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理性與幻想
第24章 理性與幻想
馬敬最後還是沒能和仇冰河搭上話, 關敬英下班之後立刻就趕到了仇文和仇冰河這邊，他不放心這倆人在外溜達。
關敬英還被仇文健康的膚色吓了一跳。
大概因為他認識仇文時仇文就是個喪屍，所以他認為仇文就該是死白死白的, 此時的仇文面色紅潤的模樣反倒像是生了病。
“這些怎麽洗掉？”關敬英詢問周穎莺。
“用卸妝水。”周穎莺早就準備好了，“輕輕擦哦, 別搓壞皮膚了。”
關敬英把仇文和仇冰河帶回家後他先按照周穎莺說的給仇文用卸妝水輕敷了一會兒, 再動手慢慢擦。
擦去“健康”的膚色, 露出內裏青白的皮膚。
他擦仇文的時候仇文很配合, 讓擡手就擡手, 讓側頭就側頭。
他的動作也很輕, 輕到一旁圍觀的仇冰河以為他壓根沒有用勁。
“嘴巴。”關敬英對仇文說。
仇文把嘴唇張開，關敬英輕輕幫仇文擦拭口紅：“您下次戴個口罩出門就好了。”仇文自己也不喜歡往臉上糊這麽一層東西。
“這樣會痛嗎？”關敬英先試擦了兩下。
“你沒法弄痛我爸的啦。”仇冰河在一旁開口道，“你們的陸行車沖我爸撞過去我爸都沒什麽感覺的。”仇文曾經有過破壞陸行車“偷”物資的記錄。
在仇文完全不知情的時候，他的攻擊使得陸行車在短時間內迅速疊代。這種疊代仇文是沒感覺的，因為他的“偷竊”行動并沒有因陸行車的升級而受到任何阻礙。
仇文點頭：“我已經一百多年沒有感受過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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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這樣擦很舒服，我喜歡這樣。”仇文很喜歡關敬英在自己臉上輕輕蹭。
之前洗澡的時候關敬英的手法也很輕。
“那就好。”關敬英的力氣稍微大了些, 他擦兩下就會觀察仇文的反應。
仇文的眼睛已經閉上了，看起來很享受。
“仇先生，您要洗一下臉嗎？”關敬英問。
仇文沒有回答。
“爸爸？”一旁的仇冰河跟着叫了一聲。
仇文還是沒有反應，他坐在沙發上，關敬英一只手固定着他的下巴，而仇文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但喪屍不會睡覺。
“爸爸！！”仇冰河急了, 她沖到仇文面前，伸手抓住仇文的胳膊衣袖大力搖晃。
“嗯？！怎麽了！”仇文這下有了反應, 他身體輕顫了一下, 眼睛頻繁眨動，似乎還沒搞清楚當前的狀況。
“仇先生……”關敬英看仇文這反應只覺得不可思議, “您剛才是睡着了嗎？”
仇文啊了一聲，随後他打了個哈欠。
仇文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只覺得自己剛才好像短暫地沉浸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裏：“我剛才看到好多變異猴子排着隊往我嘴裏蹦跶，我的嘴巴明明沒有那麽大，但是我把他們都吃掉了。”
“您剛才已經開始做夢了嗎？！”喪屍應該沒有睡眠需求，仇文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仇文還把下巴架在關敬英的手上：“不知道……你可以再擦擦我的臉嗎？”怪舒服的。
如果此時程東潔在這兒，應該能判斷出仇文的狀況正對應上了原文的進化期，他開始轉化為一個全新的生命體，與人類截然不同，無比強悍。
原文中的仇文和人類關系并不算好，而女主正是借着仇文蛻變期這段時間想辦法掙脫了自己這個養父。
關敬英依言揉了揉仇文的面頰，而仇文逐漸迷糊，眼睛再次閉上。
“我爸爸真的在睡覺？”仇冰河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好像是。”關敬英捧着仇文的腦殼，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仇文感覺自己又去了奇怪的地方，這次沒有變異猴子争先恐後地往他嘴裏蹦跶。仇文感覺自己坐在一個小房間裏，而這個小房間裏還有特別特別多的人。
在仇文還沒反應過來時，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學長！想什麽呢！”一個人類男性摟住他的肩膀，“還不肯放松嗎？”
仇文看向那個人類男性。
他們圍在一個圓桌上，圓桌上的人類每個都很興奮。
“最多五年！最多五年我們就徹底擺脫死亡倒計時！”一人拿着酒杯，語氣格外激動，“我們要贏了！”
仇文感覺自己也很興奮，他找不到這種興奮的來由，但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起身跟人碰杯了。
