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村中

明月映村,星光微爍。

沒有想到,盛雪樓到明月村的這一段路上,竟是一戶人家都沒有,即便葉眦和蘇泯卯足了勁兒走,到明月村的時候,也是晚上了。

天際星雲移動,遮住了月色,卻還是通體發光,平添幾抹朦胧之美。

明月村不小,當然也不大,剛剛進村,還能夠見到稀稀拉拉的幾個人,不遠處一面紅色的旗幟正隐隐浮動,隐約可以看清楚上面寫的字,百家客棧。

百家客棧因為微風的拂動,遠遠看來,有一些歪扭,近了,才看的真切些。

夥計見天色已晚,正打算關門,卻見眼前碧色一閃,俨然一個少女站在門前,嘴角勾起,眉眼之間,帶着輕狂,夥計楞了一下,開口便道:“今日天色晚了,姑娘你去……”夥計嘴上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發覺脖子間一涼。

他砸了咂舌,沒有想到,這位碧衣姑娘竟是個厲害的主。

這位碧衣姑娘,自然就是葉眦了,她眯了下眼睛,眼角的輕狂肆意露了出來,在月色之下,更加明顯,夥計抖了抖身子,覺得殺人這種事情,這位姑娘決計是做得出來的。

她打了一個呵欠:“貴客棧還開門嗎?”語氣裏帶着一分懶意。

夥計也是個識時務的人,自然知道葉眦只是住客棧,并沒有傷人的意思,便嘿嘿笑了兩聲:“姑娘,自然開門的,姑娘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葉眦滿意的收回了手心刀,突然轉過身去,朝着後面揮了揮手,眼神笑意明媚,絲毫沒有剛剛的輕狂色。

“阿泯快來!這家客棧還沒有打烊呢!”

不久,迎着月光,一道青衫闖入夥計的眼睛,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出塵的男子,清冷的不像是凡間人。

蘇泯抿着唇,看着客棧裏跳動的燭火道:“打烊了嗎?”

葉眦朝着夥計眯了眯眼睛,眼神中露出了威脅的神色來,夥計趕緊擺了擺手道:“沒有沒有,小店還沒有打烊,兩位住店?”

葉眦滿意地點了一下頭,伸出了一根手指頭來,正色道:“一間房。”

沒有想到,蘇泯平日裏反應挺慢的,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反應倒是快了起來,穿過夥計走了進去,他的一身青衣,卸下了一捧月色,燭火昏黃,爬上了他的眉眼。

“不用了,兩間。”他聲音薄涼,夥計看了一眼後面葉眦的臉色,她鼓了鼓氣,撅着小嘴走到蘇泯的身邊。

哪兒還有剛剛的輕狂肆意,倒是有一種小女子的嬌憨。

夥計見葉眦也沒有反對,便帶着兩個人去了二樓的房間,百家客棧沒有盛雪樓那麽好了,青磚烏瓦,一張床榻,一張木桌,幾個茶盞,便是一間房。

蘇泯臨進自己房間之時,腳下一頓,埋着頭還是說了一句:“葉姑娘,你是不是……經常和……”他突然停住了,自己搖了搖頭,推門進去。

葉眦:“???”她幾步想要追上蘇泯,卻被木門碰了一鼻子灰,夥計已經盡到責任了,便不想要再留在葉眦的身邊,給她指了房間之後,便回到了一樓去。

她站在門外,擡起手來便想要敲門,可是半晌之後又放下了,剛剛蘇泯說的話是何意?本來之前親他的那筆賬,她哄了一天,這才快要釋然了,可是現在又怎麽了?

她覺得,重生過後,她一點都不了解蘇泯了。

上一輩子的蘇泯很好了解的,反正一見到她就是拔劍相向,一點廢話都沒有的,這輩子的蘇泯是怎麽回事?

剛剛說的什麽,經常怎麽了?看着蘇泯又像是生氣的模樣,怕是又要一頓好哄,也不知道蘇泯是為了什麽生氣。

敲門下去,一聲,兩聲,有個人影站在了門口,卻是遲遲沒有開門,他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阿泯,我錯了,你開開門?咱們好好說說話?”

“葉姑娘,你昨日說了一天。”

“阿泯你是不是生氣了?”

蘇泯頓了頓,繼續回答道:“沒有。”

哦,說沒有,那就是有了。

葉眦了然的點了點頭,繼續說了下去:“阿泯,你知不知道,你一皺眉頭,我就難受得緊,整夜睡不着,你一難過,我就想死。”

這個“死”字一落地,門就開了,屋裏的人目光沉沉,眼底漆黑一片,不知道是個什麽神色,他張了張嘴:“碧落黃泉。”

葉眦:“……”蘇泯又拿這句話來膈應她,不知道為什麽,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沒有覺得有多羞人,可是後來被蘇泯這麽一提,只覺得臊人的緊。

這種騷話,整日裏被挂在嘴邊,的确是臊人。

“葉姑娘,一個姑娘,莫要終日與別的男人同屋。”他眼神愈加晦暗不明,他抿着唇還加了一句,“不好的。”

