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賭（下）
屏幕上果然是莫筱筠的名字，我怕再挂掉她真的要報警，只能接聽。
“若绮，你沒事吧！”一向冷靜的她也慌張起來。
我趕緊安撫：“沒事沒事，吃飯呢，忘了回短信。”
“在哪吃飯？把餐廳名字告訴我，萬一有事我還能找到你。”
“呃……”我進來的時候完全沒注意餐廳名字，此時歐凱華正低着頭認真吃菜，仿佛全然沒有注意我這邊，我不好意思問出口，只能跟莫筱筠說，“一會兒就吃完了，回家再找你吧。”
“……真沒事？”
“沒事，我先挂啦。”
“等一下，阿威要跟你說話。”
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關古威爽朗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在過分安靜的包間裏顯得突兀：“若绮，什麽時候請我吃飯慶祝？”
“第二名有什麽好慶祝的？”要不是因為他晚節不保，我怎麽會被迫在這裏……
我看着歐凱華，呃……怎麽覺得好像還賺了呢？
“喂，你聽到我說話沒有啊！”關古威聒噪得不得了，“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嘛？”
“好消息。”我敷衍道。
“我簽了EAMI啦！”
“真的？！恭喜你啦！”EAMI一直以來都是關古威的夢想，我由衷為他高興。
“壞消息就是……我要去B市了。”
大部分的唱片公司和影視制作公司都在B市，所以這也理所當然。“什麽時候動身？”
“下個星期就過去了。”
“好啦，那你去之前我請你和筱筠吃飯吧。”
“歐耶！”他沒心沒肺地歡呼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即将在演藝圈大展拳腳的明星。
挂上電話的同時，歐凱華擡起頭：“關古威？”
“嗯，他簽了EAMI，下周要去B市。”
“你們關系很好？”
“嗯，他在我閨蜜家的民歌餐廳駐唱，所以我們三個人經常一起玩，”說到這裏，我便道出心中疑問，“你是怎麽猜到林立翔會贏的，畢竟關古威一路領先，媒體也都覺得冠軍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所以，鋒芒太露了。”他說得漫不經心，笑意卻淡了下去。他的眼瞳是琥珀色的，大部分時候都似蒙着一層霧氣，慵懶而缥缈，此刻霧氣散盡，便能望到裏頭暗藏的鋒芒。
我看得愣神，傻傻地點頭。
他露出了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其實，我見過林立翔。”
“啊？”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在B市最有名的音樂酒吧駐唱，我在那裏聽到過他唱民謠。”
“民謠？！！！”
“對。他很聰明，如果他很早就唱民謠，注定會拿來跟關古威比較，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太吃虧了。而以他的實力，即使一路搖滾，也能站上決賽舞臺，那時候再出其不意，效果就完全不同。”
“太狡猾了……”而眼前這個看穿林立翔的人，更老奸巨猾。
“你不覺得，如果《遇見》拍成電影，林立翔很适合演男主角嗎？”
“是嗎……”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其實，有幾家公司找我談過影視劇的版權問題，不過我暫時都沒答應。”
“為什麽？你之前也有作品被拍過吧。”
“嗯。就是那部電視劇，拍得不倫不類，完全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樣子，所以現在再要我把版權交出去，必須更加慎重。每一本書都像是我的孩子一樣，我希望它們被善待。”
“可以理解。不過，應該也會有好的公司，會尊重作者的意願。
我嘆氣：“也許你不了解這個行業，現在的泡沫太嚴重了。大部分公司根本不在乎角色合不合适，用天價請幾個當紅的演員，給劇本加幾個狗血劇情，就會有很多粉絲看。我向那些公司提出要自己編劇，并且有權參與選角，他們都像看神經病一樣看我……啊，抱歉，不該跟你抱怨這些。”
