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信物

綠水柳楊,細雨石橋。

明明昨夜裏月亮高照,可偏偏今日卻不是個豔陽天,着實怪異,蘇泯起得早,一大早便坐在樓下,喝着粥,粥中清淡,看着也是索然無味。

葉眦伸着懶腰,懶洋洋的走下去,蘇泯眼皮也不擡一下,将面前的幾個大白饅頭推到她的面前,開口說道:“一會兒再去醫館。”

她看了看大饅頭,還是拿起來放在嘴裏咬着,融在嘴裏,微甜,她點了下頭,按照昨日裏她與蘇泯設想來看,就算這個老頭不是賀長垣,也與賀長垣脫不了幹系。

再說,蘇泯身上的蠱毒,也讓她擔心的緊,就算到現在也沒有發作,可這東西始終是個禍害。

早飯畢,剛想要出門去,夥計先行一步走了過來,搓着一雙粗糙的大手,笑得有一些迎合,他呵呵笑了兩聲,還是猶豫着伸出了手來。

“兩位這幾日的房錢……是不是該結一下?”夥計的眼神從葉眦的身上又飄到了蘇泯的身上,在兩個人之間飄忽不定。

葉眦吸了一口氣,吓得夥計往後退了兩步,生怕面前這個碧衣姑娘突然從手中拿出一把锃亮的手心刀來,那天晚上脖子的冰涼觸感,一想起來都還在害怕。

哪知道,她從懷中摸出了一塊玉佩來,赫然就是昨日裏準備扔給老頭大夫的那塊,蘇泯見狀,往她的身前一擋,将她快要伸出去的手給擋住了,從自己的身上拿出了一串佛珠來,狀如碧玉,通體透亮,十八顆佛珠串在一起,像是雪山上未化的雪,高潔的不像是凡間之物。

這一看就是個好東西。

夥計的眼前一亮,笑眯眯的看着蘇泯,蘇泯看着手中的佛珠怔了一下,随手扔給了夥計的,一雙桃花眼清冷無比,沒有任何的情緒。

“這串佛珠,足以,再給我十兩銀子。”他說話不容置疑,夥計的連連點頭,這小村子裏,這樣的好東西可不常見。

夥計走後,葉眦撅了噘嘴,拉了下他的衣袖,眼底的笑意如同洪水漫過,她問道:“那可是你最愛的佛珠,幹嘛就當給了別人?”

他莫名的看着她,長睫顫抖,外面的風被門擋在了外面,把窗戶紙吹的作響,他眼神一閃,回答道:“既已出佛門,何必長留戀。”

既已如此,又何必留戀。

萬丈紅塵,十裏繁華,空門既不留你,那便到她心中也無妨,葉眦不語,可是眼中的欣喜卻是掩不住,似乎是将這蔽天紅塵,都裝進了笑意之中。

方才他拿出佛珠的時候,她未加阻止,不過也是為了讓蘇泯忘了那些佛門中事,不必留戀,她将手中握得溫熱的玉佩攤在手心裏。

她笑意慵懶,嘴唇翕動:“定情信物,能否煩請蘇少俠收下?”她眼中所有的風波徐動,春光潋滟,都落在了那雙桃花眼中。

定情信物麽……

蘇泯正在考慮收是不收的時候,心中一震,随後耳尖一紅,只覺得一股熱浪湧上了臉,一時羞澀,歪過頭去,擡腿就往外面走去。

這種東西怎麽能夠随意亂送!

外面細雨正下,連綿不絕,将遠處的柳楊洗的碧綠,也将不遠處的石橋,洗的面目一新,好一派春雨,這一場雨過後,大抵會暖上一些了。

蘇泯十指修長,骨節分明,他站在屋檐下,伸出手來,細雨落在他的手中,化作了纏綿,眼中流過暖意,在看到身後跟着出來的葉眦時,收回了目光來。

葉眦走在後面,手裏提着一把紅色的油紙傘,豔紅的,十分紮眼,她打開傘來,跳進了這一場雨中,細雨打在油紙傘上,潤無聲息。

她回過頭來,紅色的傘面,襯得她面如桃花,美豔的不可方物,惹得蘇泯一怔,随即撇開眼去。

她眼如春水,巧笑盈盈,揮了揮手:“阿泯,快過來,客棧只有這一把傘了喲。”她眉眼彎起,蘇泯只覺得心中一動。

像是春雨落下,滋潤萬物,青草在這一刻蓬勃向上,迸發出生機勃勃。

恰如春發。

雖然蘇泯心中了然,葉眦大概是在胡說八道,可是心底裏卻是不想揭穿,抿了下唇,薄唇未動,走了下去,鑽到了傘下。

傘下頗低,蘇泯鑽進裏面,碰了碰腦袋,葉眦便踮起腳尖,将傘舉的高了一些,滿心歡喜,蘇泯吸了一口春意,握住了紅傘的竹節,眼眸低下,看着她說道:“我來。”