雖然說大家都是出生江湖,可這種禮節問題還需注意一些,若是傳了出去,對名聲也是不好的,葉眦明白。

此刻聽到蘇泯現在說的話,她心中了然了幾分,終于是明白了他究竟是為何生氣了,不禁有些好笑,看着蘇泯像是個清風高雅的人物,卻不想,心底裏卻是個小公主,需要哄着。

觸及到她眼底的笑意,蘇泯便想要關門,卻沒有想到,葉眦竟然伸出手來插在門縫裏,她挑了挑一雙秀眉,“阿泯,我才不與別人一起,有你一個人便好。”

蘇泯神色一松,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松開了門,卻還是一副還在生氣的清冷模樣:“葉少主自重,還是自己回房吧。”

葉眦扭了扭身子,略帶撒嬌:“不要不要,我沒有你在,會睡不着的。”

最終蘇泯當然沒有讓葉眦進來一起睡覺,孤男寡女,既不是特殊情況,又不是結發夫妻,怎麽能夠一起睡覺呢。

這一夜,葉眦一個人,捂在被子裏,偷偷笑着,笑得整張床都在亂顫,她像是發現了蘇泯的小秘密一樣,整整欣喜了一宿。

這是個小公主,那就得哄着。

直到天邊露出了魚肚白,葉眦這才睡了過去,睡得香甜,就算此刻有人拿把劍來捅她,怕也是沒有知覺的了。

日上三竿,樹影傾斜,屋子朝陽,樹影落進了屋裏,一片斑駁。

被子裏的人動了動,半晌,才伸出一只手來,将被子理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呵欠,在看到外面日頭的時候怔了一下,竟然這麽遲了。

葉眦飛快的收拾好,換上一件碧色的衣裙,飛快的下樓去,彼時,客棧早已開門,人來人往,許多食客正在吃午飯,倒也沒有注意到她。

葉眦先去的是蘇泯的房間,卻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問了夥計,這才知道,蘇泯已經出門去了。

蘇泯一不在她的身邊,她心裏就堵得慌,怎麽樣都放心不下,便也準備出去走走,碰碰運氣,心中只是想着,不過是個小村,大概也是沒有多大的。

這一走,才知道,明月村可不小,規模大概比一個小鎮還要大上許多,街上賣的,是應有盡有,倒是比山裏清修要熱鬧多了。

午飯沒吃,便出來尋蘇泯了,正巧看到街上賣的牛肉面,賊香,她走過去,要了兩碗面坐了下來。

小攤簡陋,堪堪能夠遮雨,若是吹風的話,決計是撐不住的,不久,兩碗牛肉面出鍋,湯汁泛香,一看就讓人很有食欲。

她拿起筷子來呲溜了兩口,食欲大開,剛吃完一碗,卻猛然聽到了一聲巨響,之後便是揚起了漫天的灰塵,她斂袖護了護面前的牛肉面。

漫天灰塵裏,有人大罵了一聲:“喲呵又是你這個老酒鬼!沒錢還敢來喝酒!來人啊,給老子打!”話音剛落,灰塵伴随着拳打腳踢的聲音,變得更加重了。

不久,那拳打腳踢的聲音才消失掉,繼而灰塵落地,歸于平靜,那個老酒鬼穿得還算是規整,像個讀書人,不過因為剛剛被打了一頓,身上沾了許多灰塵,看起來十分落魄,老酒鬼從地上爬了幾次,才爬起來,慢悠悠的晃着身形往遠方而去。

葉眦這才将懷中的面拿出來,繼續拿着筷子吃了起來。

許是此刻沒人在這裏吃面,面師傅閑得慌,便坐下來閑聊了幾句:“啧啧,這也不知道是第幾次被打了。”

葉眦也是閑得慌,一邊吃面,一邊事不關緊的回應道:“怎麽?這人經常被打麽?”她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一心撲在了面前的碗裏。

“可不是嘛,姑娘你外地來的,有所不知啊,這老酒鬼在這兒很久了,開始的時候還有錢付酒錢,可是到了後來啊,付不起咯。”

落魄書生,人生低沉,也不得志,終日尋着酒喝,也屬正常。

“咦?那人瞧着也不老,怎的就叫老酒鬼?”剛剛她随意一瞥,雖不年輕,卻也不老,大概就像是葉成歡那樣的年紀。

整個人身上都背負着一種滄桑與落魄感。

“啧,這老啊,可不是說他年紀大,是這人,整日泡在酒壇子裏,大家就都叫他老酒鬼了。”面師傅挑了挑眉,神采飛揚,“這老酒鬼啊,酒量的确是了得,一壇子酒……”面師傅話還沒有說完,葉眦便站起身來。

扔了幾個銅板在桌上,與木桌撞得作響,她笑了笑:“好了,我也吃完了,面很好吃,後會有期啊。”

面師傅應了一聲,收起銅板數了數,看着遠處漸行漸遠的碧色,自己一個人嘟囔着将剛剛沒有說完的話說完:“一壇子酒啊,喝下去都沒有問題,有時候喝醉了吧,就抱着自己的那把寶貝劍哭哭鬧鬧的,怎麽勸都勸不下來,這時候一碗涼水潑過去就好了……”

漫漫塵土将面師傅的話給湮滅,他高興的拿着銅板,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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