜,戚遇歡站起身,走到門口守着的警衛員身邊,道:“兩人守左後方,找到制高點死角,兩人守卧室門口,站柱子右側,剩餘兩個去那兒。”

戚遇歡指着花園最角落,堆着枯草的地方,道:“我不叫你們,你們不要出來,也不要開槍。”

領頭的警衛員一臉不解。

戚遇歡擡頭又看了看月色,道:“如果不想全軍覆沒的話,請快一些。”

那警衛員扭頭與另外幾個對視一眼,微微思考一陣,轉身按戚遇歡要求的位置跑去。

戚遇歡又緩緩踱回卧室門口,扭頭看了看站在柱子右側的警衛員,道:“有步槍嗎?”

警衛員手裏有98式步槍,他遞給戚遇歡。

戚遇歡接過微微試了試,雖不如狙擊槍來的順手,也算是夠了。

又等了一陣,夜色中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

戚遇歡微微側耳,打了個手勢給柱子一側的警衛員,随後也隐在一旁。

戚遇歡喜歡打夜槍,晚上安靜的環境,很适合狙擊手對風力及環境的判斷,手裏握着的不是狙擊槍,可戚遇歡卻把它當做狙擊來用。

左手托起,雙眼微閉,憑着一絲不尋常的聲音,槍口緩緩移動。

*

南京政府對解秋夷寄予厚望,可對于上海市市長之死卻只字未提。

只下達暗中觀察日本特務動态這麽一項任務。

各團部遞交的資料很多,解秋夷一時抽不開身。

深夜點着煙,在燈下看着南京傳來有關于日本特務的資料介紹。

靳貴小跑着走進來說道:“家裏有槍聲。”

解秋夷猛地擡頭,将資料鎖到身後保險櫃裏,大衣都未來得及穿,便沖了出去。

解秋夷剛邁進解府大門,又聽到一聲槍聲,是從後院傳來,那是解千山的卧室。

解秋夷腳下未停,帶着十幾個人,疾步朝後院走去。

解府外面已被團團圍住,解秋夷剛走到後院,身後靳貴帶着十幾個人分別散開,小心觀察。

解秋夷手心出汗,他直覺感受到被瞄準,後背有一股寒涼自下而上。

只是陡然安靜的叫他心裏觸不到底,慢慢踏進院門,柱子後面突地一聲動靜。

解秋夷拔槍速度飛快,槍栓剛拉下,只聽那人叫了一聲“師座”。

解秋夷陡然松口氣,仍舉着槍,道:“怎麽回事?”

警衛員小跑着走到解秋夷面前,敬了一禮,道:“應該是日本特務想刺殺解會長。”

解秋夷收起槍,左右看了看,道:“解決了?”

“是!”

身後擡進來三具屍體,基本都是一槍斃命,解秋夷蹲下身察看,不是87師的人。

“我們可有傷亡?”

“報告師座,沒有傷亡!”

可解秋夷仍然覺得還有槍在對準自己,他蹲着察看屍體,右手的槍同時擡起打出一發子彈,伴随的,是身邊警衛員的驚呼:“師座!”

子彈打在柱子後側桂花樹上,解秋夷扭頭看着驚呼的警衛員,警衛員一時着急,朝着桂花樹那邊跑去,邊跑邊道:“是戚團長!”

解秋夷一驚,桂花樹後站出個人影,慢慢走到月光下。

戚遇歡仍是白日裏那一身藍衫,月色下的皮膚映的更是雪白,他手裏掂着步槍,沖着解秋夷微微一笑,道:“解師長槍法有所退步。”

解秋夷隔着幾步遠上下打量着戚遇歡,确認他沒有傷到後,怒火也随後而至:“槍下無眼,你簡直是不要命!”

戚遇歡帶着笑,把步槍還給那個警衛員,道:“我還有幾分躲開你子彈的把握。”

解秋夷礙着周圍站着很多人,将怒氣勉強壓下,對身後的靳貴道:“把屍體擡回師部,明日早晨來接我。”

靳貴應了聲,差人把屍體擡走,帶着人從解府撤退。

解秋夷看看解千山房門,還未開口,戚遇歡道:“晚餐我在解叔叔碗裏下了些藥,他睡得會沉一些,擾不到他。”

解秋夷瞪了眼戚遇歡,吩咐警衛員幾句,拉着戚遇歡從小院子裏走出去。

*

伴着月色走在小花園裏,解秋夷再也按不住怒氣,牽着他手邊走邊道:“你剛才為何不現身?倒一直瞄着我,我這萬一打到你,你……你!”