他寬容地搖了搖頭：“那你自己有理想的導演或者演員嗎？”
“王瑞恩。以前他是演員的時候我就很欣賞他，長得帥演技又好，去年他轉型當導演，拍的第一部電影質量也很高，有才華的人不管做什麽都能成功。”
歐凱華沉默地聽着，用公筷往我的盆子裏夾了一只蝦。
我遇到過的男人，大都是還未褪盡稚氣的同齡人，卻從未見過像歐凱華這樣的，看似漫不經心，卻又無比敏銳。他很少侃侃而談，大部分時候抛磚引玉，讓我願意傾訴，而他一開口，又是字字玑珠，精辟得體，又不失幽默。
太成熟太完美，讓我始終感覺置身雲端。
最後，他連讓我客氣一下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拿出黑卡給服務生結賬。
“不介意的話，告訴我你住在哪裏，我把你送到家門口。”他在車上對我說。
“不用了啦，你把我放在最近的地鐵站就行了。”
不知是夜太黑還是錯覺，我仿佛看到他微微蹙了一下眉：“看來我還是不太像好人。”
應該也沒有這麽帥的壞人吧……我再次沉迷于美色，把小區的名字告訴了他。
車停在小區門口，他又繞到副駕駛座為我開門，這樣的動作很紳士，每一次我都受寵若驚。
“到家裏給我個消息。”
“好。”
我們相對着沉默了幾秒鐘，身後的保安探頭張望，歐凱華的笑容比月光更加迷人：“進去吧，我看你進去再走。”
“好。”我戀戀不舍，但還是不得不轉身離開。
想回頭，卻又不好意思。
路燈寂寂，照出滿心失落。
他為什麽不問我要電話號碼？為什麽不約我下次再見呢？
也許真的只是一次好玩的打賭，來時我還心有抵觸，現在又怎麽能當真。
“這麽晚回來？”
一進門，我從老媽的臉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趕緊往房間跑：“嗯，累了，我洗洗就睡了。”
“先過來，有件事跟你說。”
坐在一旁看報紙的老爸避過了我求助的目光，這下逃不掉了。
“媽，你今天不是去跟表姨媽吃飯了嗎，吃什麽好吃的啦？”我坐在她身邊，谄媚道。
她不為所動：“你表姨媽說，她前同事的鄰居有個大你五歲的兒子，條件可優秀了，你們年輕人出來認識認識吧。”
果然……自從我四個月前大學畢業決定不找工作以寫作為生的時候，我媽就十分不爽。她是中學教務，父親又是會計，兩人都是傳統思想，即使我的收入遠高于同齡的畢業生，寫作在他們眼裏也不是什麽正經工作。父親一向寡言，母親就時時念叨我，又因為看不慣我天天窩在家裏，各種明示暗示地關心起了我的終身大事。
“媽，”我抱着她的手臂撒嬌，“我才二十二歲，你就急着趕我出門呀？”
她軟硬不吃：“對！你看看你現在一天二十四小時關着門躲在家裏像什麽樣子？過兩年我退休，不想再天天在家看到你這個樣子。”
“……”
“人家家裏是醫生世家，有兄弟兩個，都還是單身。哥哥聽說生意做得挺大，資産過億，咱就不高攀人家了。弟弟是個外科醫生，年齡跟你也合适，樣子長得也好，”她說着從包裏拿出了照片，“你看看，這就是弟弟歐凱文。”
歐凱文，跟“歐凱華”一字之差，也有點太巧了吧，我看了一眼照片就震驚了——照片裏的男人坐在書桌前，看着鏡頭一臉愕然，肯定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拍了照，雖然白大褂和無框眼鏡讓他全身都散發着溫和的氣息，可那完美的臉型和鏡片之後的漂亮眼睛跟歐凱華有八分像。
“怎麽樣，很不錯吧？”母親見我兩眼發直，以為自己游說成功，“對方父母看了你的照片，也是一百個滿意！”
“媽，”我放下照片，鄭重其事地說，“我有男朋友了，你別再随便把我的照片拿出去給人家。”
我本身就對相親這種事不感冒，現在心裏警報大作，直覺告訴我必須拒絕。
“瞎說，”母親板起臉，“別以為随便編個謊話就能糊弄我。”
“我真的有男朋友了，你就不用費心再替我找了。”
“什麽人啊？做什麽工作的？你倒是把他帶回來啊！”
“等時機成熟就帶他回來，我真的累了，先回房了。”
在她發難之前，我逃回房間，心煩意亂地把自己埋進床上。
“我到家了，謝謝你請我吃飯，還有送我回家。”我在手機上打完短信，恍然大悟——這樣他不就有我的手機號碼了？！
真是高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