她沒有拒絕,放下手去,蘇泯将傘打了起來,将她遮在了其中。

明月村街頭,紅傘豔豔,春雨如洗,傘下的二人,心思微動。

就這樣一路,到了昨日去的這明月村唯一的醫館,葉眦敢說,她上輩子都未曾如此浪漫過,上一世做過最浪漫的事情,便是和宋遇一起在桃花之中舞劍,聽紅林說,那時候真的是風姿綽約無雙。

那時她不曾意動。

如今這春雨纏綿之下,傘下共語,大抵是葉眦這重生以來,最為欣喜浪漫的事情,她接着細雨濕了衣衫,靠的蘇泯近了一些,那股熟悉的檀香味盈盈繞繞在鼻尖,異常親昵,她只感覺到蘇泯身體一僵,卻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她憋在心中偷偷一笑,卻并未拆穿。

不久,便到了醫館外面,此時時辰已經不早了,可是醫館大門卻是緊緊關着,絲毫沒有要打開的意思,葉眦皺了下眉頭,走過去敲了敲門,也是無人應答。

不會是老頭故意躲着他二人,收拾行李跑路了吧?

又敲了兩聲,依舊是沒有人,葉眦除了在蘇泯面前之外,從來都不是一個好脾氣,眯了下眼睛,蘇泯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一腳就把大門給踹開了。

那模樣,與葉成歡踹她大門的時候,一模一樣。

醫館裏藥香撲面,蘇泯收起傘來,跟在葉眦身後走了進去,屋中清冷,除了各種草藥之外,別無他物,四下靜谧,透着絲詭異的安靜。

這時候,微弱的喘息聲響了起來,葉眦眉頭一凜,往着藥臺那邊而去,蘇泯緊随其後,在她的不遠處跟着,走過去,果然,臺下躺着一個白發老頭。

赫然就是那老大夫!

老頭嘴角出血,撐着身子睜開眼睛,虛弱的指了指她的身後,她轉頭過去,一把彎刀從她的面門上劈了下來,她剛想要伸手擋住,卻見面前紅光一閃,一把紅傘擋在她的面前,不過咫尺。

豔紅色油紙傘應聲而斷,蘇泯眼神一凜,反手将斷傘往前一擲,正好打在那從房梁上跳下來的黑衣人身上。

蘇泯平日裏看起來平和不動手,可是少林功夫獨步江湖,再說蘇泯學遍少林,怎麽可能是個軟柿子,他這一擊便将那黑衣人擊退了好幾步,手中的彎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來。

銀色的彎刀閃爍着邪惡的光,黑衣人體型不大,勝在靈活,可是他身形快,更快的,卻是葉眦的手心刀。

薄薄的一葉小刀,逆風而去,劃破春風,黑衣人手上被劃出了一道血痕來,手心刀穿過去,釘在了門板上,黑衣人一咬牙,轉身而去,身形輕快,如同鴻雁。

窮寇莫追,兩人都明白,當下便停下來查看老頭的傷勢,彎刀從他的腹部滑下,長長的一條血痕,縱橫開來,衣裳染血,老頭吐了一口氣,虛弱的說道:“我、我能、能自己搶救一下。”

正在等着聽遺言的葉眦:“…”她伸手點了老頭身上的幾處大穴,暫時控制住了出血,老頭神情一陣恍惚,抓起身邊的幹草藥就往傷口上塞。

老頭皺眉,繼續說了下去:“去,去破瓦巷,最後一家,找、找……”

“找賀長垣?”葉眦接過話來問道。

老頭并不驚異于面前二人能夠猜出來,平靜地點了點頭,伸手捂住自己的傷口,在地上繼續抓着草藥放上去。

“可是你……”葉眦看着他的傷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找賀長垣,還是留在這裏救命,就在她搖擺不定的時候,虛弱的老頭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背上。

昨日被門壓過的地方,被他這麽一打,痛得更加厲害了,老頭吸了一口氣:“別管我,我是大夫!我死不了!”

葉眦:“…”如此中氣十足,大概是真的死不了了。

她站起身來,看着蘇泯,點了下頭,兩個人一躍而出,朝着明月村西邊的破瓦巷而去,那裏,有賀長垣,也有,清霜劍。

屬于蘇泯的,清霜劍。

腳下生風,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剛到門口,兩個人便察覺到了不對勁,血腥味,從最裏面的那間青磚小房裏傳出了濃濃血腥味。

即便是這一場雨,也洗不去的血腥味。

衣衫微潤,可是兩人卻是沒有在意,兩個人跳上牆去,一躍而進,那院中的參天大樹在春雨中更是油綠,可是血腥味,卻是更加濃了。

若是賀長垣真的出了事,那松濤道長該如何是好?江湖中的支柱便會少去一根,五毒教所謂的複仇,也将更加容易。

如果盛雪樓之事,被五毒教得逞的話,那江湖正道,也真的是會潰不成軍,即便未成事,也會在此殺掉賀長垣,斷了松濤道長的生途。

她咬了咬牙,一腳将屋子的大門給踹開,血,流到了腳邊,屋子裏,彌漫的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可是常年在江湖上行走,早已見慣。

站在血泊中央的那人,勾唇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是大鯊魚,會吃小魚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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