解秋夷站住,回身看着戚遇歡。

戚遇歡微彎嘴角,道:“我只是想試試,看你能不能感受到有槍口在對着你。我站在桂花樹後,你即使開槍,按照距離推算,也打不穿的。”

“即使計算精準,也難免誤差,在風力及速度推算下,沒人敢保證一定沒有問題!”

戚遇歡見解秋夷這般生氣,也不再吭聲。

解秋夷瞧了戚遇歡一會兒,再大的怒火,也就慢慢散了:“怎麽猜到今晚有事的?”

“所有人都在市政府收拾攤子,日本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

解秋夷嘆口氣,拉着他坐在小湖畔一旁的石頭上,道:“今晚若是沒有你,大約等我趕來,父親便也被殺了。”

戚遇歡搖搖頭,道:“你安排的警衛連很精良,沒有我,他們也許只會作戰的稍艱難些,斷然不會讓解叔叔出事的。”

解秋夷握着戚遇歡的手,看着他,輕聲道:“日本現在定然也已經盯上你,父親那邊我會再加派人手,你不要冒險。你與父親,我一人都失不得。”

戚遇歡低頭一笑,看着月光打着的湖面,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們作戰方式了,一時想殺我,他們還辦不到。只是這樣風口浪尖上,你自己倒是要多加注意,這時候一定要忍下許多事,按兵不動是最好的辦法。今晚這一役結束,解叔叔這邊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了,明日你便派人去把小白樓給封了。”

解秋夷不懂,戚遇歡沉默了會兒,道:“小白樓是日本特務的聯絡點,我們一行共八人,我師父……也在小白樓。”

解秋夷伸手輕握戚遇歡的下颌,将他頭轉向自己,他瞧着戚遇歡臉上的落寞表情,道:“有些事,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你需要時間接受。”

戚遇歡沖着解秋夷笑,解秋夷是第一次見戚遇歡臉上顯出這麽明媚的笑容。

嘴角上揚的弧度,叫人心軟。

“你是怎麽跟他們解釋我活着的?”

解秋夷湊近戚遇歡,輕輕吻了過去。

戚遇歡一滞,解秋夷張嘴輕咬他的唇瓣,舌尖慢慢舔舐。

戚遇歡閉上眼,微微張了口小心回應。

解秋夷舌頭舔進戚遇歡口中,戚遇歡生澀的将自己的舌頭也送了過去。

解秋夷終是難耐,按着他的頭,加深了這個吻。

兩個人從同學走到軍隊,幾年翻天變化讓他們都如履薄冰,解秋夷甚至接受他與戚遇歡今生再無的可能,從他以為戚遇歡是漢奸,到知道他是日本人,再到查出他真正的身份,個中悲歡起伏言語訴說不能。

解秋夷從未如此慶幸,他不曾有一刻放棄過戚遇歡。

所以現在,他才能擁有他,才能在如水月色下,與他相擁,與他親吻。

戰亂年代,無言生死。

然此刻,便是兩人心中最美的永恒。

戚遇歡低頭微喘着氣。

解秋夷看着他被吻的紅腫的嘴唇,取笑道:“學校游泳閉氣,你一直都是佼佼者,怎的不過吻上一會兒,你倒喘不過氣了。”

戚遇歡白他一眼,不肯接話。

他知此刻他無論說什麽,都要叫解秋夷取笑的。

解秋夷兀自笑了會兒,才回答他剛才的問題:“我對他們說,國民黨內部機密,你受委員長秘密安排,現在也不适合公開你尚活着的消息。”

戚遇歡擡頭看他,半天才道:“你當真是睜着眼胡說八道。”

解秋夷一笑,站起身拉他起來,朝自己小院走去:“南京老師陳建明,我也同他說了。我說,當時安排你被炸身亡,實屬無奈,為的便是安排你做日本特務。老師倒是很偏心你,這麽漏洞百出的話,他竟也信了。”

戚遇歡低着頭任解秋夷牽着走,道:“日本遲早有一天會告訴國民黨的。”

解秋夷回頭眯着眼看着戚遇歡,一字一句說道:“那我會把所有知道你身份的人,都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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