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賞星
天上霞光漸滅,行雲萬裏,天空之中慢慢顯出了星月來,月色偏涼薄,襯的周圍雲層光華漸涼。
她走到自己的門前時愣住了,而在門前的那個人也見着了她,面色清冷,與這涼薄半月也是不遑多讓。
一襲青衫如水,掃過草木而來,他一步一步走過來,沒到幾步就到了她的面前。
蘇泯盯着她皺了皺眉:“喝酒了?”
她慌張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後嗅了嗅自己的身上,就只喝了那麽一小口,沒有想到蘇泯的鼻子這麽靈。
她擡起頭來嘿嘿笑了兩聲,往後退了一小步,“一點兒,真的只有那麽一小口。”她五官皺在了一起,用整張臉來表達,真的只有一丁點。
蘇泯低垂眼眸,月色紛紛傾斜至他的眼睫之上,鋪上滿滿的一層月華,像是落了一地銀霜,眼睫顫抖之間,滿目皆他。
“葉姑娘,我一直在等你。”
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他一直在這裏等她?她緩緩擡起頭來,看着他的一雙桃花眼,眼中波瀾,沉着月光與清冷,她緊張地抓了抓自己的衣袖,問道:“等、等我作甚?”
“今日,說好了,一起看星星。”
他雙手垂在兩側,清冷之際,似乎又帶着一絲失望的神色,她心中一慌,突然走近過去,抓住他的衣袖。
料子很滑,像是抓住了雲霞一般。
“是我不好。”她開口說道。
本來是以為,今日蘇泯不過是說笑罷了,自己還跑着去和唐隐一同去喝酒,談什麽美酒美人,卻是将蘇泯忘在了腦後。
是她不好。
這時候,她只覺腰間一緊,剛一擡頭,就看到蘇泯抱着她的腰,腳尖一點,輕輕躍上了房頂,青磚烏瓦,鋪上盈盈月光,自是美不勝收。
上了屋頂,蘇泯放開了她的腰,就坐在那裏,擡頭看天空中的星星。
此時,星光乍現,閃閃爍爍,像是漁網一樣,鋪滿了整個天際,于葉眦看來,就算是那半月,也是比不上今夜的星光的。
她往蘇泯的身邊靠了靠,蘇泯沒有動。
她抓住了蘇泯的衣袖,他依舊是沒有動。
于是,女流氓葉眦又大膽的想要将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蘇泯眼疾手快,在她的腦袋還沒有放下去之時,就冷冷的開口:“葉姑娘,自持自重。”
“星光如是,莫要相負。”
葉眦抿了抿唇,然後将自己快要靠上去的腦袋給收了回來,于是兩個人保持着這一個動作許久許久,她脖子有一些麻了,有一些不自然地歪着腦袋看了一眼。
側臉曲線溫和,在月色之下,更是籠罩着一層若有若無的光芒,許是武當山勢高,連月亮也比清風門的要明亮上幾分。
“葉姑娘,今天,你同誰一起飲酒了?”蘇泯看着星星突然開口道。
葉眦吓得往後一縮,撅了噘嘴,将手撐在下巴上面,雙肘靠在膝蓋上,烏黑的頭發從背後滑到胸前,随着她的動作,而輕輕搖晃。
“就一點,一點,那不算是飲酒。”她輕聲說着。
“一點也是喝酒了。”他依舊是沒有動,看得葉眦一瞬間還以為,剛剛聽到的話只是幻覺而已。
“我就是看看,阿泯你是不知道啊,唐隐那個小兔崽子喝的死醉了,喊都喊不醒。”她一邊說着,一邊揮舞着雙手,“喝的像個……”她轉過頭去,正好看到蘇泯回過頭來看着她,她手上的動作一頓,一句話都沒有說完。
漆黑的眼珠裏,帶着淡淡的清冷與疏離,更是有潋滟的月色在其中流轉,再一眼看到底,竟然有一抹碧色異常清晰。
她緩緩的将手放下來,閉着嘴。
“你和登徒子一起喝酒?”