他心中的激動之情幾乎要湧出來，這個房間裏的其他人也很開心，他們暢享未來，聲音高亢，最後他們喝酒喝多了，也不知是誰起頭開始唱歌，他們這堆人開始舉杯高歌。聲音高亢，找不着調，也就占了個情緒飽滿。
這一桌人裏有白發蒼蒼的老者，也有年輕……不，不對，也沒那麽年輕，他們看着都四十出頭了。
仇文聽到自己也在跟着唱，唱着唱着有人淚流滿面。
“勝利是我們的！”
“咱們的臉以後都是得印上教科書的。”
“那仇文得多受歡迎？我才不要跟他印在一起。”
“你傻啊，不印他現在的照片呗。等他老了再給他拍一張。百年之後他們一看我們，诶！青春靓麗帥小夥，再一看仇文，嚯！糟老頭子！”
房間裏衆人都在笑，仇文感覺這笑聲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不清晰。
他再次睜開了眼睛。
“仇先生？”關敬英維持着原本的動作沒有變，“您還好嗎？”
仇文眨巴眨巴眼，他把自己腦袋擡起來。
關敬英看仇文懵懵的樣子有些擔心：“您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仇文搖搖頭，随後他又問：“莫名其妙地看到現實不會發生的事情就是在做夢嗎？”
“是的……您做夢了？”關敬英還是有些不放心。
仇冰河擠到了仇文身邊，仇文摸了摸仇冰河的腦袋：“我沒有不舒服，我只是做了個美夢。”他把夢的大致內容給關敬英複述了一遍。
“這是一百多年前的東西了。”仇文知道他夢到的大概是自己曾經活着時的記憶碎片，但仇文也有預感，自己不會繼承活着時的記憶，只是有一些很重要的，碎片化的東西被留下了。
“那個餐桌上的所有人都死掉了啊。”仇文還記得幾個挺面熟的人，那些人養過他。
那些人都死了，而他也不會再變老了。
“仇先生？”關敬英從震驚中回過神，“您在難過嗎？”
“難過？我不難過。”仇文很清楚那些人都已經死了，他也很清楚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我夢到了他們難道不是好事嗎？”仇文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夢到他們的人了。
本來都該忘得一幹二淨的，結果他還是做了個相關的夢：“這應該算驚喜吧。”
關敬英知道仇文不會故作堅強，他确認仇文本身沒問題之後便讓仇文保守這個秘密。
“您不屬于人類群體，這段碎片化記憶會給您帶來麻煩。”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試圖把現在這個仇文與一百多年前的那位畫上等號？
關敬英的觀念始終沒變，他認為如今這個時代沒有真正認識仇文的人。就像仇文自己說的，認識他的都已經死掉了。
對于如今的人類而言，仇文包括仇文的朋友只是教科書上的一個個名字，人們粗淺地了解過這些前輩的生平，随後自顧自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或欲望将他們浪漫化。
“好。”仇文也沒那麽濃烈的分享欲。
關敬英又耐心地給仇文分析了一波利弊，讓仇文對這場夢嚴格保密。
而仇文聽完關敬英的分析之後卻在好奇另一件事：“你一直都這麽理智的嗎？”關敬英說得頭頭是道，但關敬英自己也是基地裏的人，他從不會神化人類世界裏所謂的英雄？
“不，我沒那麽理性。”關敬英誠懇地搖了搖頭，“我對仇文的神化更加過分。”仇文兩個字對他來說算是某種信仰。
“我只是很清楚我所向往的仇文是某個被虛構出來的完美的我自己。”關敬英看着仇文的雙眼，“關敬英的那個英，就是仇文啊。”
仇文是他父母的偶像，曾經他還不怎麽會走路的時候，母親會抱着他給他講述那些人類英雄的事跡，尤其是仇文。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年幼的關敬英鼓勵自己的方式就變成了“要像仇文一樣。”
他的父母很忙，偶爾孤單的時候關敬英會幻想仇文就在自己身邊。關敬英會抓着他的飛機模型在家裏跑來跑去，他的幻想朋友“仇文”應該和他一起坐在飛機上。
這是人類再一次征服天空！關敬英是機長，他也是英雄。
仇文是副機長，會在他成功之後欣慰地為他鼓掌。
在幻想世界裏他來到了仇文所在的那個年代，三拳兩腳解決掉那個想要暗殺仇文的壞蛋，然後仇文會誇他，說他也是個英雄，會摸着他的頭說：“你真是個好孩子。”
後來父母離世，剩他獨身一人。
他想應該像仇文一樣，他應該堅持走下去。
某次出任務他遇到了一只喪屍，一只基地公認的奇怪喪屍。基地專門給那個喪屍準備了裝資源的箱子，把箱子放下去那只喪屍就會離開。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034喪屍王。
034號沒有走，034號盯着他看了許久許久。
那也是關敬英第一次見到仇文，只是他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他少年時幼稚的幻想，居然真有那麽一部分照進了現實。
“好孩子，你太累了。”仇文摸着關敬英的頭頂說。