“我沒喝,就抿了一小口。”她伸出小指頭來比了一下,試圖表達那一口究竟是有多麽小。
蘇泯眸光一暗,不再說話,将腦袋歪向一邊,葉眦剛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麽,卻發現,現在說什麽好像都不太合适,只是坐在他的身邊,看着他,一動不動。
許是蘇泯實在是忍不住了,沉着臉轉過頭來繼續說:“以後不要一個人和他一起了,這個人不好。”
明明語氣裏是七分清冷滋味,卻偏偏在葉眦的耳中聽出了萬種柔情來。
她恍然笑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将夜幕之上的月亮也給比了下去,此間,再沒有比得過她一笑的明媚。
“阿泯你說什麽便是什麽。”
蘇泯張了張嘴,剛想要說話,可是眸光一頓,看向了另外一個方向,葉眦也是選擇了屏住呼吸,眯着眼睛看向那邊。
咚咚。
咚咚。
還是腳步聲。
兩個人在屋頂上,不約而同的福了福身子,兩個身體緊緊挨在一起,連月色也入不了兩人之間。
這時候,月輝之下,漸漸走出了一個人影來。
那人身體壯碩,手上的身上的肌肉隐隐可見,他此刻卻是蹒跚着步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某處,一搖一晃,一搖一晃而去。
腳下發出了“咚咚”聲。
葉眦剛想要起身去将他拿下,一邊的蘇泯卻向她搖了搖頭,将她給按了下來,這時候,那人已經搖曳着身子向遠方而去。
蘇泯朝着她點了點頭,然後兩個人運起輕功跟着他而去,那人進了杏花苑,許久沒有換過的烏黑木門,在他打開的時候,發出了“嘎吱”的輕響,然後,他晃悠悠地進了自己的屋中,燈火一直沒有滅掉。
屋外的蘇泯和葉眦心照不宣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快速離開了杏花苑,夜色之中,一青一碧兩道身影,恍如月下仙。
第二日,依舊是天朗氣清,晴空萬裏,白雲行千裏。
武當山頂上的那座大鐘撞了三下,發出了沉悶的聲響來,像是山中的猛獸,遇到獵人時撕心裂肺的吼叫。
戒心鐘響,必有大事。
這是葉眦聽葉成歡說的,武當山頂有一座大鐘,名叫戒心鐘,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東西,反正是自從武當開派便存在的,戒心鐘每次響起的時候,都是武當有大事發生的時候。
她擰了擰眉頭,想起了昨夜裏的那人,将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便疾步走了出去,剛到百草院門口,就看到了蘇泯和了無大師兩個人,正準備去靜心堂。
蘇泯和葉眦兩個人目光微微一接,都是皺着眉頭的。
不一會兒,就到了靜心堂,裏面聚了不少江湖中的俠士,當然,也還有人,在昨日發生命案的時候,便選擇收拾包袱下山去了。
松濤道長的臉色比之昨日還要難看上幾分,宋遇站在他的身邊,也是面色十分不善,松濤道長朝着宋遇擺了擺手,他便點頭走到了靜心堂正中央。
如同昨日一樣,那裏停了一具屍體,依舊是用白布遮臉。
宋遇客氣地朝着衆人拱了拱手:“昨夜,師父座下第三弟子,在下的三師弟,被歹人迫害致死,死因,如之前一樣。”
宋遇本是一個溫和的人,聲音什麽時候有過如此冰冷的時候,引得葉眦擡起頭來瞧了他好幾眼。
周圍一片哀悼之聲。
可是葉眦相信,這些人,怕不僅僅是在哀悼,恐怕在心中,還在想着該怎麽離開武當。
宋遇吸了一口氣,繼續開口:“如昨日唐門少主所言,乃是五毒教的做法,所以我門猜想,怕是五毒教的餘孽混了進來!”
他目光一冷,掃了一眼四周,那些資歷微輕的,都沒忍住往後一縮。
這時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問了一句:“宋道長這是在懷疑我們之中的某個人殺了貴派弟子?”
宋遇頭也不回,“正是。”
“那咱們看看,現在誰不在這裏,誰嫌疑就最大啊!”人群中又有人說了一句,聲音有一些熟悉,葉眦擡起頭看過去。
那個人在人群中紮眼的很,此刻掃視着四周,然後才擡起頭來又說道:“咦,唐門唐少主怎麽沒在啊?”
人群中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來,像是在讨論着唐隐為什麽不在的問題,葉眦歪了歪腦袋,眯着眼睛,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着白衣的姑娘從人群裏走了出來,畏畏縮縮的,臉上還帶着擔心的神情。
那姑娘,正是武巧巧。
武巧巧站在宋遇身邊,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臉色變得煞白,哆嗦了一下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開口說道:“不,不是唐少主,昨夜裏,小女見到海歸二當家出去了。”她唇齒之間帶着濃濃的清爽氣息,聽在人的耳朵裏,格外好聽。
她目光落在人群裏那個肌肉發達的莽漢身上,明明是常年在海上的人,卻絲毫沒有水的柔情,倒是像山中的野獸一樣,她繼續開口:“昨夜裏,小女見着唐少主與葉少主在喝酒,不小心喝高了,怕是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這時候,門口的武當弟子舉了舉手:“昨、昨夜弟子巡視,發現喝醉的唐少主,帶回房中了。”
如此,大家才對唐隐的疑慮消失了大半,可是武巧巧卻依舊站在宋遇身邊,眼神裏一片清明,澄澈見底,任誰見了,都覺得這是一朵小白花。
“可是海歸二當家,昨夜,你又為何偷偷出門來?”
武巧巧将衆人的目光送回到了海歸的身上,只有葉眦一個人的目光落在了武巧巧身上,昨夜裏,她與蘇泯看到的人影,正是這位海蛇幫的二當家,海歸,甚至于前幾天夜裏,出現的腳步聲,也是這位二當家的。
可即便如此,武巧巧一個毫無武功的人,又是怎麽發現海歸的呢?
海歸一慌,擺了擺手:“我當然是在房中睡覺哪兒也沒有去啊!”
“你撒謊!”
武巧巧不大不小的聲音響起來,卻是在各人心中激起了千層浪來,難不成這位海蛇幫的二當家,真的就是五毒教的餘孽,這一系事情的始作俑者?
她臉上因為緊張而産生了一層薄薄的紅暈,随後看向了身後,悠悠然開口說道:“昨夜裏見到海歸二當家的,可不止小女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